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鹤归
君殷被这一串的质问弄懵了，只能不知所措地道着歉:“对不起，小鱼。这次是为师不好，我不该瞒你，你别生气
他轻抚着枢榆的后背，而后没再理会其喋喋不休的抱怨，只有些茫然地收起翅膀。
奇怪雷被什么挡住了
他抬头望去，见上方是黑压压的一片，周围似乎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君殷尝试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墙壁”，触到的却是冰凉的鳞甲。
这难道是
“敖练
“呜一一”低沉的龙吟如洪钟一般响起。
巨龙盘起身躯，将自己组成的一个坚固的堡垒，让他身下的人幸免于难。
而他自己却在下一刻浑身崩溃着瘫软下来，巨大的龙头重重倒了下去，激起漫天烟尘。
于此，君殷与枢榆则终于重见天日。
回过神后君殷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敖练的伤势。
见他原本银白色的龙鳞被雷劈得焦黑，零星洒落在地，龙角也断了。
周遭火光正旺，映得敖练的身躯都有些泛红。
他虚弱地睁开金色眼瞳，冲君殷艰难道:“雷劫过了但是，还没完。天道还有动静
“敖练，你为何要替我挡”
君殷不住地摇头，满面不解:“枢榆是我徒弟，我护他是天经地义。你却也这样舍身救我，让我
要知道身为秩序神，他挡雷劫的代价是折断双翼。更何况是本就受了伤的敖练呢银龙的头颅虽看不出具体表情，君殷也听出他笑得很无奈。
“我说了要护你和你徒弟，你当我是玩笑话么更何况我这身鳞甲怎么说也比你这双翅膀能扛一些吧。”
“你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君殷不忍道。
我无法回应你的
“我愿意。”敖练答着，在一阵水蓝色光芒中恢复了人型。
他浑身衣物鳞甲早已破烂不堪，夹杂着金色的龙血沾染得惨不忍睹。比起先前与枢榆打完架那会儿，更是另一种伤法。
他仰起头，无力道:“你附耳过来。”
君殷犹豫地瞥了眼枢榆，见他居然只是沉默握着刀柄，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们交流，难得没有出言打断。
其实对他们这种修为境界而言，悄悄话根本是无意义的。
两位仙人的交流并不需要背着枢榆，敖练也只是想让君殷离他近一些而已。
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使如此，枢榆也没有再出言阻止。见之没有闹脾气，君殷便依言俯下身，将耳朵凑向敖练的面颊，静静听着。
“你被召回去以后，动一些手脚，把当时打我下界时封印的神力还我吧。”敖练抬起手，在自己脖子处按了按道，如此一来，有需要的话，我还能替你们上去闹一番大的。”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怒则不死不休。
他这是要去玩儿命听了这话，君殷不禁蹙眉道:“还你神力可以,但你都这样了，应当好生将养，切不可再冒险!
“我本就是上天界的死囚，是你救下我。我这条命都是你的。”敖练笑道。
君殷不再与他掰扯，直起身子反驳道:“命是你自己的，我才不要。”
“那我自己愿意把命用来护你。”他又说。
君殷拂袖道:“真是说不通你这死脑筋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
“敖兄，你现在能动吗”敖练苦笑摇头。
“这会儿陆夷又不在了，医修们也被遣散这可如何是好啊。”君殷焦虑得来回踱步。满不在意道:“无妨，把我带回寒潭就好。水族本就需要从水中吸取养分，那一池皆是九霄峰上由天池引来的灵泉，我何患恢复不了伤口”
“那我们
君殷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枢榆就伸手将鲤仙一拽，又行云流水地把他拦腰向肩头扛起。一回生两回熟似的，网头便向九霄峰的方向迈了步子。此时，君殷也看出了他的异常，拉了他的手问道:“小鱼，你是在同我闹变扭吗”
“我不同师尊别扭。我自己生闷气就好了，不用搭理我。”他头也不回道。
“别气，气坏了为师心疼。”经历突如其来的变故君殷心情尚且沉重，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榆没答话，只“哼”了一声。
过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什么都瞒我，还和外人计划师尊是不是觉得我永远也不会懂事啊你当我是个累赘么”
“不我就是怕你冲动”君殷解释道，“鲤仙突然出来挡，我也是不知道的啊。”
“他若不挡，便是你来挡了!”枢榆回过头，幽怨道:“我承认，我是冲动。可师尊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没听过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指着周遭一片狼藉，开口说道:“我没法和他们共情。这些仙人，修士，魔族。死了也就死了，通通都和我没有关系。”枢榆抬眼道，“我只在乎你。”
“小鱼”，”君殷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的，这小魔头虽然冷血，但对自己是怀抱了一颗赤诚之心的。
“偏偏是今天。我真的很难不在意，师尊他道: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君殷疑惑。
”前世壶山灵降提前了的这天，我们吵了很大一架。我刚入魔控制不了心绪，然后暴走了。”枢榆抬起头，望向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天穹。
“后来我迷迷糊糊看到你，身上挂了一束光，飞到天上去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那之后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彻底性情大变，好像以前的师徒情谊都成了假的似的。”枢榆说着，暗红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641bab82
“你这次不会再那样吧!
