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欲拒还迎
裴知之今天不对劲。在庭间躺椅上晒太阳看闲书的君殷见到放了课后低着头灰溜溜窜进门的少年后，立刻发觉了他的异常。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还给他“妙手回春”治了落枕，还想着这回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才行呢。模样，别不是在国子监又受了欺负吧!君殷想起先前裴知之有那魂魄不稳行为痴傻的症状时，总有别的监生对他进行一些校园欺凌行为虽说先前他已出面惩治了一番，不过今日自己这个祭酒不在，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得问问去。万一给孩子整出什么心理阴影，将来抑郁了可不得了。君殷丢下了手中从小鹤那里没收来的话本，跟着裴知之进了书房。说起来他今日原本让小鹤他们去找大夫，最后这两小只居然买了本书回来，还一本正经说的确是给店家看了字条买来的怕不是把医馆与书店搞错了吧。以为他们是买了本医书，结果翻开一看竟发现这还是个龙阳话本!和求医字条上搭界的大概只有这《妙手清颜》的书名吧。这书中主角倒的确是医师
虽说尺度远不及自己穿越前看的那本，不过这书可不能给他们这些小孩子看!于是君殷本着“买都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自己看了一下午。君殷放下书本一起身，裴知之就意识到了。旦直到君殷在身边驻足他才恍惚着抬起头，目光却有些躲闪。
“知之，你怎么了”君殷关心道。被叫了名字，裴知之不得已才与他对视:“啊师尊。我没事。”君殷无奈地揉了揉少年蓬松的发顶，把他那双总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露了出来。
“这是没事的样子吗你今天很不对劲哦。”他道:“告诉为师，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欺负你了。"
“没有，真没有。师尊，我现在已经不会让人欺负了，你不必为我担心这些。”裴知之诚恳道。他今天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师尊的身体，把分身丢在国子监发了一天的呆，本体则是去了北霜国的雪山吹了许久的冷风，顺便取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直到保证自己不会对师尊做出什么本能驱使的事情之后才晃回了府。
“真的是这样吗”君殷看他的眼神带了些审视的意味。裴知之连连点头。
“好吧。既然你不说，那为师也不再问了。”君殷支着下巴打量着裴知之的脸色，微笑着道:说来今日还要多谢你。”
“嗯”
“你这按摩的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真的很舒服，竟那么一会儿就把我治好了。只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哈，早晨我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君殷坐在他身边有些尴尬地掩面道。
“手法的话是儿时与我父亲学的。据说是过去我母亲经常因为经络滞塞动弹不得，他就会这样为他揉开”裴知之道。君殷若有所思:“哦，裴侍郎与夫人可真是相爱啊
“那师尊君殷愣了一瞬，摇头道:说实在的其实是有点心动的。但君殷今日一人在家中思考了一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番接触似乎还是有些过于亲密了。既然已经决定了保持距离，还是拒绝为好。只不过一感受到肩头那力道适中的揉捏触感后，君殷才发现在自己内心挣扎的这一会儿裴知之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兀自替他按了起来。
“师尊不必同我客气。你刚才迟疑了，其实是想要的吧”裴知之笑道:“看师尊的样子当是好些了，就不必涂药了。我就隔着衣物给你按一按吧。”君殷的肩颈被他捏了两下，意志瞬间兵败如山倒一般，直接束手就擒。
”好真的好舒服只是捏捏肩膀也无所谓吧。君殷想着，总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孝心。裴知之在指尖感受到了君殷的身体由紧绷转为彻底放松的过程，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师尊欲拒还迎的模样真是可爱，若是换作别处裴知之险些又难以遏制脑内幻想，连忙找了个话题:
“什么，他又找你了那家伙不是闭关去了吗”那家伙当面小鱼叫得顺口，到了裴知之面前就成了
“那家伙”是吧。
