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设不允许啊！
“是在找本殿？”
虽然依旧是凌暮那特有的明媚的少年音，可这音色更加沉稳，更加空灵。他说起话来，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在这声音出现的同时，只见一只晶莹剔透的、带着淡淡西瓜糖果味香气的“小纸片”从步黎巍的口袋里飘了出来。
“小纸片”周身泛着金光，随着他漂游的轨迹，两条泛着红光的“细线”被拉了出来。若是仔细看上去便能发现这是一只断了一只手的“小纸人”，若是再看得清楚一些，便能发现“小纸片”的下面根本就不是两条“红线”，那分明是两行盛开的彼岸花。
陶远亭默默在步黎巍的身后观察着，竟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诡异的笑容，莫名冷汗直流，心有疑问却不敢提。
不过陶远亭又有些好奇，就凭他这副身体，这一路上出汗出得按理说早就该脱水昏厥了，如今好像身体变好了？
可能是每天跟弟弟锻炼，身体素质有所提高吧。
山洞中金光乍现晃人眼，古老的祭坛上彼岸花开得妖冶。“小纸片”摇身一变，变成了翩翩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嘴唇亦如肤色一般泛着白，一双桃花眼难得地敛去了情绪，头发乌黑微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他身穿黑色中式长衫外套，中式腰带勾勒出了劲瘦的腰，绣着仙鹤鬼面纹的飘逸的衣摆遮不住那双修长的腿，足下所踏宛如幽冥河水，脚下步步皆是彼岸花。
步黎巍扬起了头，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胸口的起伏有些大。
他将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感受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原来这就是他本身的样子，今天这一面，或许以后他再也叫不出“这只小鬼”了。
或许是和凌暮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步黎巍早就适应了凌暮这只鬼在他身边，他的反应没有其他两位的大。
聂无言的双腿堪堪能站稳，他的脸色惨白，尽管在这山洞里被烤得浑身发烫，可他却依旧冷得发抖——事实上这也不是错觉，自凌暮现身以来，这个山洞的热气竟然被压制住了！
聂无言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被压了一座巨山，让他站不起来，他的喉咙颤抖了一下，面露惊恐，难道真的是鬼王降世？！
他的指尖哆哆嗦嗦得点着指节，似乎是再算着什么，可惜他的心脏随着他的身体都在发着颤，让他险些连最基本的本事都忘记了。
这或者又是亏心事做多了的报应。
洞顶的阴魂嘶吼咆哮，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欢迎他们的王，引得整个山洞都在震动，若不是有“鬼王”在这里震慑，这古老的山洞恐怕都要坍塌。
聂家人再如何也是没有入门的那个聂家的人，就算是再努力修行，也不过是如今芸芸众道士中的一个，相对于聂无言来说，陶远亭的反应虽然也不算小，但总归是比他要好很多。
秉承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陶远亭早早地便垂下了眼皮，恭敬地在步黎巍身后站好，他的腿有些软，胸口也有些闷，不过还好，这种感觉很快就减弱了。
除魔卫道的修士如何要对鬼毕恭毕敬？如果这位真的是“鬼王”，那么他便是玄门信奉的那位神君的师兄。
昔日的司战神君哪怕谪至人间、堕入冥域，也从没有作过一件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情，对于玄灵二门的人来说，比起叫这位“鬼王陛下”，他们更愿意称这位为“神君大人”，据说这也是六百年前那场浩劫时，鬼王降临人间亲口应过的。
“参、参见鬼王。”聂无言跪在地上，用道袍的袖口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主动向凌暮臣服、示好，以遮掩了自己腿软的事实。
直到这时，聂无言想的还是如何能搭上鬼王这条线。
他已经魔怔了。
凌暮一双桃花眼微睨，冷冷地看向聂无言。他的手指微抬，直接从洞顶引了一道阴煞下来，扫在聂无言的身上。
聂无言没有阴阳眼，更没有什么出彩的能力，他在道士圈混得风生水起全靠那祖传下来的机巧傍身，就连刚刚这山洞里崩裂的巨石，也是他提前做好的机关，好让闯入者觉得他这样的“洞主”是个厉害角色，不但会寻常道士会的，还会那些失传了的武林绝学。
聂无言原以为凌暮的动作是在示意他免礼，他的嘴角挂着笑，刚想说出来自己想好的词，却忽然感觉到身体不知被什么打中，阴冷刺痛，让他不断抽搐。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顾忌讳，一脸不敢置信地钉着凌暮。片刻后，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
