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徒弟背刺的谪仙
古沧洲的天色暗得很快。
谢木坐在空旷的大殿内，看着外头的微光，从屋顶上垂落下来随风翻飞的流云帘幕：“好空啊。”
“空？”方辰坐在床上看公文，一只手跟谢木握着，快速批阅完公文后道：“不好看吗？还是你喜欢别的风格的寝殿，喜欢我等会儿给你改。”
谢木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久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会感觉不舒服。
“是不是无聊了？要不要出去玩。”方辰扫了一眼那一打公文，确认没有什么加急的密件，就把公文推开，反正他有万能的宰相处理这些问题。
谢木：“困了。”
闻言方辰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困？”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久谢木。
“你……怎么会困？”
谢木也困惑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
两人对望了好久，方辰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他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事？
踏上大道千余年，他已经不记得人族还有饥寒困疾之厄了，毕竟古沧能被他接触到的妖魔，一出生就是妖身，困饿疾病衰老……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方辰真的是仔仔细细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来养一个普通人类得注意什么——普通人会困，也会饿。
饿……？
“饿吗？”
谢木眼睛微微一亮，乖巧点头，期待地看着方辰。
他确实很饿，之前祝舟曲一天至少会喂他一顿饭，但是方辰却从头到尾都没吱声。
他也不敢提，不过即便方辰不给他饭吃，相比祝舟曲，他也还是更喜欢方辰。
方辰看着谢木期待高兴的目光，心里却微微发酸。
谢木的模样看起来太小了，但方辰曾经跟伏荒打过架——是自己被摁在地上揍的那种，人把地都穿透了的那种揍法，所以他对谢木的印象，一直都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冷淡薄情，战无不胜，眼里好像只有苍生，又好像谁都没有的神灵般的印象。
也是直到这一刻，方辰才开始，真正的有点意识到，谢木现在……只是个失忆的普通人。
他捏紧了谢木的手，又松了些。
“乖，先不睡，先把饭吃了，再等会儿饭就安排上了，吃了饭再睡。”
谢木眨巴眨巴眼睛：“要等很久吗？”
方辰摸摸他的脑袋：“不久，先不睡，很快就能吃到饭了。”
古沧主君的命令下到底下的时候，不少古沧的臣子都有点懵。
“陛下搞什么？要吃饭？吃什么饭？”宫殿的大管家九命猫疑惑道，“他不是一向鄙视那些好口腹之欲的妖吗？现在这是搞什么？”
上任后一直放假到现在的御厨黄皮子挠挠头：“不清楚，陛下说要做些人族能吃的东西。”
其他几个臣子默默交换眼神，心照不宣。
还有人悄悄对暗号：“之前陛下好像破壁了？”
“去哪了？大世界？”
“九命说带了个人过来？”
“九尾还说了，陛下想娶个妃子……”
“哇哦——”
讨论完了人族能吃什么爱吃什么后，还有人焦虑道：“听说那是个普通人，人族的普通人很难养的，梅鹿家的小人类，不就不小心摔河里，淹死了吗？”
“天呐，这么脆弱吗？”九命猫很担心，“这么难养，咱们又破不了壁，也没几个有饲养人族的经验，这可怎么办才好？”
其他人默默围观不说话，毕竟九命猫是大管家，是陛下的内臣，这是她的分内事，要操心也是她操心，他们这些外臣可没这个责任嘿嘿。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端上去的时候还有不少妖精悄悄看谢木，回去后告诉小伙伴，这肯定是陛下的妃子没错了，真好看。
难怪陛下破壁捡人族，这么好看，他们都想去捡个人族回来养了。
谢木尝的第一口眼睛就睁大了点。
好吃的有点过分了！
方辰不喜吃食，所以他只是围观谢木吃饭自己却不吃。
谢木醒来后，一天一般只食一餐，所以每一餐吃的都比较多，更别说相比祝舟曲那随便敷衍的白米饭，肯定是古沧御厨静心准备的晚餐更好吃了。
谢木就多吃了点。
