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狐是我的狐
刀尖抵在秦涓的脖颈前, 只要秦涓往前动一点,刀尖就能划破他的喉咙。
兀林怒看着秦涓的眼里承载着怒火,他紧抿着唇, 似乎是在想,若是杀了秦涓,将这一具尸体运到罗卜去,他那个弟弟会不会很伤心?
让曰曰伤心难过悔恨, 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的故事变成了这个样子,曾经他和曰曰也是让人羡慕的好兄弟, 那个时候在斡难河,六七岁的曰曰可恶的让所有人嫌弃的时候, 他和曰曰的关系却可以好的让人艳羡。
而长大以后, 他们各自被先生们教导,也开始被人误导……
血肉亲情抛向一边, 他们在乎的从好看的衣服、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变成了权力与军队, 变成了王爷的位置。
这样的转变,似乎是在一夕之间的, 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说话的情况下, 已兄弟反目。
童年的时候里没有嫡庶之别,童年的时候也没有王位与军队。
后来大人们强加给他这些, 告诉他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夺。
兀林怒握着刀的手一直在发抖, 直到另一把刀的突然介入, 劈开了他的刀刃……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风声很大,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 两军已在对峙之中。
伯牙兀氏的人和兀林怒带着的人就这么剑拔弩张着。
“你是想杀一个五品?”
那个人轻轻浅浅的话声传来,冷漠的目光也落在兀林怒的脸上。
兀林怒抬起头来看向他,满目震惊,当年他与伯牙兀氏家主不至于特别的要好,但也不至于生疏到冷漠。
“狐狐。”兀林怒喊了他一声,“我没有想要杀他。”
他若是一开始就想要秦涓死,会直接将他查到的事告知只必帖木儿。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本意是不想杀了秦涓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他能搞清楚为什么,他和曰曰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只必帖木儿留你在哈儿密做什么?”赵淮之问道。
“伯牙兀大人在哈儿密逗留又是为什么?”
赵淮之知道只必帖木儿会这么问,勾唇:“那别家主病了。”
兀林怒愣了一瞬:“需要我们做什么?”
“把我的军医还给我。”赵淮之可不是别人,既然问了,他必然会提要求。
“……”兀林怒一副被噎住的样子,一张脸瞬间黑了。
可话说到这里,不归还两个军医也说不过去了。
说出去就是他们不想给那别家主治病了。
兀林怒沉着一张脸让人去叫军医过来。
见状伯牙兀氏的人笑了,可他们的家主一直阴沉着脸,就连笑也带着一丝阴冷。
秦涓都有些后怕,伸出一手去拽赵淮之的衣袖。
“……”秦涓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连话都不晓得怎么说了,毕竟在这里遇到赵淮之他是没有想到的,而且他没有听话,被万溪弄去和塔塔王和谈了。
他想,赵淮之这么生气,一定是在气自己。
秦涓深吸一口气,瞥向赵淮之的脸,想知道赵淮之的神情是否缓和了一点。
直到军医被带过来,跪在赵淮之面前行了礼,赵淮之脸上的神情也没有缓和。
“狐狐,你要不要我送你。”兀林怒追了几步,赵淮之一回头仅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
兀林怒不懂赵淮之为何要带走秦涓,但现在他已经不敢问了。
他骑着马左右摇晃了几步,踌躇不决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大人。”有人上前来小声询问,“真的要放走他们吗?”
兀林怒握着马缰,低吼道:“谁都不许将此事说出去,今天你们没有见到任何人,知道了吗!”
