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归隐楚山中
妃檀和赵淮之的路线不同, 妃檀准备逃到平安京,再由平安京至泉州。
正因为妃檀的最终计划不是去临安府而是去泉州府,所以他在前往平安京的路上就被抓了回来。
泉州府和临安府有些不同, 泉州府可以说是现在天下的海航中心。
事实上在邹光寒知道妃檀的船是向平安京开去的时候,他就能猜到妃檀实际上是想去宋国泉州。
他在海上追击了妃檀二十多天后,令妃檀无处可逃,将妃檀带回河间府。
邹光寒认为妃檀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却忽略了妃檀有可能单纯只是在复仇的事实。
仔细想想宁柏有何理由杀苦阹和札答阑氏的家主?
邹光寒一开始也没有怀疑宁柏。
宁柏在还没有被乃马真接回去的时候, 札答阑氏曾交过宁柏武艺。
所以邹光寒怀疑妃檀背后还有其他势力,于是让人对妃檀用刑。
可是一连查了这么多天查不到东西, 且妃檀也不像是被人指使的。
邹光寒在地牢外站了一会儿突然对手下的人说:“叫你查的,查到了没有?”
他让人查妃檀跟着宁柏前的事, 也只查到妃檀曾在中兴府呆过一段时间。
他又让人去中兴府查, 去查的人还没有回来。
妃檀在去中兴府之前的事,仅仅停留在, 记录他是女真人而已。
甚至他还有可能是西夏人,党项人, 契丹人。
这不重要。
邹光寒只是意识到,重要的是, 妃檀和苦阹和札答阑氏可能有仇。
邹光寒眉目一黯, 他几乎因为自己的自负忽略了这一点为何他没有想过,不是因为帮谁做事, 仅仅只是因为私仇而已。
邹光寒去而复返, 他再度走进地牢内, 至那火光处,他捏住妃檀的下巴。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让妃檀看向他:“你和苦阹和札答阑氏有仇?是什么仇?”
他看到妃檀的目光变了, 心里已了然。
“不说可以,我去查苦阹和札答阑家主。”他甩开妃檀的下巴,妃檀疼的龇牙捏嘴。
他叫来手下,他们说的是契丹语,妃檀听不太明白。
苦阹和札答阑家主的共同之处在于既在少年时参与过灭西夏,又在成年后参与过灭金。
“他是女真人还是党项人?”似乎已经明了了,是哪里人也不重要了,邹光寒突然又将属下叫回来,“差不多了,再查不到就不查了。”
这个案子,查到这里也差不多明了了。
“大人,您的信。”有守卫进来递给他一封信。
是有人约他至河间府一家酒楼有事相谈。
也就在邹光寒赴约之时,地牢里有人劫牢。
妃檀被人劫走了。
邹光寒明白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即刻下令封锁海运,但心里已清楚劫匪们不会再走海运逃了,因为海上有他,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除非他想放他们一马。
后来妃檀去了哪里,无人知道,只是他的故事,最终停在了河间府,后来有可能改名换姓去了其他地方,或许是以商人的身份,或许是其他身份。
邹光寒偶尔会想起那年冬天,在刑部门口遇到的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少年眉目含笑,压根无惧他的铁面无私……
少年说,他叫妃檀。
这时身后的同僚告诉他,他是宁柏的宠奴。
无关乎其他,只是这是第一个敢对他这么笑的少年,他们同龄,却又一点都不像同龄人。
他的世界里除了拼命的学习,几乎是没有欢笑可言的。
他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带着年少的疑惑,走过了十载寒暑,再相见,是海上的浩瀚烟波里。
他抓住的这个人,已没有了十年前的笑容,他瘦弱,苍白,他变得阴郁、敏感、且多疑……
邹光寒没有动容,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心,一个法家,不会被情绪左右。
冷静的审问,与冷静的吩咐,看似那么有序。
直到当他听到有人劫牢的消息时,竟然会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是知道那封信有问题的。
毕竟秘密来河间府五年,有谁给他写信?
万溪的信都是骑兵送来的,不可能是宅院的守卫送来。
他明知是圈套,却进了圈套。
他原本就是想放过妃檀,只是顺水推舟的进了一个圈套罢了。
但他不知道,妃檀明白是他放了他一马。
妃檀知道邹光寒的能力,年少时就清楚,且只要邹光寒锁定了的目标,是不可能逃走的。
他明白若不是邹光寒放他一马,他根本出不了河间府。
当他的人问他去哪的时候。
他回答:“去肃州。”
“老大,我们不去宋国了?”
