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说祝由
李祝师在码头救人一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小城。
冯固办完事回来也是大声惊叹：“我早先便久闻李祝师之名，但之前一直未见过他出手，今日竟错过了，实乃人生憾事！”
“裴公子，王姑娘，今日您二位在现场，可否给冯某讲讲，他那一手是否真如传闻所言，有起死回生之妙啊？”
小芸听他口上耍花活儿，故意在裴恺面前淡化与她的关系，不免觉得好笑，暗暗给了他一白眼，只顾着吃果子，没有搭理他。
裴恺不知是未听出来，还是听出来了也并不在意，便接过话头来说。
“今日这名唤阿五的少年，伤在后脑，且出血颇急，虽未至濒死之境，确也惊险万分。那李祝师能不用针石医药，仅以一黑犬就让伤者好转，确实是玄妙异常。只是不知，这到底是何奇术？”裴恺说着，不由将目光看向小芸。
小芸看他与冯固如出一辙的求解目光，便也没有拿乔，缓缓回道：“冯镖头应该知道，这便是祝由之术。”
裴恺不由疑惑的重复，“祝由之术？”
小芸接着解释道：“这祝由之术是巫医的一支，最早可追溯到上古的轩辕黄帝时期。”
“医经《素问》曾有言：“‘所谓祝由，惟移精变气之术耳！’其实简单一点说，就是将患者的伤病转移至它处。”
“转移它处，这是如何转移它处？”裴恺听罢，尤有不解。
“这个我知道，那阿五的伤，听说不就被转移到那条黑狗身上去了么，所以才解了这后脑重伤的大患。”冯固为裴恺解释道。
“正是如此！”小芸接着深入解释。“祝由之术，根据病情不同，或是自身，或是动物，或是草木，或是沙石符水，皆可作为移精变气之载体，代替事主承载病痛伤害。今日是阿五伤势太过危重，他又年纪轻轻是家里的壮劳力，不好手脚留下伤残，否则其实用不到黑狗，只须将头部伤势转移到他自身手脚等不致命处，便可解了这性命之忧。”
裴恺听了方才大悟，“原来如此，天下竟有如此速效灵验之医法，合该光大广为传播才是，只是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
小芸接着说道：“祝由之术因诊断不用切脉，治病不用针砭药石，而以符咒禳病为旨要，一直被看作方术小道。但它其实是正经医科，如今宫里太医院分为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等十三科，这祝由便为第十三科。”
“竟然是连宫里都有的么？”冯固大为惊奇，“之前只听道上的兄弟说，这李祝师治红伤尤为灵验，只是不轻易出手，非重症不治，所以一直无缘一试，裴小公子你家与宫里关系亲近，难道也未曾尝试过么？”
裴小公子听罢遥遥头，表示从未听说，“家里从宫中请来的太医，未曾见过与李祝师相类，这般速效灵验的。”
“这是自然！”小芸接着说道：“这祝由虽是医科一支，毕竟与巫玄关系匪浅，受君王龙气限制颇多，稍有不甚便是功力尽消。”
“所以自古以来，但凡在此道上有大成的，极少有贡奉宫中者。宫中的祝师，大多为后妃调理一些失眠、忧郁等情志小症罢了。大多有本事的祝师，都源自湘西一带，与湘西赶尸术并架齐驱。”
“这李祝师看来也是在此道上有大能耐的。我今日看他为人治伤，竟是分文不取，不知是何道理？”裴恺说到此，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小芸。
小芸看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不由好笑，心想这对超验之事感兴趣，不仅凡人如此，连天上的仙君也不能免俗么？便细细的为他讲解。
“这祝由之道禁忌颇多：忌妇人血气，忌见色动心，忌与杂人论法，忌见死不救。而李祝师那一派还忌借术敛财，便是无论看诊何种病症，皆不可收取钱财，否则便会符咒不灵。纵使有起死回生之能，仍要坚守一身清贫。这若往深处论，其实便是常人总说的命理术士所犯之五弊三缺中的缺财。”
“当然，此道中另有一派恰恰相反，但凡出手必须收取巨额钱财，否则便有功法尽失之忧。但其实，不论是无财还是收财，能无忧到老者皆鲜矣，一饮一啄，自有因果，逆天改运，总有遗忧。”小芸最后感叹道。
“逆天改运，总有遗忧么？”裴恺听到此，好奇的神色不由转为严肃，变得沉默起来。
“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我走过那么多地方，却仍有诸多未见。今日多谢小芸，真是又涨了见识！”冯固感叹道。
向外望去夜色已深，冯固看看小芸，又看看裴小公子，认命的悄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提出告辞，“王姑娘、裴小公子，今日早点休息，明日我带二位出去游玩一番。”
冯固说着便离开，裴小公子却在芸娘房中流连不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芸好笑的靠过去，坐在他的腿上，一手揽着他的脖颈，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面庞，在他耳边亲昵地叹息，“芸娘的小仙君，何故愁眉不展怀啊？”
