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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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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听说今晚御膳房做的白川鱼很合你胃口, 不如朕将那厨子调来,以后留在你宫里伺候。”

    沈邵行到永嘉身边坐下,来雀阳宫前, 他纠结了半日, 见面要与她说些什么, 他猜她一定很恼他,他想若先主动开口解释, 她会不会能稍稍消气。

    可走进来, 看到她, 他率先预备好的说辞像是被锈在喉咙里,几番辗转,脱口而出时,大变了模样。

    “不必了,”永嘉的语气很平静, 平静的让沈邵有些意外:“北地的鱼,吃习惯罢了。”

    沈邵听着永嘉的回答, 神色不可查的微微一暗,半晌他才苦笑着说:“不过一年而已,阿姐竟觉得比京城还熟悉。”

    永嘉闻言沉默不答, 殿中寂寂片刻, 她问他:“陛下来做什么?”

    “朕……”沈邵迟疑, 他转而问永嘉:“你难道没话问朕吗?”

    永嘉似乎想了想, 她面上忽透出些许笑意来,意味不明:“我在想,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 陛下会不会还要挖坟掘墓, 亲看上一眼我的尸体, 才愿意放过我?”

    沈邵心痛得厉害:“不会的,朕不会让你死的。”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永嘉心里愈觉可笑,面上的笑意却散了。

    “陛下若没旁得事,便请回吧。”

    许多话,沈邵此刻说不出口,他听见永嘉突然开口赶客一愣,只能讪讪起身:“那朕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补了句:“你若雀阳宫住的习惯,便留下住着,朕不会让旁人来打扰你。”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让旁人见到她,她最好也不要去见旁人。

    永嘉闻言神色未有太多波澜,她能看出来,历经这一早,沈邵仍未死心。

    他不死心,便只能由她断了他的心思。

    皇后今年的寿宴,未能如白贵妃奉承的一般,大操大办,沈邵以北疆战事,国库吃紧为由,裁剪宫中用度,寿宴也是一切从简。

    白毓晚心有失落,可面对沈邵,皇后的风度比什么都重要,沈邵来与她商议此事时,从头到尾都笑着称好。

    沈邵吩咐好事宜,起身欲回御门,一直端坐着的皇后,忽然有几分急切的站起身:“陛下……”

    白毓晚唤住沈邵,她见他闻声回头,怀中不由自主的紧张,她双颊微红,带了些羞怯:“陛下可要留在妾身宫中用膳…妾身宫里新来了个厨子,做菜…”

    “朕还有事,”沈邵打断皇后,眼见她眼中的光亮淡下去,他缓了缓,还是道:“皇后自便吧。”

    皇后生辰那晚,沈邵在皇宫寿仙殿设宴,只邀了后宫的嫔妃们,原本还可以邀请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参宴庆贺,但因一切朴素为宜,沈邵未曾命这些人入宫参宴,只是在皇后生辰前日,准许白夫人入宫探望。

    本是皇后的生辰宴,但合宫里最高兴的还是夏贵妃,她想起自己刚入宫时,沈邵为她办的那场寿宴,且不说世上独一无二的昙莲,皇后都没眼福瞧上一瞧,便单看排场与宾客,相比起来,皇后此次可以称得上是寒酸了。

    什么节俭朴素,一场寿宴,又能耗费多少银两,不过是陛下的心思,根本没放在皇后身上。

    众妃先到寿仙殿,不久皇后至,最后前来的是天子。

    夏贵妃跪地请安,瞧着皇后和天子这一前一后到来,心想皇后如今失宠也算是失的彻底,今日生辰,陛下都不曾去她宫里,想想皇后往日端着正妻的架子,处处瞧自己不顺眼,再看如今,夏贵妃心里愈发痛快。

    她自认家室样貌处处优于皇后,放眼后宫里,便是白贵妃做了皇后,她都更服气些,却偏偏是白毓晚这样家室平庸,样貌平庸的占了正妻的位子。

    沈邵落座,命众妃平身,寿仙殿中歌舞始,明月当空,火光璀璨,觥筹交错间,也是一片热闹。

    高位上,沈邵与皇后相互敬酒,沈邵送了一颗鸽子蛋大的南珠为贺礼,皇后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夏贵妃坐在下首瞧着,心情忽然没有先前般舒畅,她端起酒杯,兀自饮了一盏,目光迷离的看着殿中歌舞。

