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挂念
精致的雕花榆木马车自净澜园门口悠悠停下。
满身疲惫的竺轩云正欲起身下车，却被在旁言白一把拉住，“别急呀，我有东西要给你呢。”
只见他拿过一旁的红漆木盒，将之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大小瓷瓶。
“这些都是疗伤消痕的药物，你便拿着吧，记得准时敷药。”
竺轩云只一瞥，便道：“言公子忘了我便是做药材的买卖？家里药物多得是，无需言公子担心，这些便留着你自个疗伤吧。”
被拒绝的言白反笑道：“那可不同，我这药物可都是上好的珍品药材所制，疗效自然不同一般。”
竺轩云语气有些不耐，“既然如此珍贵，何不妨言公子自己留着用？”
“可真是伤心呀”言白关上盒盖，缓缓低下眉目，“我不过是想关心竺兄罢了，却不知为何又触了怒颜”
见对方委屈模样，衬着自己倒像个不识好歹的泼皮，无奈的竺轩云一把端过言白手中的红漆木盒，“多谢。”
下了马车的竺轩云望着暗夜下渐渐远去的车马，一股疲意翻涌上来。
回身又望向身后只有灯笼照拂的净澜园大门，似恶梦初醒的竺轩云长长出了口气。
好歹自己消失了两天，也怕旁人瞧见自己受伤生了闲话，竺轩云这才选择深夜归来。
竺轩云连灯笼都没提，披着夜色悄声回了院子。
他轻轻打开房门，忽头上伸出一只手猛然按住将开的门框，随即顶上传来特属顾风的低沉嗓音，“你这两天哪里去了？”
僵住动作的竺轩云喉头滚了滚，却不知道如何应答。
自己深夜归来最大缘由也是为了避开顾风，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疯狂之事，他会如何反应可想而知
竺轩云压下心底的慌乱，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自然，“心里烦闷得很就出去散心了。”
按着门框的手收了回去，身后之人又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天色晚了，我也乏了”竺轩云趁机推开房门溜进屋里，“还是明日再说吧。”
正欲关门，又被顾风一把抵住房门，“不行，我现在就要与你说清。”
二人隔着门缝就这样僵持着，顾风忽自门缝探进手摸上竺轩云的手腕，待触到了竺轩云手上满缠的净布，他的语气很是急慌，“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竺轩云惊了一惊，不自觉手上放了气力，端着的漆盒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顾风趁机挤门而入，随即将身后隔扇门重重关上，不掩怒气道:“竺轩云！你又要骗我！你这两天到底去哪了？”
月色昏沉，待顾风愤愤的话语落下，里屋也陷入一片静谧。
见瞒不住的竺轩云缓行至烛台点了烛火，烛色攀上了顾风阴沉的脸。
盛怒当前，竺轩云只能一五一十全都细细交代了，此时他们二人相对而坐，顾风像极严厉将训的师长，而竺轩云则像做了错事正在反思的孩童。
望着竺轩云额上一大片淤青，缠满白布的手心还透出丝丝血迹，顾风心里又是忿忿又是心疼。
见顾风面色不改阴沉，秉着能避一时是一时的心态，竺轩云先怯怯开了口，“我实在是累了，要不你明日再来”
顾风抬眼一个怒视，便将竺轩云的话语又噎进了喉咙里。
见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竺轩云又试探着开了口，“你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说吗”
“我见你是失心疯了！”顾风顿时大声斥道：“我向来知道你爱憎分明，但又怎会知道你有仇必报，竟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到底在想着什么！”
竺轩云暗暗叹了口气，似是料想到顾风定会有此反应。
顾风愈想愈气，连坐也坐不住，在屋里连连踱了两圈。
忽而又道：“你就算要去以死相拼，起码也得想到我吧？为何要自己去做这般痴傻之事？”
竺轩云指尖探上额侧，垂头叹道：“你也是糊涂了我怎能让你与我一同犯险？”
顾风忽顿住脚步，蹙额道：“这么多年来，难道你就一直将我视作外人吗？”
这两日一直未能安眠，此刻竺轩云只觉头晕脑胀，满心只想安稳睡上一觉，“就因为我没把你当做外人，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与我一同犯险”
“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艰险，我只在意你老是将我排除在外！万一，万一你”
顾风情绪有些失控，但有关竺轩云的任何不详之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在眼里的竺轩云起身径朝顾风而去，忽抬手轻轻将他揽住，手攀上他的背脊轻缓拍打，“好了，顾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做这么冲动的事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是真的乏了”
感受到竺轩云贴身的温度，鼻尖是淡淡梨香，脖间是温热气息，顾风只觉着身体僵硬得很，手却不自觉也攀了上去。
“我是太生气了，你怎么能有这样危险的想法，怎么能去做这样危险的事，万一”
顾风顿住自己将出的话语，仍是不敢说出任何可能发生的猜测。
“知道了，知道了”
耳边传来疲惫的话语，顾风此时再大的愤懑也抵不过这手心细细传来的体温，他手上又紧了紧，躬身将头埋进竺轩云的颈窝。
鼻尖的梨花香更浓，清清淡淡沁入心脾似暖流渗遍全身。
暂时得以心安的顾风心中暗思：若是此刻能永久停留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