聂无言骤然倒地，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他自始至终都没明白，鬼王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凌暮踩在彼岸花上，一个眼神都不再留给聂无言，却偷偷向步黎巍眨了眨眼——放心，他还没死呢。
步黎巍看懂了凌暮的眼神，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
鬼界同人界签订过一系列的规则与其曰，其中一条便是诸如一切阴鬼、亡魂皆不可以在人界杀死人，哪怕这个人罪大恶极，也要由人间的规则来裁判。这一点即使是鬼王，也不可以违背，又何况是鬼王之子？
而陶远亭则依旧是如同一早一样，乖乖地垂下了头，哪怕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聂无言也不为所动：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盯着鬼王看，我不要命了吗？
现在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这鬼王还挺好，一来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就是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顺道解决他们。
或许刚刚只有魃和聂无言的时候陶远亭还斗志昂扬，积极地想办法如何战胜敌人，硬刚斗法也好，怀柔和亲（步黎巍：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也罢。但如今鬼王一出来，哪怕他知道冥界人间签过的规则，也直接放弃抵抗了。
作为一个术士，他自认没有亏待过这尊神和他师弟们的香火，所以他相信神的公正。
“将军威武！”女人借机高呼，拍起了马屁。
凌暮满头黑线，险些要绷不住现在这玉叶金柯的人设，一字一顿道：“谁告诉你——本殿是‘将军’？”凌暮难得发一次“官威”，虽然比之前要有经验很多，但还是有些虚。
电视剧里讲了，那些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一般说话都很慢的，凌暮心想。
女人看着凌暮，又看着他那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只觉自己那被尘封的记忆被掀起了一层覆盖着的薄纱。
她惊喜万分：“您、您就是‘将军’，奴家不会认错了！您就是‘将军’！”
步黎巍面无表情ing：“……”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陶远亭乖巧低头ing：“……”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凌暮内心暴躁但却因为要维持人设不能表现出来，憋出一种人类便秘的感觉ing：“……”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女人的语气更加激动了：“您、您是终于成王了吗！恭喜‘将……’不、不！恭喜王爷！”
女人听到凌暮自称“本殿”，这虽然和他们那个年代的王爷自称“本王”有所区别，但她们这些品阶低的女子确是要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殿下”的，更何况，现在都已经是千年以后了，朝代更迭了无数代，称呼有可能会变，不是吗！
凌暮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本殿乃鬼王之子，奉命巡视人间。”
这话透着浓浓的中二感是怎么回事？凌暮忍着羞耻说完了这句话，耳朵微微泛红。
或许刚到人间时凌暮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互联网大数据洗礼，尤其是在熬夜刷剧追番以后，他已经懂得了当代人类世界那些他从前没学过的词，这让他有了深深的羞耻感。
幸好现在没人敢看他……凌暮心虚地偷偷看了一眼步黎巍，却发现他竟然嘴角忍着笑！
凌暮默默地把眼睛转回来——咦，看了一眼女人这张干枯无眼的脸，瞬间就不想脸红了呢。
今日份保持人设好物get！
“鬼王……之子？”女人面露疑惑，小声重复着凌暮的话。
凌暮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开口。
他多么想跟这女人讲一讲自己老爹那三世的英雄事迹，和遇见自己妈妈后，甜蜜幸福的日常生活，好让这女人早点打消对自己老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奈何人设不允许啊！
步黎巍却看透了凌暮的心思，轻咳一声，缓缓开口：“杂书中有云：‘大秦有帅姓凌名戈，能召阴兵，所经战役无一战败，人称‘鬼帅’，然功高盖主，不得善终，入阴间成鬼王。’”
步黎巍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清冷出尘，却炸得女人头脑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