第 2 章
金昭雪惊出一身细密的薄汗,心脏在胸膛里突突直跳:糟糕,说错话了。
小瑞拉着金昭雪的手,又低声跟她耳语:“双修伴侣只是修侣,没有成过亲不算正式关系,不能叫夫人。”
金昭雪点一下头,让自己不要慌张。她本以为自己是荀瑾的名义修侣,应该按妻妾的礼数请安,结果她错了,闹出笑话。
金昭雪赶忙向荀瑾鞠躬,说:“昭雪给府主请安!方才昭雪说错话,请府主原谅。”
小瑞矮身说:“府主大人,姑娘神智初醒,不晓人情世故,故而言行有失,但情有可原,还望府主看在金老爷的面子上,莫要责怪姑娘。”
话语落后,中堂里无人再言,一时安静下来。
直至花窗外边一枝海棠晃动,两只麻雀叽喳掠过。
荀瑾和颜悦色,柔声细语:“我心想,我这张脸是长的像老虎,还是像灰狼?”
小瑞不明白荀瑾为什么这样说,眼里困惑。
荀瑾微笑着扶金昭雪和小瑞站直身,解释道:“我还没开口,你们一个个就吓得认错求饶,我不是老虎不是灰狼,又不会吃你们,怕什么?”
金昭雪高悬的心放下去,回了荀瑾一个憨憨的笑容,然后拘谨地站在一旁。
荀瑾提起桌上的瘦瓷壶,斟了一杯茶。茶水清亮,底沉一片白梅花瓣,清香扑鼻。
“昭雪,坐。”荀瑾指一指靠墙的高脚木椅,把白梅茶递给她。
金昭雪轻嗯一声,双手接过茶杯,坐下。
荀瑾坐在木桌另一边,与金昭雪说话:“你是沧流宗左护法的女儿,金护法把你交到我手里,我自然该照顾好你。”
“昭雪既已到花神府,便是花神府的人。”
金昭雪清楚金家早不要她了,荀瑾提金家不过是顾及金家的权势,给她一点面子,但她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表忠心才是要紧。
荀瑾伸出一只手,放在桌上,眉目柔和,“头部受的伤若不修养好,落下病根,日后容易复发。来,我为你诊脉。”
“谢谢府主。”
金昭雪手腕向上,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抖动。
荀瑾垂着眸,修长净白的手指在扣在金昭雪小巧的手腕上,她略微探过脉搏,微笑着收回手。
“气韵沉稳,脉搏有力,面色也比从前好。”荀瑾看向小瑞,目光赞许,“定是小瑞体贴仔细的功劳。”
小瑞低下头,笑容羞涩,“都是姑娘福气好。”
荀瑾说:“昭雪到府上快有一年,我自问疏于关怀,时有自责。今日回府听到昭雪受伤,我心中难过,好在没有大碍,否则我难辞其咎。”
说着,荀瑾温柔地看向金昭雪,接着道:“花神府穷困,只能委屈你在田间茅屋,虽没有锦衣玉食,但吃穿用度绝不会短你,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说。”
“我不委屈,劳烦府主挂心。”
金昭雪心想,只要能在这修仙世界安稳生活,快乐自在就好。
荀瑾点一点头,目光在金昭雪环髻上的迎春头花停落片刻,温声说:“这花儿衬你,真好看。”
金昭雪听了,心里有那么一丝甜,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她没想到荀瑾会注意到她的头花,还夸好看。
小瑞侧过身,掩唇偷笑。她在心里乐,那头花是姑娘特意臭美戴给府主看的,能不衬么?
前堂来人送来账册,元宵拿给荀瑾,“少主,东庄的账册。”
荀瑾略一扫过,应道:“拿去书房。”
金昭雪连忙起身,向荀瑾施礼,“府主事务繁忙,昭雪不敢打扰,若无他事,昭雪先行告退了。”
荀瑾回道:“也好,你先回去休息吧,秋狩事多,等忙过这阵我再多陪你。”
金昭雪道:“请府主也多注意身子。我早晨特意为府主做了吃食,希望府主能够喜欢。”
小瑞赶紧呈上食篮。
“昭雪有心了。”
荀瑾接过篮子,闻到里面的香味,真有几分勾人。元宵也闻到香气,好奇地探头过来,动了动喉咙。
金昭雪和小瑞穿过红珠帘,从后堂出去。
荀瑾目送她们离开,揉了一下后脖子。
元宵看见她按摩后颈,说:“少主,你脖子疼?”
荀瑾轻描淡写道:“没事,落枕而已。”
金昭雪听到她们的谈话,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然后离去。
待金昭雪走后,元宵快步走到荀瑾身旁,问:“怎么样,金昭雪突然不傻了,有问题吗?”
荀瑾拎起食篮,穿过中堂,推门走进书房,道:“方才我探过金昭雪脉象,没有异常。想来她磕破头醒来恢复神智,真是上天眷顾,自愈奇迹。”
元宵放下心,“那就好,我担心又是沧流宗耍的花招。”
荀瑾嗤笑一声,冷道:“就算他们想耍花招,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荀瑾停顿片刻,目光柔和些许,说:“不过傻丫头这一磕,人倒是变有趣了。她出身本不低,可惜天生痴傻、灵根缺失,才被家族丢到凡界。说起来,她和我算是同病相怜。”
“是有趣,金昭雪突然窜出去劈里啪啦说那一通话,高夫人的脸都黑了,听得我直憋笑,哈哈哈哈!”