“不去了,出不了海,我们去肃州。”妃檀说完咳了几声。
“老大。”商队的人围了过来。
“去肃州,去投奔一个叫倾十一的人。”妃檀说完,晕了过去。
妃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阿姊还没有远嫁吐蕃,阿妹还在院子里和婢女们玩耍。
阿兄和父亲刚从外面骑马归来。
他还没有遇到完颜氏的王爷,他的阿娘仍一身鲜衣端坐在庭前。
他不是奴隶,他不是谁的仆从,他也有良好的身世与出生,只是在那一日后,他开始了他的慢慢伪装路,他隐瞒了身世成了低贱的奴仆,一日又一日,只期待着一场复仇。
终于,仇报完了,他的梦,终于可以安放了。
“阿父阿兄,阿檀给你们报仇了……”
一行清泪滑落他的脸颊。
“邹光寒我欠你一条命,若有机会必定还你。”
这一夜,妃檀梦话不断。
他感了很严重的风寒,差点丢了命。
再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大概是烧坏了,醒来后的他记性变差了。
记得的人开始变少,他开始记不住那个完颜氏的王爷叫什么名字,记不住后来遇到的俊美的蒙族男子是姓乃马真还是姓伯牙兀氏。
但他记得生命里有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邹光寒,一个是秦涓。
“老大,你会不会哪天把我也给忘了啊?”属下苦着一张脸说。
他扬起手一巴掌拍过去:“老子记性没那么差!”
属下捂着脑袋:“老大,你以前从不骂人的,醒来后简直性情大变!”
妃檀:“少废话,快点赶路!”
他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突然明白了什么。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何必执着于仇苦,而忘了活着的意义……
他不会再为过去的痛苦所左右,他要铭记那些美好的东西。
“老大,我们还有三天就到肃州了,怎么联系那个倾十一?”
妃檀不答反问:“今天初几?”
“初几……今天五月二十五啊老大。”属下扶额笑哭。
“……”妃檀不知道他一病病了这么久了。
“进肃州城后,找倾家的客栈,在几年前我救过那倾十一一次,现在整个漠南,只有他能收留我们。”
他还在大都做事时,借宁柏的权利,帮倾十一摆平过一件顶麻烦的事,他知道倾十一的为人。
现在他们走投无路,且除了几条命,没有了积蓄,只有倾十一能收留他们了。
倾十一不仅收留了他们,还给他们造了新的户籍,他们有了新的名字,后来倾十一还将去撒马尔干的商队交给了他们负责。
倾十一笑道:“怎么样当年冒险救我一命,没有救错吧。”
妃檀笑着点头。
五月二十五,这一日秦涓一行人抵达襄阳。
秦涓刚抵达襄阳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襄阳的城墙。
赵淮之笑着看过来:“你一直盯着城墙看,在看什么。”
秦涓:“觉得眼熟。”
后面的古月听到了,骑马上前,问道:“你小时候不会就是在襄阳吧?”
秦涓摇头:“不是,这里的城墙让我看着想起了金国。”
“……”
事实上早在半个月前,赵淮之根据秦涓的诸多回忆推测他的家乡很可能是在沿海的小镇。
所以他们早就排除了襄阳。
“辞安郡主府在城北。这几日应该陆续有设宴,要见到秦茂还要单独说话,看来还是得我出马。”赵淮之突然笑道。
古月:“可你昨夜不是说了我们还不明白秦茂对秦涓的态度,若是贸然前去,只会让我们暴露于人前,以后秦茂若有什么动作,我们就会陷于被动吗?”
赵淮之叹了一口气说道:“秦茂此人自从数年前纳妾未遂之后,受辞安郡主管束,很少能外出应酬,与其等他出来,不如我趁此机会去见他。”
赵淮之叫上了许承,又让许诺把衣服脱下来给秦涓换上,只留了古月和许诺在客栈里。
他们三人骑马去辞安郡主府上。
这时辞安郡主府上宾客很多,当赵淮之告知辞安郡主府上管家他的身份后,管家就要行跪礼,赵淮之拦住他:“不必行礼,我是微服出来的,去告诉你家主人即可。”
管家亲自领他们去正堂,又让人去请郡主和郡马。
辞安郡主听管家说荆北王来了,先是不信的,毕竟这个荆北王是谁,是天家最喜欢的侄儿,且常年在临安府,怎么可能突然来看他呢?
赵淮之是谁,是天家最喜欢的侄儿,是宋国的清风霁月。
“荆北王会来我这里?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一个郡主,又不是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