裴恺看着芸娘，睫毛抖了抖，嗫嚅着，将脸颊靠在芸娘脸上蹭了蹭，双手抱住芸娘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低声呢喃，“我就想离你近一点，比谁都近！”
小芸听罢，微挑眉头，旋身拉着裴小公子飘入帐中。
俄而只听帐内小芸一遍遍的地跟裴小公子确认，“近不近，够不够近，要不要更近一点？！”
直激得裴小公子双手用力的抓拧着床褥边缘，根根玉筋突起痉挛。
直闹了近半个时辰，二人才歇息下来，不过片刻，今晚出力颇多的小芸呼吸便深长起来。
裴小公子睁开眼睛，默默地看了芸娘良久，扒在芸娘耳边，悄声道：“芸娘，你一番辛苦留住了我，又花费了怎样的代价呢？”
没想到芸娘并未睡实，困意浓厚的嘟囔着，“你是天上仙君，我助你红尘修行，也算功德一件呢！”
是么？是么？裴恺在心里默问，没想让她回答。
……
第二天一大早，冯固便安排好在客栈守镖的兄弟们的轮值，便带着小芸和裴恺出去游玩。
说是他带，其实车马是裴家的，服侍的丫头是裴家的，随行的护卫还是裴家的，他就带了两条腿，一张嘴，笑得小芸直说他奸猾。
因为只有一天时间，他们也没有多走，只去了南湾湖，有山有水有茶有鱼，也算领略了一番地域风情，不虚此行。
这南湾湖号称“义阳明珠”，烟波浩淼，水域辽阔，是苏杭西子的十多倍，湖中还有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的数十个岛屿，错落有致地散落于清碧的湖水之中，天高云低，碧水白鸟，明珠洒盘、景象万千。【注1】
这一行不仅小芸看得目不暇接，就连裴恺也是惊叹连连。
虽说裴恺自幼长在富贵金窝，眼界不凡。但城池内人造的园林景湖，如何能与这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拟。
“这南湾湖真是山鲜、水鲜、鱼鲜、茶鲜，就连鼻端的清风雾霭都是鲜甜的，真可谓是‘义阳有鲜气’啊！”裴恺边走边忍不住赞道。
这浑然天成的山水野趣，让所有人都兴致盎然。
冯固因几日未曾得与小芸亲近，心中忍不住憋着一股坏水。带着小芸与裴恺又是游湖，又是爬山，又是品茶，又是吃鱼，直累得小芸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更别说身娇肉贵的裴小公子了。
刚登上回程的车上不一会，裴恺便深深的陷入了梦香，更难得的，好似幼猫一般，打起了细弱的的小呼噜。
到了客栈，小芸哪里舍得叫醒他，冯固只得腆着脸，陪着笑，在小芸的帮助下，一路背小公子回了房间，交给秋官照顾。惹得常年不见表情的秋官翻了一连串白眼，臊得冯固许出去珍藏了许久的袖里翻花箭才算赔了罪过。
小芸也累得不轻，吃过晚饭，挣扎着泡了个澡，就忍不住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正在靠着桶沿点头时，忽听窗边似有动静。微弱的吱嘎一声，竟见窗沿竟缓慢地被拉开。
小芸瞬间寒毛直竖，不等手指快速掐决一算，就见一道人影翻上了窗，双脚沿窗边一蹬就扑到了浴桶前。
来人一把从水中捞出小芸快步奔到了床边，将小芸推了上去。直激得小芸粉拳砸在对方肩头，恨声道：“就你能耐！就你不知道累！就你不知道累！”不一会便再顾不得，一手揪住对方头发，一手用力把住对方肩头，神色氤氲起来。
这一翻胡闹直至三更，彻底耗干了小芸的体力，顾不得浑身汗湿，只想昏昏睡去。
冯固大咧咧的张着身子耷拉着兄弟下床，绞了个热毛巾，快手快脚地帮她收拾了一遍，才回到床上将她窝在怀里，稀罕地胡噜着她的头发。
他一身兴奋劲头尤未褪去，忍不住捏捏她的手道：“你跟我透个底儿，这趟去襄樊你到底干什么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做官的老相好就是襄樊的。不过他人如今在外放，你还能趁着他不在，让他叔伯、老婆做主纳了你不成？
小芸神志模糊，囔囔地说：“不干什么，就是去领个孩子回来。”
“孩子，什么孩子？”冯固纳闷道。
小芸不知想到什么，哼哧的笑了两声，“当年我为了攀上那冤家，损了子孙缘份，正巧听说他嫡女已经三岁了。我掐指一算，此女与我有缘呀！这不就准备去抱回来，找补个丫头将来侍侯我呀！正好你也总不成亲，让咱们冯大镖头提前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冯固听了，眉头打了好几个结，拿下巴戳着小芸的头顶，“什么叫找补个丫头，人家的嫡女，凭什么给你做丫头？你说清楚！”
小芸困极，烦得不行，将头埋进他的腋窝，拒绝地哼唧了两声不再开口。
气得冯固咬牙得不行，大手扑噜了她一下，恨声道：“个瓜芽子，信口胡吣，神秘兮兮！早晚让我抓到尾巴！”说完也躺稳睡去！
【注1】描述来自旅游网页关于南湾湖的内容总结
【注2】本章所有关于祝由的说法均来自网络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