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与昭昭
沈邵受了呛, 他抱在永嘉肩头的手,被她挣脱开,他再欲上前, 便见她向后连退数步:“别碰我。”
沈邵看着永嘉蹙起的眉心, 她眼底的暗色, 好似藏着对他的厌烦。
沈邵心头霎时一僵,他不知哪句话惹了她不悦,想解释, 又不敢再轻易开口。
永嘉气恼的盯看沈邵半晌,不见他言语, 一时气极,转身便走。她快步向殿外走, 不禁后悔自己今晚为何要来御门, 更后悔, 她明知他们之间有那么多难以跨越的横沟,又为何偏纵着自己向错误里沉沦。
今日夏贵妃前来,若她不在,想来沈邵此刻正拥着他的贵妃, 喝着莲子清汤, 是本不该出现的她,破坏了本该属于他们夫妾的浓情蜜意。
永嘉忽觉得自己糊涂,她与沈邵之间夹杂的, 何止是他的几个贵妃, 或者未来他身为帝王的三宫六院, 还有母妃和父皇的清誉, 她纵可以仗着自己得知真相, 为所欲为, 可天下人不知,朝臣不知,连桓儿都不知,若她再纵着自己这般下去,未来一旦泄露,要么是震惊朝野的不-伦之事,要么就是将母妃至于众矢之的。
永嘉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眼看就要到殿门,却突然被人从后抱住。
“放开我,沈邵,放开我,我后悔了,我要走。”她奋力想挣脱,却身后的人愈抱愈紧。
永嘉话落,能明显感觉到沈邵锢着她的怀抱一僵,他嗓音颤抖起来:“你后悔什么?”
“我们不该这般…以后也再不要这般。”
他闻声彻底急起来,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他,不住的摇头:“为什么?我不许,我不答应。”
“为什么?”永嘉听着沈邵的问,不由低笑了笑:“有太多理由,让我不该与你在一起,陛下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永嘉……”沈邵此刻像个刚刚经历风雨的无助的孩子,他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何永嘉突然这般生气,他满眼着急,试探的开口望她:“……是因为夏贵妃吗?”
“沈邵你可想过,我们之间,又何止是这名义上的身份束缚这样简单?若我们再这般下去,等着我们的就是身败名裂的地狱,我已不知道我算什么,算你的什么,既不是姐姐,也不是妻子,就连夏贵妃也不如,她至少还有个名分…至少她爱你,爱的名正言顺。”永嘉忽觉鼻尖发酸,她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不顾母妃和父皇,我不能这般自私,你也不能……”
“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你,如今我后悔了,我们之间就此结束吧。”永嘉缓缓垂头闭上眼,她压住眼底的泪,故作冷静的开口。
“朕说了,朕不答应,”沈邵捧起永嘉的小脸,她睁眼,眼底藏着的泪掉出来,他替她拭泪:“永嘉,你说的这些,朕何曾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朕早已想好,朕说了,你无需操心,朕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自然也不会伤害到淑娘娘和父皇的清誉,永嘉,你相信朕好不好?”
永嘉满眼含泪的望着沈邵:“那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沈邵闻言一顿,他对着永嘉直直看来的眼神,终是在她的目光下,深叹一声,将心里一直埋藏的打算,实言托出。
“待边疆的事定,国中安稳,天下太平,朕便禅位给小六,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只我们两个人,我们去江南,去塞北,去一切我们想去的地方,我们成亲,生一个小沈邵,再生一个小永嘉……”
沈邵话落,永嘉完全愣住,她望着他许久许久说不出话。
永嘉着实不曾料到沈邵会有这样的心思,她是震惊的,如今就算是他亲口说出,她也不敢去相信。
永嘉回过神时,继续下意识摇头:“不……”
“这是朕梦寐以求的,”沈邵不等永嘉拒绝,继续开口:“永嘉,朕早说过,在朕心里,没有任何事比你重要…但现在边境不定,内忧外患,朕不能不管,所以你等等朕好不好,别不要朕好不好。”
永嘉心里乱得厉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是问:“你不后悔吗?放弃这天下最尊荣的位子,放弃三宫六院,只为了我这么个人?”
沈邵被永嘉问笑了,他扶着她小脸轻捏了捏:“还说自己没有吃醋?”
“在朕心里,莫说三宫六院,就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加起来,都及不上你一个人。皇位,尊荣,天下的一切一切,都没有你爱朕重要。”
永嘉已觉脑海中混乱成一团,她只能傻傻的望着沈邵,她的那一点小脾气,像是烈日下的一捧雪,服帖的化得一干二净。
“还后悔吗?”沈邵抬手擦了擦永嘉眼下的泪痕。
永嘉闻言,咬着嘴唇不语。
沈邵瞧永嘉这模样,就是她不恼了,只是嘴硬不肯承认:“那娘子既不生气了,就留下来陪着为夫看折子可好?”沈邵笑说着,搂着永嘉慢慢向书案走。
永嘉听了,她虽未拒绝,却还是抬手打了沈邵一下:“谁是你娘子?”
“早晚都是,不仅是我娘子,还是我孩子的娘。”
永嘉想起刚刚沈邵说的“小沈邵”“小永嘉”,一时脸更红了,她低声哼道:“想得美。”
西疆战场上,何长钧几次作战失利,损伤不小,一时间,西疆的战事更陷入胶着。
这边,庞崇奉命快马加鞭赶至北疆,执着籍尚宫的画像,很快寻到人,一路严加看管,将籍尚宫押解回京。
人抓回来,沈邵并未见籍尚宫,直接将人关入了刑部大牢。同时,将籍尚宫被抓回京中的消息,传到西北。
果然不出沈邵所料,何长钧在西北接到消息时,当场就慌了,听帅帐的眼线报,何长钧得知消息后,连手中的酒杯都握不稳了。
西疆帅帐,何长钧将所有人打发,秘密叫来何铎,将长安的消息给他看。
何铎见后也是大惊:“怎么会?籍尚宫不是一直躲在北疆,面都没露吗?常德也一直跟在父亲身旁,怎么会泄露了?传信的人,当真没有看错吗?”
