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暗道
夜色沉沉,街巷昏暗,更夫刚打梆报时,此时正是子时三更。
黑市街上灯光渐灭,只留几盏摇曳将息的烛火,将街上寥寥几人身影拉得奇长。
赵承玉竺子念二人隐在夜色中,似夜间伺机而动的狩猎猛兽,不声不响。
黑市虽街巷纵横交错,但大致由大街剖分,街巷分边。
待街上人影在暗色中消退,赵承玉才低声道:“昧谷在西,四、九为金,我们去西面街巷,四巷九铺。”
竺子念没有出声,在夜色中的他们也不消说话,便能心领神会。
在沉静黑峻的檐角上,两条人影忽闪而过,宛若夜色中身形灵敏的黑猫,划过林立的檐边只留一道转瞬即逝的投影,落地皆是悄然无声。
二人至屋檐上,并未接近四巷九铺,只因那里还是烛火通明,偶尔还有一两人陆续进入铺子。
远眺那铺子,招幌影影绰绰“平田客栈”几字,客栈外观也是简朴,并不出奇。
也不知蹲守了多久,二人沉住气,只期望月色暗淡些,能为潜行的觅食者渡上掩色。
客栈许久没传来响动,终与沉静的夜融汇。
二人功力高强,就算自屋檐轻巧跃下,在静夜中也不曾发出任何细响。
客栈烛光未息,赵承玉只能贴着墙面窥探。
客栈里并无行客,也无跑堂,柜台却有一打盹的富态男子。
赵承玉正沉思应对良策之时,竺子念却两三步抢入,朝富态男子后颈便是一击,流利扶着昏去的男子趴到柜台上,倒是晕了也像睡了。
赵承玉也快步进入,口中念念有词,“白虎为右”
右手边是皆是桌椅整齐排放,与其她客栈并无二致。
“寻雀!找找有没有与雀相关的物什!”
客栈并不大,二人在堂中左右都搜了一遍,确实没瞧见任何雀的物件。
“怎么回事?”赵承玉蹙眉,“难道天女给的线索不对?”
虽说靠扶乩查案听着实在离谱,但一则郑鹏云实在像条泥鳅又狡又猾,二则不管天女是否真得了天神神昭,若扶乩只是假托,那这条线索是真是假便只要一试。
竺子念环望四下,忽目光定在通往后厨的布帘上,一步掠入,上下左右也是寻常后厨。
赵承玉跟上察看,雀的摆件若在后厨出现也是古怪,但若是食物
他灵机一动,往桌面放的、地上囤的食材一顿翻找,不消半会,一个盛满麻雀尸首的木桶现入眼帘。
木桶散发阵阵腥臭,赵承玉拾起灶台上一根小棍往里翻滚,翻了一圈除了麻雀外,并无其它异常。
旁观的竺子念忽抬脚轻移木桶,移了半个身位便是被什么物体卡住了。
他将木桶一提,底下有一半圆铜环,大小仅容一根手指穿过。
竺子念食指穿过铜环往上一拉,地上的木板竟真的被提了起来,现出一成身位大小的四方口子,口子下是一条长长木梯,直通底下,底下有火光隐现,细细听还隐约有人声。
二人攀梯而下,往里望去是条不长的甬道通着空间,两边悬挂着火把,走了数十步便行到甬道尽头,那空间火色更亮,此时人声已经明朗,分明是划拳喝酒声,嬉笑打闹声。
二人调整了状态,若是鬼祟地进入必定会引起怀疑,倒不如大方像个同伴。
淡然地前后进入,这空间是明晰了,倒让二人吃了一惊。
置身其中便像进了一个放大的蚁穴,条条通道由空间延伸而出,而通道隔断便开有木门,时不时有人进去,想必隐匿黑市之人便是藏身在这地下蚁城之中。
广阔空间中摆着数十张大桌,围聚不少汉子,或是喝酒,或是开赌,热热囔囔与地上闹市是分毫不差。
众人玩得兴起,二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他们默契地左右分开,穿梭桌间搜寻郑鹏云的身影
。
“呀!白虎二门!我中了!”
一狂笑声响起,二人循声望去,那赌桌边上欢呼雀跃的不就是郑鹏云吗!
郑鹏云将桌上铜钱往里一揽,便眉飞色舞地细细数了起来。
赵承玉凑到了他身后,竺子念则守着后边桌旁,堵住唯一的出口。
“别数了别数了,快点押注!”
同桌人还在不断催促中,赵承玉却自后把住他的肩,毫不客气将他一只手往后一拧一扭。
郑鹏云叫痛一声,转头望是赵承玉,使劲眨巴两下眼睛才接着道:“你,你怎么找到这的?!”
“废话少说,先跟我走!”
赵承玉提着郑鹏云就想走,郑鹏云却是一点也不老实,扯开嗓子便喊着“安察堂来人了”,惊得众人大乱,往外逃去的人竺子念倒是不拦,有的则往里奔逃,但许多人却是拿出棍棒应敌。
竺子念上前迎战,赵承玉则拉着郑鹏云边打边躲,艰难地往出口方向移去。
郑鹏云哪是那么容易便能被逮住的,只见他自怀中掏出个玩意便往地上狠抛,“啪”一声散出又辣又辛的气味。
烟气所及之处,纷纷喷嚏声四起。
赵承玉眼睛又刺鼻子又呛,趁着浓雾郑鹏云飞起一脚,狠狠将他踹倒在地,竟没往入口处逃去,而是往通道中窜入。
赵承玉手脚并用也追赶上去,这里通道纵横交错,异常复杂,真真像是一座迷宫。
他只能循着郑云鹏的身影,若是真跟丢了,靠自己走出去也是费劲。
郑鹏云不同,他对这里的物或人都熟稔,只见他边跑边喊着“安察堂来人了”,忽几人从旁窜出将赵承玉扑倒在地。
郑云鹏回头见赵承玉被人扒拉着,大笑几声又往前赶去,只见他左穿右入,迷宫般的通道于他而言就像普通道路,丝毫不阻滞。
来到一个死口,一道长梯在那靠着。
郑鹏云攀梯而上,到顶抬手使力往外一推,一方板子露了口。
他费力爬上,扑面便是一阵凉风,清爽畅意。
周边暗淡静寂,偶尔几声长草中的隐隐虫鸣传来,他掸掸身上的杂草,回头一瞧,一堵绵延的巍峨城墙就像在夜色中仍是气势磅礴。
这里已是城外,郑鹏云哂笑道:“跟我斗?”
摇着身子便欲迈开步子,还未踏出两步,却被身后一股强劲结结实实地踹倒在地。
郑鹏云吓得来不及叫嚷,回头一瞧踹自个的竟是安察堂的张毅!
张毅徐歩上前,叉腰笑道:“郑鹏云,你往哪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