“是……”
兀林怒转身离开了。
因为那别枝病了,赵淮之他们在哈儿密呆了有五天左右,兀林怒应该是昨日到的。
好在赵淮之在哈儿密有人,得知秦涓进城是在半个时辰前。
探子没有说清楚是秦涓,只说有可疑的人从北边来。
他还是出来转了转,结果就看到兀林怒拿刀抵着秦涓的脖子。
秦涓骑着七哥,他有些害怕赵淮之说他,但那七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劲儿的往赵淮之那边靠。
赵淮之本来就生气到了极致,他是没猜到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不听他的话就算了,还瞒着他……
赵淮之对很多事很多人都很宽容,但这一次他没发现自己对秦涓的事无法做到宽容。
七哥往赵淮之身边靠,秦涓吓得半死,冷汗都冒出来了,而七哥仍旧不知死活的拿头去抵弄赵淮之,大有让赵淮之摸摸它的头的意思。
秦涓僵着一张脸拽紧了马缰,想要这蠢马快点过来,再这么乱搞,他要被它害死的……
果然,赵淮之烦了,停了下来,冷冽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一人一马同时一个激灵。
好家伙,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七哥被赵淮之这么一看,低着头摇摇晃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也不敢再往赵淮之身上蹭了。
秦涓三魂已丢了六魄。
“……”
看着这一人一马怂怂答答的样子,赵淮之深吸一口气,倒是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骑着马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秦涓与七哥仿佛如释重负,回过神来后的秦涓抬起一手来扇了两下七哥的马耳朵。
那马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且一直到抵达了城外的一家客栈后再也没有竖起来过。
那别枝病了,应该是风寒,伯牙兀的军医过来以后,又去抓了药。
院子里的人忙忙碌碌的,伯牙兀氏和那别氏的人进进出出,只有角落里,那一人一马像是被人孤立了一般,位高的人对他们视而不见,想管的管也管不着。
马厩在哪里,秦涓不晓得,也没有跑堂的经过领着他们去。
七哥还不停的咬他的衣服告诉他,它饿了。
抓药的人回来了,院子里架起了炉子。
炉子里又架上了罐子,终于有人向他们走来了,秦涓认出来了,是伯牙兀氏的人。
他以为是狐狐肯理会他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哪知那人直接牵走了七哥。
七哥贼精,知道是牵走它,是去给它吃东西的,便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还对秦涓摇了摇屁股。
秦涓看着那摇晃的马尾巴,很想一把火点着了看看能绽放出几个火花子……
秦涓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又累又饿。
他想赵淮之为什么还在这里,那别家主究竟病的有多严重,还有乃马真后是不是已经死了……
对了,他的生日也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赵淮之能不能不生气了。
现在,天都黑了,外面好冷啊,赵淮之什么时候来领他进屋里去。
赵淮之用完膳,又去那别枝那里看那边枝喝了药,两人似乎还下了一盘棋,赵淮之才回房。
期间秦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但赵淮之视而不见。
得知赵淮之是故意的,自己是真的被孤立了,现在秦涓的耳朵和七哥的一样,都耷拉下来了。
进屋后赵淮之要了热水沐浴。
这一洗洗了好久,等有人进去将水提出来,已经是子夜了。
也是这之后,院子里安静无比,安静到秦涓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终于,那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秦涓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动也不敢动了。
原来他一生恣意妄为,连坐在敌军堆里都无惧意,也有胆小如鼠的时候……
他真的好怕好怕,怕赵淮之不喜欢他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苍白的灰色,他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想,如果赵淮之真的放弃他了,他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清风霁月,他是唯一的光。
若是生命里没有光了,还剩下的生命,都只是竭泽而渔直到耗尽阳寿。
“还打算坐在那里多久。”
身后那人倚门而立,声音清浅而平静。
秦涓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才爬起来,回头却也低着头不敢看他。
直到他再开口:“进去。”
秦涓这才赶真的进去。
赵淮之掩上门落了栓子。
屋中,那少年狼低头而立,颀长的身子,在灯影下显得瘦削而苍寮。
直到赵淮之站在他的面前,挑起他的下巴来,他才敢看向赵淮之。
美人之美,在骨,也在皮。
赵淮之之所以美,是因为皮相骨相俱佳的人,横跨了漠北与草原,他们所遇见的只有这一人。
应该是杰作,在乱世纷争中,不知是上天有意还是无意为之,将这样一抹江南风骨,安放在了漠北,让他的少年在斡难河边度过。
于是他领略了江南的风骨,也从他的阿爹身上学到了胸怀天下的气魄。
畏兀、契丹、女真……每个族中最优秀的先生们教导着这个孩子,未来伯牙兀氏的继承人。
同样的,他的年少无数美丽的女子在他眼前绚烂的转身。
他是在领略了人间的清贵与孤寂后,寂寂的生长起来。
被儒释道的精义贯穿的年少,让他智慧的双眸染上慈悲。
秦涓伸出手抚摸上赵淮之的脸颊,赵淮之湿漉的发贴着脸颊,灯光下的眉眼,深刻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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