元宵边说,边悄悄把手伸向书桌边缘的食篮。
荀瑾面无表情地拍开元宵的手,冷声:“我的。”
元宵不情愿地收回手,撇嘴:“小气。”
荀瑾翻看东庄账册。她没吃金昭雪送来的吃食,也不许元宵吃。
审了一会账册,食篮里薯条的油香,馍馍汉堡的肉香,还有梨汤的甜香,一阵阵地飘出,弥漫在书桌四周,萦绕在荀瑾鼻尖。
太阳高照,已近晌午,荀瑾早晨本就没吃什么,腹中空无一物。
又一阵香气袭来,荀瑾放下账册,心中叹道:哎,怎么这么香呢!
元宵发觉荀瑾目光落在食篮上,幽幽地说:“要凉了~”
荀瑾无视她,揭开食篮盖子,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只食盒盛着金黄酥脆的土豆条,配一小碟红红的番茄酱;另一只盛着乖巧的馍馍汉堡,夹层丰富;圆壶里盛满解腻润喉的香梨汤,此时温热,入口正正好。
荀瑾从没见过这样的吃食,微微蹙眉。
元宵元宵两眼瞪圆,吞了口口水,说:“这是什么烹饪手法?闻所未闻。”
荀瑾拿筷子夹了一根薯条,蘸番茄酱,入口咀嚼,薯条外酥里糯,番茄酱酸酸甜甜,滋味甚是愉悦;然后一口咬下馍馍汉堡,馍馍酥脆,肉饼弹牙,蛋黄浓郁,脆菜清口,齿颊留香;最后喝一碗香梨汤,软烂入味,润喉暖胃。
元宵边吃边啧啧称奇:“土豆和馍馍竟能这般好吃?!”
篮子里的吃食被两人扫得精光。
荀瑾合上食盒,徐徐地说:“秋狩最后有一场烹饪比赛,用现场打到的猎物做一席小宴,若是有昭雪这奇迹来的厨艺,何愁不能拿第一?”
元宵回过神来,“是啊!凭金昭雪这厨艺,妥妥的第一。”
修仙世界现有的烹饪技艺都原始粗糙,所以精通料理的金昭雪是“降维打击”。
荀瑾勾起嘴角,眼里闪动细光,“花神府积弱数百年,屡屡受欺,现在上天赐我机会,我要赢他一局!”
山高水长,田连着天。
几只麻雀吱喳叫,树下农人打谷忙。
小瑞说:“姑娘见过府主了,我没骗你吧,她性子温和,待谁都是一张笑脸,今天咱们言行失态,她一点都不怪罪。”
她们走到了溪边,几棵野柳旁。
金昭雪看着流淌的溪水,抓了一条摇摆的柳枝,呼出一口气,说:“她要是真的不怪罪,等我俩人认错道歉后,她就不会沉默一段时间,再说没关系。”
小瑞想一想,说:“我不明白。”
金昭雪转过身,给小瑞讲其中的道理:“她沉默一段时间,是让我们紧张,有压力,这是一种变相的威慑。等我们感到惶恐后,她再表现得和蔼可亲。”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姑娘说的有几分道理。”
“要我说啊,这位荀府主就是位笑面虎,以后在她面前做事说话最好都谨慎些。没办法,寄人篱下,看菜下饭嘛。”
小瑞点头,“嗯!”
水湾里芦苇摇荡,一阵微风从水面拂来,吹来一团团洁白蓬松的苇絮。
金昭雪抓住一团苇絮,嘴角上扬,道:“不说她了,说这芦苇絮,我早就想采两盆回去做云朵枕头了。”
家里的枕头硬得硌脖子,金昭雪偏爱软枕,每日坐在窗边望着溪边的苇絮,就打起了它的主意。
这里苇絮多,可以多做几个枕头,正巧荀瑾落枕,给她也做一个,算作融洽关系,日后在花神府里混还得多仰仗她。
小瑞好奇地问:“云朵枕头?姑娘你又要做什么好玩的新鲜玩意?”
“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好!”
两人吃过午饭后端着木盆到溪边采芦苇絮。
边采芦苇,边说笑,累了坐在溪边喝点茶。
两只木盆堆起蓬蓬的苇絮,“白绵绵”们晒足了秋日暖阳,揉起来软和温暖,凑近闻还有一股太阳的暖香。
金昭雪抱着装满苇絮的木盆,远望天边的万里红霞。穿越前,金昭雪小时候跟着奶奶在农村长大,那时候乡下的田野上总能看到这样的晚霞,可惜她到大城市工作以后就再也见过了,因为下班总是披星戴月,空气也不好,天空大多灰蒙蒙。
傍晚光线暗,小瑞点亮烛灯。
金昭雪拿来针线,缝好一只“布口袋”,撑开让小瑞抓苇絮塞进去,然后把“口袋”缝上,“口袋”面子上还绣有简朴的图案。
“哇,好软和啊!”小瑞紧紧抱住苇絮枕头,把脸深深陷进柔软里,“这个枕头真的像云朵一样!比塞谷壳的枕头舒服好多!”
金昭雪给最后一只枕头绣好一朵白梅花,左右翻看,检查有没有多余的线头。
她抚摸白梅的针脚,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
小溪那头亮起一点火光,有人提着灯走过来。
待来人走近,金昭雪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和灯火向外看,竟然是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