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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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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随安立在那儿,想笑,觉得牵强;想哭,又觉得太矫情。

    萧祺然也不多说,身披晨曦霞光站在那儿,自成了一幅画。

    若不是理智束缚着谢随安,她还真想揉着头走来走去,大声地质问萧祺然,你怎么就来了呢?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院子里好好坐着,不会看到我这么狼狈落魄的模样吗?

    怎么就来了?怎么就……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偏偏来了呢?

    谢随安恍惚间都要以为这是她因为太难过而生出的自我安慰的幻觉了,她甚至想起那场梦魇,或许她现下仍旧处于梦中?

    萧祺然见她怔怔不动,终于迈步向她走来。

    谢随安掐了把自己,不是幻觉。

    目光触及到谢随安伤了的胳膊,萧祺然轻轻叹了一声,撩起她的衣袖,指尖运了灵力,隔着疏离的距离替她疗伤:“疼吗?”

    萧祺然的灵力比起琴经宜更为深厚,也更为霸道。陌生的灵力入体,谢随安体内已渐渐积攒起的灵力最先想的是排斥,但觉察到这灵力似曾相识,便由它闯了进来。

    伤处被灵力洗涤的滋味并不好受。可谢随安摇了摇头,吸吸鼻子:“不疼。”

    萧祺然瞅着眼泪水都快夺眶而出的谢随安,没有拆穿。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段时间以来谢随安养得意气风发,她生性又要强,时时刻刻都想维持体面。

    换作往常,被他撞见这副模样,少不了伶牙俐齿地回嘴几句,现下只是嘴硬,他不消想也能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会这般消沉。

    经萧祺然的灵力滋养,不说痊愈如初,但痛楚已尽数除去。谢随安动动胳膊,又忽地想起一事:“师父,快去帮帮闵如初!”

    她扯住萧祺然的袖子,面色焦急。萧祺然稍一垂眼注视着她的动作:“边走边说,你们发生了什么?”

    谢随安浑然不觉他的动作,只扯着他的袖子一个劲儿往上走:“我们是第一天到这里就发现不对的……”

    她力求简洁,少不得漏了许多惊险部分。说着说着,谢随安看见山上忽得行来一人——

    正确来说,两个人。一个人背着一个人。

    闵如初艰难地背着个半死不活的通饮言下山,竹竿都看上去因为承重过多而弯了不少,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覆眼的白绫被她重新扎了回去。总的来说,她能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谢随安松开捏着的袖口,不假思索地要飞扑上去,被萧祺然不轻不重地拉住。她疑惑地回头,萧祺然上下扫了一下闵如初,确认无碍,才放开手:“去吧。”

    谢随安恍然大悟,在心里暗暗责备了一下自己的不够谨慎,随即冲了上去:“闵如初!”

    专心赶路的闵如初被她吓了一个激灵,辨认出是谢随安:“安安!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随安没想到闵如初乍一开口问的便是她,“我师父来了。你们还好吗?”

    她本想帮着闵如初放下通饮言,不成想闵如初听了前半句话,竟更激动了,差点没把通饮言甩下来:“你师父?是萧祺然吗?那个萧师叔?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谢随安沉默了一下:“你确定你看得到?”

    方才还激动的少女刹那冷静了下来:“……看不到脸,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二人谈话间,萧祺然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开口:“你是闵如初?我听过你的名字。”

    “是!是我!萧师叔好!”闵如初一撑竹竿,挺直腰板。幸亏谢随安手疾眼快,接了一把通饮言。

    萧祺然大抵也没料到闵如初的热切:“……我师父与你师父为师兄弟,你我应当也是同辈,当唤我一句师兄而非师叔。”

    闵如初倒吸一口凉气:“竟还有这种好事?”

    话题是越飘越远了。谢随安适时出来打断:“你们在庙中怎么样了?那人……死了吗?”

    “没有,我打着打着上头了,本来要一竿子打死他的,结果他竟然变成一缕烟,说叫我等着,然后走了!就这么走了!打不过就跑了哇!”

    一想到这里,闵如初就气:“我一回头,看到这呆子被行尸围了个水泄不通,赶紧去救,他给我塞了把符纸,就晕过去了……”

    萧祺然知道了个大概,沉吟道:“照这样看来,他不会离开太远,多半还在此地。”

    “若他有师父那样日行千里的速度呢?”谢随安忍不住出声询问。萧祺然出现在这里,定是因为被他捏碎的玉佩,这里距沧海观尚远,即使是青鸾也要飞上许久,可萧祺然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

    “不是谁都是你师父的,”萧祺然轻飘飘一句带过,“他既择了此地生根,想必是不愿如此草率地弃之而去了。先回庙里看看吧。”

    就这样,萧祺然让闵如初带着通饮言先在原地休憩,他与谢随安返回了寺庙。

    重归那里,谢随安内心惶恐,但想到萧祺然在侧,她心中转而无比安定。

    闵如初能打退神秘人,言语中又尽是对萧祺然的仰慕,萧祺然一定比她更厉害吧?那她还害怕什么呢?谢随安心中笃定,有了成算。

    庙里一切较之昨夜已有大不同。谢随安选择忽视地上的灰烬——她不想深究那是什么。

    原本就陈旧的庙里处处是被焚烧的痕迹,不难看出曾历经了一场苦战。

    小心翼翼地走出一条路,谢随安站定在佛像前。这尊佛像是灰扑扑的殿中唯一的光线存在——晨光投射在其上,竟焕发出熠熠的光彩。

    “看上去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谢随安仔细端详,“可是为什么没有五官?”

    按道理讲,既用了上好的料子,又下了苦工雕刻,没道理不雕刻五官,徒留一个半成品在这里。

    除非说,是故意不雕刻的。

    联想至遮掩得结结实实的神秘人,谢随安的想法与萧祺然不谋而合:“恐怕是他把自己当成了神佛,供人日日祭拜吧。”

    谢随安不语,真是如此的话,那个人……真是极致的癫狂与自信。

    “他一人疯癫便罢了,村民为什么会苦心孤诣地维护他?”

    这是谢随安多日以来,最大的不解。

    甘愿为他雕刻佛像,拼尽一切保守这个秘密,甚至不惜献上血亲来供养他……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而萧祺然正立在一处,捻起什么细细看着。谢随安见他专注,便过去一起看着。

    看着这一条颇有年数、早已褪色的祈愿红绸,谢随安面色逐渐凝重:“求菩萨保佑平安……让我们睡个好觉……神灵在上,免受噩梦……”

    这样的红绸,足有成百上千之数,内容全数大同小异。

    萧祺然挑起其中一条,冷笑一声:“随安,你见过保佑好梦的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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