君殷见他竟是触景生情，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之中。
似乎当初的愤怒与不甘，此时在君殷面前全都隐藏了起来，流露出的唯有“委屈”而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君殷安慰性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先前，我与你说过的，别忘了啊
他话音未落，见头顶光芒大盛一一正是天外灵降的光柱从云端照耀了下来。然而此番却再无壶山五仙齐聚，接受恩泽的盛景了。
君殷猝不及防，身形一震。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猛地向上拉扯。此番他被迫张开双翼，振翅向上飞去。不这么做，便会被这股力量生生扯断身体似的。
他努力低下头，看见枢榆愣在原地，正满面惶恐地看着自己。那惊慌的神情仿佛是见到噩梦成了真一般。
“别别慌。”君殷其实自己心下也紧张不已，却还是道:“我且去探探他究竟要如何，你们等我!
“师尊!”枢榆见他就要飞上去，连忙纵身一跃想要努力去够君殷的手。然而身上背着敖练的他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跳得很高。
君殷向上飞的速度特很快，枢榆只能将将摸到他的衣摆，却根本来不及拽住。
“师尊!!”他再度呼喊道:
“小鱼，我控制不了你要冷静!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算了，他妈的。我也没法冷静，这什么鬼啊。”君殷努力挣扎着忍不住爆了粗口，却还是被迫向上飞去。
“总而言之你要保护好自己，我回不来的话你
君殷也有些崩溃了，在这种契机下被迫分开
真是弄得像自己当真言而无信似的。
不过方才那神光照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脑海里的碎
片记忆竟恍惚间连成了一线。
他全都想起来了。
前尘往事。布置这个世界的架构，到亲自下界接替第五仙。
与枢榆的相遇，初为人师的生疏。临时接到任务后被迫假意为难，与其决裂。到后来为救枢榆，一次次回溯时光，以及最终逃进不受天道监视制约的轮回中疗伤此番君殷不再是以一个旁观者视角面对这些记忆了。
他终于明确了，这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的疾风在耳边呼啸着，他却还是能听见枢榆在地面上声嘶力竭的呐喊。好在方才的劝诫似乎奏了效，小魔头并没有彻底暴走。
希望他能冷静一点吧，君股心道。
天道啊君殷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看向天穹之上的裂缝，见那里有一个灵力澎湃的半透明的法阵。
想必便是连通上天界的“天梯”了。
左右躲也躲不过，君殷一咬牙，干脆加速度向那里飞去了。
飞行的气流贴身而过，抚过他衣襟之时将其中夹着的一卷宣纸抖落出来。
高空的风速让那纸张瞬间打着旋肆意飘出了君殷可以触碰的范围一糟了，那是“裴知之”的秋试文章!
先前特意让枢榆费心去取来了给他批改，也算圆了他消除身份无法登记成绩的意难平。不料还没有来及替他看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他向下望了一眼，枢榆的身影变得只有芝麻大小了。满目映着的只有兰谷的一片火海。
这样下去，这张卷子势必被烧得灰都不剩!
君殷扑着翅膀，努力想要改变飞行方向去追那风中凌乱的纸张，却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离开这天道射下的光芒给他的既定路线。
他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卷子飘飘忽忽，最终落入火海。
君殷怔怔望着那一抹灰烬，眼睛似乎也被熏出了泪水。他失约了。明6月答应了小鱼会帮他单独批卷子的啊。
他振翅抚去漫天烟尘，喃喃道:
“我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