方辰对此没看法，并且表示谢木吃的是不是有点少，他们妖魔族的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到谢木小猫儿一样的小胃口，还担心谢木因为害怕不敢多吃。
所以他一直在劝谢木多吃。
等谢木吃饱喝足，洗漱完睡觉后，一觉醒来，就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很难过。
古沧的大夫过来看了看，沉默。
然后在方辰焦急的等待下，大夫不确定，不敢置信，难以理解的憋出了一句：“好像是吃撑了？”
方辰也默默看了大夫一眼。
大夫被打出神殿后又爬着进来了：“真的是吃多了！胃受不住，还有他可能是很久未吃过油腻之物，现在胃扛不住了。”
方辰：“……”
他匪夷所思道：“所以他就病了？”
谢木默默围观，但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
大夫很无语的点点头。
方辰：“……”
简直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吃了点鸽子胃大的东西，吃撑了就算了，多吃了点还病了……
油腻多吃了点，也能生病了？
方辰连忙召集自家内臣，就怎么饲养人族这事开会。
内臣们听完陛下的苦恼，也很无语。
九命猫：“您是说多吃了点，他就病了？”
九命猫的尾巴拍打着地面，作为以不死闻名的大妖，多吃点就病了……她真的很难理解。
八哥：“我连夜查了一下有养过普通人族经验的妖精们，他们说人族真的很难养，吃喝住用一样都不能有问题，不能冷着不能饿着，不然会生病，生病就会死。不能气着不能伤着，不然也会死，陛下……”
方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本来是准备把伏荒带回来——以报之前被打穿地面的仇的。
结果……他这是带回来个祖宗养着呀。
好家伙，不能冷着不能热着，不能气着不能伤着，还不能生病，生病就会死？
生病就会……
一眨眼的功夫，空地前的陛下已经消失了。
剩下的内臣们一时安静了下来，悄悄聚在一起八卦：“这应该是王后没跑了吧？”
“不清楚诶，谁知道是王后还是宠物呢？人族真的蛮可爱的，就那么点大，再在小屋子内走来走去，萌化了有没有？”
其他妖精盯着以原型来开会的鲸的身形一眼，陷入了沉思……这个身形，确实看谁都可爱吧？
……
方辰赶回殿内的时候，就看到谢木坐靠在殿内靠外的柱子上，合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想到人族惧寒，他一把捞起了谢木，放在床上：“冷不冷？”
谢木被抱的那一刻就醒了。
他也确实没有深眠，也难以深眠，毕竟方辰只要离开他，他身上就会疼。
疼痛没有习惯过，更别说尝过不疼的滋味后，就更难习惯了。
谢木爬坐起来，拉着方辰道：“你能不能不要走，一直拉着我？”
方辰：“！！！”
这是在撒娇吗？
但他心情还没美几秒，很快发现了谢木身上的异状：“你额上的谪仙印怎么变得更紫了？”
谢木抿着嘴：“疼。”
方辰看着他额头，眼神渐渐凝重了起来：“哪疼？”
“哪里都疼。”
没见方辰答复，谢木又眼睛带着点疼后生理性眼泪的水光看着他：“你摸摸就不疼。”
方辰吸了口气，又松下，他包揽着坐在床上的少年，用手摸了摸那道深刻的烙印。
他本来没把这玩意儿放在眼里的。
谪仙印，最多也就只是仙途无望而已，但修魔不讲究仙道资质。
能把曾经的天下共主拐过来修魔道，方辰的心情本来很好。
直到现在才懊恼自己忽略了很多。
“你是说，我碰到你就不疼吗？”
谢木嗯了一声，点头。
方辰很快便联想起之前谢木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又想起之前……他其实是有松开过谢木的，只是谢木没有多说什么。
这次是他外出很久，谢木才走到外柱，坐在柱下等他，这是不是也说明……
方辰僵笑道：“我松开你，你会疼？”
谢木握着方辰的手，嗯了声。
方辰深吸口气，又抱了一下谢木：“以后我一直都不放开你好不好？”
他看着这天幕寝殿，想起手底下的内臣给他的人类饲养指南，里面就有说到，人类的生活习性之一就是喜欢脚踏实地。
字面意义上的脚踩在地面上。
这种悬浮在半空中，还会移动，四面墙还没有围堵起来的寝殿，很难给人族安全感。
方辰迟疑了会儿，最好还是咬咬牙，让内臣去改修宫殿。
看到有人过来修改寝殿，谢木还有点奇怪：“他们在干嘛？”
方辰躺靠在床上批公文：“改寝殿啊。”
谢木也没深想为什么要改寝殿，方辰就已经放下手里的公文，不知道从哪给他拿了件衣服：“试试看衣服？穿了不冷。”
谢木看着那件白色镶金滚边的裙袍，哇了一声，上前摸了下：“好看的，手感也好，这是给我的吗？”
方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