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焦灼
清凛的思绪不由飘远。
琅玕撸走吴止后，郎勇央求清凛尽快去百鬼迷宫救吴止。他说，之前的夏至、现在的吴止，乃至已经殁了的人皇陛下，都是一个人。
他说，人皇曾对他说过，人皇年少时困于百鬼迷宫，险些丧命，后侥幸逃脱，对迷宫异常厌恶。又说，他现在有了最珍惜、最留念的人，倘若再进去，怕是不能活着出来。
清凛知道人皇。人皇一个大阵屠尽数千仙人的事迹在仙族广为流传，仙族肯定人皇才敢能力，但对他的评价确实多是残酷凶暴。
清凛之前从未将其与夏至联系在一起。
他对郎勇的话半信半疑，但本就计划救吴止，立马赶到了百鬼迷宫。
他找到吴止时，看到他被害自己受伤的自责所困，当即护着他，将他一路送出迷宫。
吴止不知道，重现凤凰族的房间不是他的最后一间房，最后一间是沧澜山。
那是沧澜山的夏夜，夏风徐徐，却难掩寒意。有人敲响了清凛的门，三长一短，是夏至。
清凛打开门，门口的人一身朱彤绣锦大氅，身形挺拔颀长，他双手背在身后，听见开门声，才缓缓转身，露出属于夏至的脸，他平静地望着清凛，眼里一片空洞，轻声道：“师尊，我坠于炽焰大裂谷时，你怎么没有来救我？”
清凛破了局，但他意识到，夏至或许真的是人族声名远扬的人皇。
可惜后来在百鬼迷宫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太急，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在事后拥着吴止，将他厌恶的迷宫毁了。
温珏告诉他，人皇曾经设下三族守护大阵，此阵复杂多变，或许有一线生机。
清凛收到琅玕的求助，当即决定到皇宫一趟。
他想从死士记事簿里找寻关于守护大阵的记录。
等他看完记事簿，没有找到守护大阵的记录，但他知晓了夏至的一生。
而那几张符文集残页，除了稚嫩的第一页，其余皆是深奥的阵法，与清凛处收集的符文集残页大有关联。
其中是否与守护大阵相关，需得再细细看过沧澜山上的残页。
清凛重新抱着吴止，踏出殿门。
南阳郡守守在门口，见清凛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仙尊！不知您是否知道仙族发生何事？”
清凛停下脚，“何事？”
“方才与琅先生通信，听见他所处之处突起喧嚣，随后通信符就被强行截断。”
清凛想了想，取下腰间严霜剑至脚下。他抱着人踏上剑，沉声道：“知道了。”他正想走，又道，“人族各处尚有起尸残存，望大人早日清除。”
南阳郡守自是点头答应。
清凛踏剑远走。
他自百鬼迷宫到皇宫途中，惊见数个庞大的起尸军队从地底出来，被他一一打散。人族其他地方，应该还有残余。
不仅是人族，仙族、妖族，也有规模庞大的起尸军队。他们究竟藏在何处，又如何为无量所用？
无量曾在百鬼迷宫说，三族大战有他的手笔，人皇之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看来，他是要去一趟仙族，当面与无量对峙。
妖族圣城的古老地砖被染成血色。起尸从圣城妖王陵里一个个复苏，信步往外闯。
战斗声不时炸响，妖族战士死守各个角落，用身躯挡住起尸去路。
“没有母珠操控，按理这些起尸无法形成规模。”郎勇砍倒身前的起尸，擦了擦额头的汗，问身旁的尧光。
尧光正低头观察着面前的起尸。
尧一站在起尸身后，单手抓着起尸的双手，另一只手“刺啦”一声撕开起尸的衣服。
起尸胸膛嵌着颗珠子。
那珠子散着流光溢彩，与布满青筋的暗沉肤色格格不入。
尧一手指用力，将珠子从起尸胸口抠出，在衣服上小心地蹭干净血肉污渍，才递给尧光。
起尸被挖出珠子，立马不再挣扎，浑身一软瘫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化为灰烬。
尧光握着珠子，闭上眼，半响后诧异道：“这颗子珠有母珠在指引，只是，母珠不是我身上的这颗。”
她脸色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尧一：“带我去见鲛人。”
众人从百鬼迷宫出来，四下分开。清凛未露面，直奔人族皇宫。李玿被召回仙族长老院，风起、温珏一起跟随而去。
郎勇收到圣城手下上报的妖王陵墓异象，带着尧光、尧一赶往圣城。
鲛人坐的马车，行程慢，此时刚进入妖族地界。
郎勇差人护送尧光、尧一去妖族边境小城。
在百鬼迷宫地下的起尸虽然都种上了子珠，但没有母珠引领，难成气候。即使最后清凛拔出凤凰翎，起尸失控，也有如无头苍蝇般，极易摆脱控制。
但妖王塔里出来的起尸们，都是妖族历代妖王和陪葬者。他们没有生前的记忆，却能使用生前的法术，甚至会排兵布阵。
战况焦灼，郎勇希望尧光那边能有好消息。
不久，尧光通信。
“妖王，这些起尸身上确实有母珠引导。”尧光低声道，“是鲛人族的错。百年前，族中驱散了一鲛人，名为尧伶。她天赋异禀，是族中从未有过的天才。但她性格孤僻古怪，从不与族中人交流。后来发现，她竟用族中鲛人做法术试验。”
尧光停了停，又道：“尧伶逃出鲛人族，后枉死于暗海。我刚与被捕鲛人确认，他们产的子珠，确实不是依靠我处的母珠。如果鲛人族外还有人可以产母珠，只有尧伶。她当年必定是假死脱罪。”
郎勇问：“我曾在妖王塔里遇见过起尸，但只是普通妖族水平。但现在圣城复生的起尸，竟然能从妖王尸骸直接演变，且法术本领较生前相差无几。”
尧光沉吟：“尧伶一向有巧思，只怕在子珠上下了功夫。”
“有破解之法吗？”
尧光沉吟，无奈道：“除非将母珠毁了，不然毫无办法。”
战士一批批加入战场，都是有去无回。
郎勇望着前方，一向坚韧的背脊竟有些微颓然。
他上前一步，“啪嗒”一声踏过血水汇成的小洼。他顿了顿，继续向前，越往前，踏水声愈加清晰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