何长钧听着何铎的疑问:“我已经派人回北疆去查证,若籍尚宫真的被抓走了…”何长钧长叹一声,语气凝重:“铎儿,我们就只剩下拼死一搏了。”
“陛下现在本就对我们有所忌惮,他若是知道,文思皇后的死因,知道这场骗局,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父亲,我们现在即便想反,也有心无力,北有突厥的左狄王一直进攻,若我们反了,沈邵再派军来镇压,前后夹击,我们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再和突厥打下去。”何长钧眯了眯眼:“待北疆有了消息,我会先给左狄王写一封密信,向他求助,我愿倾尽全力助他掌管突厥王庭,他则助我们,重返北疆。只要我们能顺利回到北疆,他日分庭抗礼,也就有了屏障,日后接着突厥之力,直取长安,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看好那个陆翊,一旦籍尚宫出事,他也就不用留了。”
沈邵将抓住籍尚宫的消息传到西疆后,纠结两日,还是派人传令,将陆翊调回京来。
陆翊奉圣旨从西疆归京,才走了半日,何长钧派去北疆的人便回来,得了确切的消息,籍尚宫被抓了。
帅帐里,何铎问何长钧,要不要派人将陆翊追回来杀掉。
何长钧闻言拒绝,原本杀陆翊,只是怕他与长安来往过密,万一被他发现,他们与突厥人联络的消息,报给沈邵,便是大患。
如今他既被天子召回了,已没了威胁,就算他命大,放了他,以免打草惊蛇。
沈邵之所以突然将陆翊召回来,是因他早也猜到,何长钧若是造反,第一个肯定是拿陆翊开刀。
虽然如今永嘉心里已经没有陆翊了,可沈邵还是怕,若陆翊再回京来,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再将永嘉的心拐骗走。
沈邵不否认自己对陆翊的忌惮,因他已承受不住,再失去永嘉一次,可他也狠不下心,让陆翊不明不白的成了牺牲品。从前的那场大火,虽非他本心,但陆翊因此殒命,算是他亏欠的,今次弥补了,往后,他也计划好,等陆翊回京后,留他待两日,便将他调去云南,调的远远的,离永嘉远远的。
沈邵原是计划的好好的,却不想,陆翊回京的当日,便在皇宫与永嘉私下见面了。
陆翊归京后,第一件事是进宫述职,沈邵让陆翊离宫时,特意派了御前的人相送,名义上是恩赐,实际上是想看着他,尽快将他送出宫去。
却不想,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御前的人跑回来禀告,沈邵立即起身,箭步如飞,直奔皇宫御花园。
永嘉得知陆翊从西疆回来,特意抱着剑,在出宫必经的御花园等他。她后来带着陆翊送给她的还魂丹去找了王叔,得知这颗还魂丹竟是陆翊用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还来的,她连忙求着王叔,又用还魂丹将宝剑换回来。
本想还给他,却得知他已被沈邵调去了军营,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如今终于等到他回来,永嘉便想尽快让宝剑物归原主。
御花园里,在陆翊诧异的目光下,永嘉双手将宝剑奉上,接着低身行礼,郑重谢恩。
陆翊见了,连忙伸手将永嘉扶起。
沈邵急急赶来,看着陆翊扶在永嘉肩上的手,眼眸不禁眯起,他察觉到永嘉抬头,竟下意识鬼使神差的躲到树干后。
沈邵意外自己的举动,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躲,他心里虽不解,身体却诚实,一时将自己躲得严严实实的,将陆翊和永嘉的寒暄全部停在耳里。
终于等到陆翊行礼告辞,沈邵看着永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待她快走到自己身边时,他一个箭步从树干后冲出,拦住她的去路。
永嘉被突然出现的沈邵吓了一跳,她惊诧的盯着他,一时抚着胸脯,深深吸气:“陛下?你怎么在这?”永嘉问着,似乎意识到什么,她怀疑的瞪看沈邵:“你莫不是一直躲在这偷听?”
沈邵下意识想反驳,可他做的太明显,一时赖不过去,他本是理亏,却反而理直气壮起来:“偷听怎么了?朕若不偷听,还不知道有人觊觎你。”
“什么叫觊觎?陆将军对我有恩,对我和母妃都有救命之恩。”永嘉盯着沈邵,噤了噤鼻:“你怎么这般小心眼,还冤枉人?”
沈邵却上前,手臂环在永嘉肩头,将她压入怀里:“朕再不小心眼,你便要跟人跑了。”
永嘉被沈邵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推他:“这里是御花园…你疯了…”
“你还没回答朕的话,朕若不来,是不是陆翊再找你几次,你就要和他跑了?”
永嘉不解沈邵这是哪来的无端猜测,她抬手朝他胸膛锤了一下,恼起来:“你再胡言乱语,我不理你了。”
“那你答应朕不许跑,”沈邵缓缓放开永嘉,却还拉着她的手:“答应朕,你会等着朕,等着朕回来。”
永嘉闻言一愣,她不解问:“你…你要去哪?”
“何长钧在边境欲乱,朕要带兵前去,一旦真的生乱,尽早应对。”沈邵回答完,见永嘉愣愣的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没回答朕呢。”
永嘉紧盯着沈邵:“那…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她话落见他不语,又连忙继续道:“我等,我等你。”
沈邵笑起来,他将永嘉搂进怀里:“有你等,朕一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