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以后为师保护你
入夜,城中静谧。巷陌里唯有零星灯火与一两声犬吠。
“咚、咚咚。”
打更人敲了三声更鼓。
衣着单薄的少年穿着国子监监生的服饰在漆黑的街道中漫无目的地行走。
途径那养了看门狗的院落,黄狗被惊动,凶神恶煞地哈着气正欲冲少年狂吠,却被始终沉默的少年狠狠剜了一眼,顿时呜了两声夹着尾巴逃了。
若是有人看见他这时候的眼神,怕是反应不会比那黄狗要好许多。
少年在巷口驻足,待打更的走远后将身形遁入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处。
“都跟到这里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还不打算露面么,叔父?”
“呵呵呵呵……”男人空灵的笑声自四周响起,夜风掠过,枝叶中抖落一片白色羽毛。
它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反射出银紫色的光泽。虽然都是白色羽毛,却与自带纯白光芒的鹤仙之羽大为不同。
少年心生厌恶,却在抬眼间将情绪隐藏得一干二净。
月下的男人一身白衣,雪色长发似锦缎一般垂落身侧。
除却那通红的双眼,倒真像是个蟾宫谪仙似的。
“贤侄倒是警觉,仅用分身便能发现我的存在了?”却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这分身竟与寻常人族一般无二……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用法术的?”
“偶得高人指教罢了。”枢榆不答反问道:“叔父一路从魔界跟我到此,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却伶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角,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眼前之人胸口衣袋中隐隐发光的位置。
“枢榆啊,本尊真是小瞧你了。你这番动作,竟然连鹤仙之羽都能拿到了?”
他双眸微眯,眼中尽是贪婪。
“看这光芒的程度……这羽毛是鹤仙主动给你的?”
枢榆暗暗握拳道:“是又如何。”
“不错。”却伶扬起下巴,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得意道:“把它给我!”
“恕难从命。”枢榆说。
下一瞬,却伶面上恬静优雅的表情彻底崩坏。
他闪身出现在枢榆面前,背着光将少年的衣领狠狠拽起,而后将他整个人怼在一旁的土墙之上。
“你敢忤逆我?”
却伶怒火中烧,面露狰狞。他清脆的嗓音此刻竟多出了一重沙哑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般。
“叔父息怒,你的躯体不稳定了。”枢榆靠墙歪着头淡淡道。
“我无法将鹤羽上交,是因为这是鹤仙给我的信物。他可以随时通过这上面的灵力知晓我所在的位置,我也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枢榆故作为难道:“只是我才刚得了他初步的信任,若是将鹤羽给您拿了去,怕是要前功尽弃了呀。”
枢榆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终于是安稳住了却伶的情绪。
他无时无刻不在仔细打量着却伶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毕竟自己这个自诩聪明的叔父是最难藏住心思的了,拿捏住他对于活了两回的枢榆来说实在是简单。
却伶思索了一番,最终将枢榆松开。
“你说得有道理,那么……”
话音未落,二人身后疾风骤起。
一道风刃“唰”地劈向却伶的后背。
他猛一侧身将将躲过攻击,却还是被削掉了半截头发和衣角。
枢榆抬眼望去,见来人竟是一身青衫的君殷。
他的面貌大约是因为突然动用灵力而化作了原本模样,眉间那红痕在属于祭酒的青色衣衫衬托下显得格外明艳。
“知之,快过来!”君殷唤着,“躲到为师身后!”
“哟,没想到正主也在啊……”却伶略显狼狈地转过头来。
枢榆悄悄捏碎背在身后的手心中握着的魔气,然后
向君殷的位置跑了过去。
“师尊,他要抢我的羽毛……”裴知之面露委屈的神色,怯生生躲在了君殷的背后。
“别怕,为师教训他啊。”君殷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拿扇子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大概还蛮强的,但是实在不大会控制力道。
这红眼睛一身白还掐他学生脖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会儿要是打起来,怕是得把这满城的房顶都掀飞。
“’为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却伶被君殷的天野遥遥指着,大笑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打了?
君殷感受着那股令他内心烦躁的气息也随之消失,知道那个白色的妖魔是离开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回头仔细检查着裴知之身上的伤口。
“知之,你怎么大半夜的不回家在街上乱荡呢?幸亏为师感觉到了不好的气息出来看一眼,不然你就真的危险了……”君殷说着这话的时候还惊魂未定。
他今天因为裴知之放课后走的早,自己也就睡得太早了以至于半夜就自然醒了过来……
然后便是感觉到了附近某个地方出现了一股令他心烦意乱又排斥厌恶的气息。
他睡不着便索性溜出来看一眼。
谁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竟然是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妖魔在掐着他宝贝学生的脖子往墙上丢!
这还能忍?
君殷也不管什么隐瞒身份的事了,直接抄了扇子就上去救人。
“师尊,你是神仙吗?”裴知之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君殷替他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裴知之兴奋道:“师尊把坏人打跑了!”
“嗯嗯……你说是就是吧。不过呢,知之要替为师保密哦。”君殷笑道:“不然我也要罚你夜不归宿咯?”
裴知之眨了眨眼,目光中带了些期许:“我会保密的!那……我今晚也可以去师尊家里睡觉吗?”
“走吧。”君殷无奈地拉着裴知之的手朝家走去。“也怪我,没考虑到那羽毛会给你招致麻烦。要不然……”
君殷想说还是把羽毛拿回来比较安全。
却见裴知之紧紧捂着胸口那块染发微光,放着羽毛的位置。
算了,送都送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
“没事,你收好。以后为师保护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