他眸子沉了沉停下手中的动作，从怀里抽出一封信笺，有些暧昧地直接将之穿过君股肩颈的方向递至桌前。这是他思来想去大半天得出的借口。师尊总是好奇“他们”如何传递消息，感觉怎么说都会惹他起疑心，那就干脆返璞归真:写信咯。裴知之从容道出烂熟于心的一番措辞:“这是枢榆用法术送来的信，我看了不大懂。他在上面写了直接拿给师尊看就好。”懵。他想不通为什么枢榆会用这么原始的方式传递信息。像他这种狂拽炫酷的人物难道不是用类似那种仙侠电视剧里一样搞什么千里传音或是那种忽然从哪里浮现在眼前的字符吗这么想着，他拆开信却发现没有这信封上并未写收信人，内里也根本不是书信的格式。那厮只是把要说的话直接往上写了而已好在字体虽潇洒不羁却还是明了好看的，且有一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师尊可有想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徒儿今日无意撞见却伶行踪诡异，尾随了一阵竟发现了你先前问我的那’雀仙’的下落。他的魂魄似乎就在却伶的魔族本体里，但原本的仙身已故，我猜想保持现状倒是最能保证他动魄愧安在的方法了，便没有轻举妄动。更何况我没有武器，也打不过却伶后面就是求奖励以及暗示让自己给他做法器的话了，不看也罢。君殷合上信纸，陷入沉思。这次，小疯子送来的消息倒是真的有用。和雀仙相关的事情君殷真的一无所知。小说原文也并未提到过。可在他这个读者角度看来，这种剧情虽然不算主角线，但对于一个小说架构来说应当是很重要的。而且正因为雀仙失踪，鹤仙才会接任出现在壶山。这完全就是一个承接剧情的重要关键，怎么会没有写呢
他在现实世界看的那本书，似乎是从鹤仙在壶山收徒的时间线开始的。前尘过往全无交代。难道说那本书并不完整_想法甫一出现，君殷便觉如此一来很多想不通的事都能说得通了。看来以后想要在此生存下去，也不能光靠对书中情节的记忆，许多事情还得靠自己与枢榆这个临时队友啊。
“师尊，枢榆的消息有用吗”裴知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君殷的思绪。
“哦对我很有用。你替我谢谢他吧"或许这个消息，日后也该通知壶山的仙人们知道。毕竟如何救出雀仙他自己也没有头绪。而且要想去到魔界，恐怕还得委托枢榆。但他此时既然传讯都用写信的原始法子了，该的确是闭关抽不出身了。
“若要感谢，师尊不如自己写一封回信给他吧”裴知之道。君殷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遂抽了张信纸出来，随意在桌上摸来一支毛笔舔了墨便写了起来。倒真是按照书信格式写的。启辞、正文、结语、署名、启票词、日期与附候，工整明了。然而通读下来的核心内容其实一言以蔽之就是:“谢谢你，下次一定。”
“好啦。”君殷搁了笔，又从身后书架里摸了个信封来把信装好，递给裴知之后问道:“你要怎么给他“
“他自己会用法力收走的。我也知道的，他与师尊一样不是凡人，你们都是会用法术的。裴知之说着将信收好。他方才站在君殷背后已经把内容看完了，谁料这么弯弯绕绕一堆竟都是客套话:好在还是能看出些谢意。他勾起唇角替君殷拢过方才转头时候垂下肩头的几缕长发，让它们整齐顺在背后。君殷听了这个说法后不置可否，只道:“枢榆没对你下什么奇怪的咒吧”裴知之闻言一怔，猛地摇了摇头。却意识到自己此刻是站在君殷背后的，摇头他也看不见，遂急忙解释道:“没有的，枢榆他还挺友好的呀。师尊不觉得吗”
“哦你还是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切勿被利用了。”君殷觉得这样说的话，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挑拨离间的意味，连忙又补充道:“为师不是不让你交朋友的意思啊，只是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为好。”
我明白了。”裴知之缓缓道:“师尊不喜
欢他么先前他来时你也与我说过以后不要与他来往，后来却还是要找他帮忙君殷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心虚了。他说得对，仔细想来自己好像真的除了头两回见面之外几乎都是对枢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竞像个负心汉他自己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枢榆是反派，处处设防。但实际上因阅读过原文的缘故，对方也根本没有真正欺骗到自己什么。何况枢榆的确帮了不少忙，那么既然也决定要合作了，而且搞不好裴知之这个小憨货真的会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小魔头也说不定于是君殷斟酌片刻后道:“倒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是彼时还不甚了解，无法完全交心罢了。现在，我愿意信他。只是我们行走于世不能全然仰仗旁人，最终反倒迷失了自己。知道吗”裴知之闻言轻笑了一声，而后继续替君殷揉起了肩。
“谨遵师尊教诲。”他道。君殷放松了身子瘫软在圈椅中，享受着小裴师傅的专业手法。被这信一提醒，觉得答应枢榆为他做法器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可是究竟要如何下手呢自己与壶山的仙人们似乎也没有熟悉到能直接伸手薅羊毛的地步，那原文中所使用的材料又从何而来呢及此，裴知之似乎结束了肩膀处的按摩。他将君殷的长发整齐分至两边，而后用拇指推按起了后颈。君殷看着自己顺着双肩垂下的长发，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