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吃个桃桃
君殷拿了一只桃子在枢榆面前晃了半天。
“嗨?枢榆?”
听见被唤了名字,他才将将回过神来。
“师尊,怎么了?”
“你吃不吃桃子?”君殷又将手中泛着粉红的蜜桃递了过来,道:“可甜了,那两小子已经吃了半棵树的了,就差上树直接啃了。”
枢榆“哦”了一声,接过桃子闷头吃了起来。
君殷见他的反应深觉今天真是奇怪了,这小疯子居然变腼腆了。
“小鹤,摘一些留给知之,剩下的你们就尽量吃吧。”他说着,捧着竹扁递给了跨在树干上坐着的小鹤童。
此间事了,终于是闲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的枢榆开口道:“师尊,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奢侈啊……”
“怎么了?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奢侈一把也无伤大雅。”君殷道。
“你一夜用了三次仙术。人间灵力稀薄,无法吸收日月精华。你若是要恢复起来岂不是就要回壶山了?”枢榆不悦道:“你可是答应了我的条件,不许躲我啊。”
“哈哈哈……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君殷干笑道。
他心说我虽然的确有躲你的意思但是我自己都没想到躲回壶山这一招啊。
毕竟他这些日子在这国子监中忙忙碌碌,也算找到了一点生活的感觉。
哪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呢。
人生就是这样,一阵庸碌接着一阵忙里偷闲,那才会有过得充实一些。
君殷终究不是那红尘之外的鹤仙,做不到超脱物外百年如一日的生活……
东方既白,天已欲晓。
也要准备去朝会了。
“好。那么,你的条件?”君殷皮笑肉不笑道:“先告诉我吧。”
然后我再找借口推脱,他想。
然而此时枢榆的面上竟难得没有露出狡猾的表情。
君殷本以为他会直接狮子大开口,或者化身小色魔原形毕露之类……
却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
“再当我一天的师尊吧。”
君殷怔了一瞬,惊觉这个要求竟然意外的并不过分。
“好吗?”他见君殷没有反应,复又开口。
“呃,我不是一开始就答应你了吗?”似是生怕小疯子反悔,君殷立马接上话茬:“只不过今天我要去大朝会,平日里也需在国子监教书。你若是想要我一整天的话我可以在下一个休沐日……”
“不。”枢榆开口打断道:“就要今天,现在就开始。”
“啊……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一会儿要去人族的皇宫。”
“我跟着你。我可以隐匿身形,让人看不见我。师尊让我跟着你就好了。”
“哦,那也行。不过……我不是你的那个神仙师尊,我教不了你什么的啊。”君殷道。
“无妨。师尊前世所授的武学皆在我脑中,不必再练了。我就要你教我。”枢榆认真地看着他。
“教什么……?”
“比如……裴知之学的那些。”枢榆道:“今天师尊就把我当做裴知之便好。”
君殷奇怪地看他,却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这家伙真的只是想要这么简单的要求?
“不过……希望师尊今日也能真心把我当成弟子,不要想着躲我。”枢榆又缓缓开口补充道:“放心,今日之内我不会做任何让师尊不自在的事。”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君殷见没有奇怪的条件出现,忍不住扬起了唇角:“那徒儿先去马厩把马牵出来吧,为师去换朝服。”
片刻功夫之后,少年牵着白马伫立在门外静静等待。
遥遥望见君殷长发束起,着了一身云纹紫袍再度出现在了庭间。
几只鸟雀啾啾飞落,停在他的肩上。那人却只是
温柔笑谈,竟对着鸟儿问:“今天会下雨吗?”
鸟儿又“啾”了一声,扑扇了两下翅膀。
于是君殷出门时还真捎了一把油纸伞。
人到了近前,鸟儿似乎十分畏惧牵马少年身上散发的气息,一身羽毛都炸了开来。
“枢榆!”君殷嗔笑道:“收敛一下,你怎么连鸟都要吓?”
枢榆扬起下巴道:“今天与师尊最亲密的人应该是我。”
“好,好!”君殷轻轻揉了揉小雀的脑袋,将它放飞了。而后转向枢榆道:“那么爱徒,要与为师同骑吗?或者你先去皇城门口等我……”
“要!”
