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来退亲
“大嫂,别犹豫了,你看看林家现在破落成啥样子了,这咋配得上咱家青山。”张氏对着畏畏缩缩、犹豫不决的石寡妇说道。
她这个大嫂,就是太老实,抹不开面子。
“可是……”石寡妇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老大家媳妇,就是你愿意让青山娶林家丫头,我老婆子也不愿意。”石老太太开口,“老二家的,敲门,把话说清楚我们就走……”
张氏气势汹汹,正要敲门,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
“呦,这不是石家婶子吗?”
婆媳仨乍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三人齐回头。
只见林娇背着竹筐子,笑吟吟地站着。
林娇刚才听她们说话,就知晓了三人的来意:是来退亲的。
林娇的爹林柄曾给林娇定下一桩亲事,定亲的对象就是石青山。
那时石青山他爹石大锤还在世,石大锤夫妇憨厚老实,踏实能干,石青山人也聪颖上进,林氏夫妇很满意,就拍板同意了。
石大锤去世后,石家没了经济来源,孤儿寡母过得十分辛苦,林德才夫妇多次出手相助,送去米面油粮,石家才能熬过去。
石青山也很争气,两年前在府县试中考上了秀才,是这十里八乡为数不多的好苗子,明年就要参加院试,考试合格那可是举人老爷了。
桃花村地偏人穷,多少年没有出过秀才,更别说举人了。
林家的三儿子林三湖是个百年难遇的神童,若不是得罪了人被打,现在还在上学,说不定也能考个举人,可惜……
林柄夫妇失踪后,两家的亲事暂搁了下来,石青山又要去县上读书,两家人走动便少了,石家这时候来林家,为了啥事,林娇门清。
她脸上带着笑,故作不知道,“不知道有啥事,还劳烦婶子几个亲自来一趟?”
这几人既然来者不善,她就不必进屋招待了,放下筐子,站在门前不动。
石老太眉头不悦地皱起,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不请她们娘仨进屋。
她还寻思等进林家院里再说事,这村里人来人往的,叫村里人听见了她娘仨说的事,还不得说石家人不厚道,正要开口。
二儿媳张氏大咧咧嗓音响起,“正巧林家闺女你回来了,省得我们娘仨再跑一趟。”
她寻思这林家丫头素来老实,看模样是个好拿捏的,她懒得多话废话,开门见山道,
“我们娘仨来这儿,是想同你商量商量你与我们家青山的亲事。当初说亲的时候你们二人还小,不晓得事。
这亲事是由我大哥和你爹拍板决定的,现在他俩人都不在了,这亲事自然也作废了,婶子今日同你说清楚,也不耽误你以后另谋好人家。”
张氏这话说得直白,话里意思很明显,就是这门亲事算不得数了。
明面说是找林娇商量,实际上石家人态度说明了一切,这门亲事她们石家不认了。
可林娇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性子,面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眨了眨眼,故作疑惑地问道,“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氏见这丫头好像没听懂,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
却见林娇闻言后,摇了摇头,“我和林家的亲事是我爹和石伯伯决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亲他老人家虽然不在了,我也要遵守他老人家的遗愿。”
张氏想不到林娇这样固执,话里带着气,“你这丫头怎这样死脑筋,人都不在了,你还守着这些规矩做啥?”
林娇仍旧摇了摇头,张氏心中生气,但想起老太太的嘱咐,改口劝道,
“人活在世上要多为自己考虑,你模样长得那么俊俏,嫁给我们石家可不是委屈了自己?你退了亲事,以后会有更好的人家。”
任张氏如何说,林娇都是一副油盐不进、要完成父亲遗愿的孝顺模样。
张氏不耐烦极了,直接撂下话,“你怎么想都行,反正我今天同你说了,这门亲事,我们石家不认!”
听到儿媳这话,石老太太左眼皮狠狠跳了跳。
这二儿媳妇怎么回事,事先不是说要好声好气给这个丫头讲道理,才能顺利地把亲事退了。
这张氏脑子秀逗了,态度怎么这么蛮横,还大声说这门亲事她们石家不打算认了,这不是落人口实么!
就算她们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啊,这要让村里人怎么看她们石家!
老太太心虚地看一眼周围,有几个路过的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已经停下归家的步伐,好奇地看过来,石老太恨不得把张氏胡咧咧的嘴堵上。
老太太旁边的石寡妇倒是突然放松许多,弟妹这样把话说开也好,省得林家这丫头以后纠缠青山。
石寡妇本来还觉得挺愧对林家的,当初她家当家的没了时,石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多亏林家接济一二,这才能活下去。
那时候她还想着等林家丫头进门,她和青山要好好对她。
这样的想法到了石青山考中童生后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石青山考中童生后,村里不少人对她们家热络起来,都说她家青山是文曲星下凡,夸赞她有福气,生了个好儿子。
村长做主给她家拨了一百斤公粮,希望青山做了官后能照拂一下桃花村老老少少,镇子上的松川书院也免去了儿子的束脩。
儿子这般争气,石寡妇自然也飘了起来,觉得儿子就是做大官的料,林家闺女嫁给他是高攀了。
不过林家在村里算大户了,林娇又是十里八乡模样长得最俊的,再加上林家对她家有恩,石寡妇也没生出退亲的心思。
后来林氏夫妇失踪,林家迅速败落下来,石寡妇就有些坐不住了,她第一次冒出要退亲的念头,可又怕村里人说道,才按下不提。
她不想让儿子娶林娇,又好面子不敢退亲,只能尽量避着林家人。
今天是被自家弟妹撺掇才来的,也是她头一回来这儿,没想到林家已经败落成这副模样了。
土坯墙,茅草屋,木门斑驳,朱漆剥落。
石寡妇更加坚定了要退亲的念头,林家家里还有几个生病吃药的,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了,她决不能让儿子娶林娇,和林家扯上关系。
试问世上哪有不为孩子着想的母亲?
石寡妇这般想,心中的愧对也少许多,眼睛直直地看向林娇,希望这丫头明事理些,把亲退了。
林娇听了张氏这话,垂下的眼睑撩起,气定神闲看过去,“婶子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说你们石家想悔婚?”
张氏嚷嚷出来并没觉得不妥,这林家都败落成这样了,根本配不上她们石家,大着声音开口,
“是,你这丫头识相点就同意,俺娘仨还赶着回去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