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为师给你搓个背
枢榆被迫离开壶山之后实际上是真的无处可去。
他虽然是魔界少主,如今却是个被篡位的。
前任魔主死后,只留下了他这么一个势单力薄的混血后代。
他的母亲凡人之躯,在生下他之后就离世了。
唯一的亲人便只剩下了身为前任魔界护法的叔父却伶。
而正是这位叔父,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凡人血脉,有什么资格统领魔界?”
“连魔体都没有觉醒的幼崽,毫无力量,与人类何异?”
“还是却伶大人适合做统帅。”
……
他们这样说着。
年幼的枢榆从此明白了让自己变强大的重要性。
既然魔界容不下他,那便去人间寻找力量。
他要变强,无论用什么方法。
于是前世他去了壶山,拜入鹤仙门下修行。
身为半魔的枢榆在觉醒魔血之前灵脉与常人无异,故而他得以在君殷身边一直待到成年。
然而今生却出了岔子——师尊不收他了。
好在他拥有前世的记忆,修行方法全部都印在脑子里,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资源。
除此之外,他还发觉了一个异常的收获:自己的神魂与前世成为魔主之后一样强大。
如此一来,虽然修为暂时跟不上,但是神魂施咒的术法却能做得完美无缺。
眼下用它来寻人,正合适。
枢榆面上带着不该属于少年人的阴沉笑容,投身去了黑暗中。
今生,他要换一种方式将他失去的抢回来。
这次少主重回魔界的敲门砖成了一份宣誓效忠让贤的投名状。
那上面写的正是壶山防御出现空缺的信息——鹤仙离山,空中结界可攻!
人间六月天就像小娃娃的脸,说变就要变。
天光青灰,几声闷雷之后雨水倾盆而下,顺着屋脊洒落一片水帘。
君殷将要带回去批改的卷子装进书笈,又回屋取了把油纸伞,回到门前发现裴知之居然就站在雨里发呆。
他几乎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凌乱的发丝向下滴着。
君殷连忙撑伞上前将傻孩子护在怀里,扶着他的肩膀出了国子监直接拐进自家的大门。
“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躲雨呢?虽然是夏天,淋湿了也是容易发热的。”
他丢了雨伞,迅速将人安顿在了卧室,取来巾布给他擦拭身体。
“衣服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不行。”君殷眉头微蹙,朝着窗外唤了一声:“小鹤,帮我烧点热水放澡盆里!”
屋外没有回应,但是厨房方向的确传来了响动。
裴知之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君殷抹着脸上的水珠。
“知之,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吧。待会儿就在为师这里洗个澡驱驱寒气。”君殷道。
裴知之点头,一撮刚被君殷擦拭过的头发又耷拉在了他的巴掌小脸上。
不一会儿,书童小鹤推着热水来了。
这小仙鹤身板小,力气倒是不小。
君殷示意裴知之自行洗净身体,自己先去为他准备临时穿的换洗衣物,便先退出了屋外。
好在这裴知之只比君殷略矮了一些,他自己的亵衣应该也是能借给这孩子穿的。
君殷想着,抱了衣服回来候在卧室门口。
等了一刻钟后他突然发现哪里不大对劲——屋里一点儿水声也没有啊?!
君殷忽然想起了先前裴知之一个人呆呆杵在雨里的场景,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君殷叹了口气,重新推开门,见他果然还傻站在浴桶前发愣。
“裴知之,你愣着做什么?”君殷小声道:“总不能是不会洗澡吧……”
话音刚落,裴知之竟然抬起了头开口说出了一句君殷听过从他口中冒出最长的话:“我不会,师尊教我。”
听见那两个字,君殷又一阵脊背发寒:“你叫我什么?”
“师尊。”裴知之唤着。
“我是祭酒,你私下里可以叫我先生或者老师……叫师尊就……很怪啊,你不觉得吗?”君殷努力解释着,他感觉自己被那小魔头枢榆弄得对这两字ptsd了。
然而裴知之开口依旧是:“找、师尊……”
君殷掩面无语,心说算了算了一个称呼而已。
“来,不说了。”君殷伸手试了试水温道:“先洗澡吧,为师帮你搓搓背。”
似乎终于领悟了自己此刻该干什么,裴知之听了这话竟然动了!
他自己把衣服解开了!
君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成这样,甚至想拍手高呼“孺子可教”。
可能把这个小知之同学带到与其他监生同步水准还得有很长的路要走。
君殷撸起袖子用襻膊束起,取了一根自己种晒的丝瓜络与皂角认真帮裴知之搓起了澡。
看见脱光衣服的裴知之之后,君殷真的很难不震惊。
这么一个天天受欺负的小豆芽学生居然身材这么好?
他两腿修长、腰身劲瘦。肩胛骨的轮廓蕴含了少年尚未舒展的蓬勃生机,平坦的腹部还有六块隐约的腹肌……
至于一些非礼勿视的部位,君殷则刻意错开了目光没有去注意。
其实对于这样的身材,君殷还是难免有些羡慕的。
他在现实中自幼心脏就不是很好,无法进行高强度运动。锻炼出腹肌就别想了,他顶多就只能睡前撑会儿平板支撑。
如今……君殷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觉似乎没什么赘肉,但是同样也没有什么肌肉……
“疼,师尊。”
裴知之这么一句打破了君殷的幻想。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下有些用力,把裴知之背后已经搓红了……
“哦哦抱歉,为师下手重了些。洗的差不多了,起来擦身吧。”
君殷拧干毛巾,将裴知之从浴桶中扶了起来替他擦干了身子换好衣服。
打理好一切之后已经是申时了,他又不放心地给裴知之灌了一碗姜茶,最后总算将这孩子清清爽爽地按到了桌前开始补习。
“昨日教的学问可还记得?”君殷问。
裴知之不答。
君殷无奈笑着,将课业耐心重头讲了一遍:“昨日我们开始学了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讲的就是……”
君殷的声音很好听。略带磁性却又温润无锋,循循善诱说着学问时最能引人入胜。
他说着,裴知之听着。
他的笔尖停在哪里,裴知之就看向哪里。
待到了雨声渐渐歇,君殷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饮了口茶,问裴知之学会了什么。
却只听他答了一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便再也没有后话了。
君殷口中无奈说着:“不错有进步。”
却不知道是在安慰裴知之还是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