枢榆直接打断了君殷给的第二个选项,翻身上了马,并对他伸出了手。
君殷也并无推拒,真让他将自己拉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前。
至于突然能够顺利接受与枢榆亲近的真实原因则是君殷趁着回屋换衣服的功夫对自己也下了个术——
他对着镜子如此念着:
「要是能把枢榆当作裴知之就好了。」
而后再出门见那小疯子,居然真的看到的是裴知之那张忧郁的小脸。
如此一来,就算知道这是枢榆也不会有那么抗拒了。
不过……他们两个骑同一匹马还是多少有点别扭的。
缘是二人身量差不多,君殷的后脑勺正好将枢榆的视线挡了个严实,但枢榆还是不服输地要去伸手把着缰绳。
于是他只得歪着脑袋靠在君殷的肩膀上看路。
君殷无奈地承受着后背紧贴着的温热,道:“还是我来驾马吧,知之你扶好我。”
“哦,好。”枢榆听了后乖乖松开缰绳,将双手搂上了君殷的腰身。片刻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你方才叫我什么?!”
“不是,不是……我口误了,口误。”
君殷这话出了口也立马意识到了,还以为小疯子要跳脚,却没想到这家伙今天反应慢了半拍。
“师尊应该知道的吧,过去对我的称呼?”
君殷犹豫了一下,他的确知道,原文提过。
鹤仙收枢榆为徒之后是给他取过一个小名的……
“小鱼?”他试探性轻轻唤道。
“嗯,师尊。”枢榆满足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君殷还知道,枢榆一直以为鹤仙管他叫的是“小榆”,而实际上鹤仙心中想的其实是“小鱼”。
他觉得大概这样称呼是单纯的因为鹤比较爱吃鱼吧……
不过“小鱼”的确听起来还挺可爱的,很难把这两个字同那当了魔君的小魔头联系在一起。
马蹄达达,白马载着二人沿着青石路行进。
君殷扭头对枢榆道:“快到了,你准备一下。”
未料他竟真的软软糯糯答了一句:“知道啦,师尊。”
君殷身形一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吗?
刚才那一句竟然还真的有几分像裴知之了。
君殷抽了抽嘴角道:“你正常点,我害怕……”
然而某个“乖徒弟”却不以为意道:“我以前真的就有这么乖。”
“行吧,你开心就好。”君殷先行下马,转眼看原本坐在他身后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他能感知到枢榆就站在他身边。
交代了一句“跟紧我”之后,君殷从容地从袖子中抽出了笏板,低头跟上前方陆续进宫的队伍。
“师尊,为何如此低调?”枢榆的声音在耳畔极近的地方响起,饶是知道他就隐身在旁,君殷还是惊了一下。
“哦……我不是国子监祭酒么,说白了就是这些官员们家里孩子的老师。他们关心子弟学业便会都来问我,挺麻烦的。索性规避一下。唉,你看那位。”君殷偏过头,示意他看右前方的一位
穿着枣红色官袍的侍郎,“那位便是裴知之的父亲。他最厉害,直接写信交代把儿子丢给我,上门当家教了。先斩后奏,我也拿他没办法。”
枢榆在君殷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很猖狂——
毕竟那封信还是他为了让分身混进君殷府上自己亲手伪造笔迹写的呢。
进了听政殿后,君殷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只是个教书的,若是虞帝不叫到他,也没打算主动进言。
然而今日朝堂上的第一个话题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年轻的君王丰神俊朗,端坐在龙椅之上,开口道:“宣那些自称来自壶山的仙人们觐见吧。”
正准备开始神游的君殷猛地抬头。
耳边传来枢榆轻声的打趣:“哦?怎么现在仙人们都对人族朝廷感兴趣了。师尊与他们约好了?”
“没有,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君殷道:“更何况来的是不是真的修仙者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君殷偏头看去,竟是一队穿得仙风道骨至浮夸境界的五人众。
带头的那人身上白色布条乱飘,上前傲慢一拱手道:“在下与同门道友云游四方,现夜观星象算出人间有难,特奉仙师之命前来协助大虞应劫。还请吾皇配合一二。”
虞帝是知晓世上有修仙的奇能异士存在的,眼下既然对方提出愿意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还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那为首的男人故作高深地一甩拂尘,道:“在下是壶山鹤仙之徒……”
“噗。”隐匿身形的枢榆当场笑出了声,“莫非师尊后来又偷偷收了门徒?”
君殷也没忍住,憋笑憋得将自己呛得咳嗽了两声。
“得了,假货实锤。”他忍俊不禁将脸地偏向枢榆的位置道。
因为君殷在朝堂上的站位比较靠前,所以这番动静直接传进了虞帝的耳朵里。
“不知君爱卿怎么看?”
忽然被叫了名字,君殷也只得持着笏板缓缓出列。
在一回生两回熟地说完一串官场漂亮话后,君殷指着身后五个跳大神的“仙人”,断言道:“他们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