    书昭仪坐在离沈邵与皇后的不近不远处,她只默默吃菜,心想着今夜天子还是要翻她的牌子去寻长公主,皇后即便表面上再大度,可生辰这晚被她分去了恩宠,只怕难有不怪罪。

    “陛下,”皇后再次举起酒杯向沈邵敬酒,因为南珠,她面上的高兴更真了几分,皇后目光一时扫到留在沈邵伺候的是长万,不禁疑惑:“王然呢?怎没伺候在陛下身边。”

    沈邵瞧着皇后手中已经举起的酒杯,他今晚其实还是有克制的,他害怕自己饮多了酒,一会去见永嘉,满身的酒气会引她烦,又怕自己真的喝醉了,会做错事。

    沈邵想了想还端起酒盏,与皇后轻轻对碰,他将酒饮下,才开口:“朕命他去办些别的事。”

    寿仙殿内众人推杯换盏时,王然正带着御前的下人,端着丰盛的晚膳扣响雀阳宫的门。

    沈邵命王然亲自去给永嘉送晚膳,顺便管好下人的嘴,莫要将今晚皇后生辰的事泄露给雀阳宫。

    皇后今年的生辰,原可以办的更隆重些,但沈邵怕惊动永嘉,才寻借口一切从简。

    连着几日,晚膳再没出现那道白川鱼,倒是沈邵派人到淮州去请厨子,来做从前他与永嘉一起南下时所吃到的三鲜鲈鱼。

    永嘉看着送了饭菜迟迟不走的王然:“王长侍不必留在本宫这。”

    王然闻言赔笑:“陛下吩咐,要奴才伺候殿下用了膳再走。”

    永嘉望着王然的笑脸,面上也笑了笑,她问:“陛下是想堵本宫的嘴吗?”

    王然闻言一愣,笑脸渐渐变成疑惑,像是有几分无措似的:“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陛下是关心殿下,您看这道三鲜鲈鱼,是陛下特意从淮州召来的厨子,您当年在淮州时夸了句好吃,陛下一直记得。”

    永嘉垂眸,目光落向这道王然特别介绍的鱼上,心底冷笑。

    沈邵这哪里是真相送鱼给她吃,他不过是想用这条鱼,让她忘记北地的鱼,就像人,也是一样。

    “陛下苦心,”永嘉缓缓开口。

    王然闻言,嘴角一时咧开,可他笑容刚刚涌上,便听永嘉又道:“可今晚若是吃了这个鱼,只怕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便要错过了。”

    王然脸色霎时一变,他看着永嘉有些愣。

    永嘉从长案前起身,不看愣住的王然,由姜尚宫扶着,一路往殿外走。

    王然眼看永嘉就要走出殿门,连忙回神追上,他带着三两下人,斗胆拦住去路,王然跪地:“殿下,陛下吩咐奴才要好好伺候您在雀阳宫用晚膳,求殿下可怜奴才,您若是去了寿仙殿,陛下会责罚奴才的。”

    此情此景,永嘉颇觉得熟悉,她看着王然,笑着开口:“陛下舍不得罚王长侍,”她话落,便带着姜尚宫绕过王然等人,往雀阳宫外去,

    沈邵不曾直言开口说限制长公主行动,有赵九的前车之鉴,王然自不敢多加阻拦,他在地上向后扭头,看着永嘉和姜尚宫愈走愈远的背影,只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上前去。

    王然跟随在永嘉身后,一路直奔寿仙殿,他身后跟着的御前宫人满头雾水,不明白长公主明明不喜欢皇宫,与皇后娘娘也没有太深的情谊,且平日里都是留在雀阳宫中,闲人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为何今晚,偏偏要往合宫皆在的寿仙殿去呢。

    王然每跟着永嘉向前一步,便离寿仙宫更近一步,他的心便跳得愈乱。

    寿仙殿内歌舞换了两载,沈邵心里念着雀阳宫中的永嘉,他看了看身旁的皇后,正欲借醉起身,却忽听殿中丝竹声一止,殿内的舞蹈也一点一点停下来,舞姬们慢慢从中央退到两侧,将大殿正门处的路让出来。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向大殿正门处。

    沈邵坐在主位上,顺着舞姬们让开的笔直的路,他看到了自己惦记了一晚上的身影。

    寿仙殿内霎时陷入沉寂,众人望着走入的人,连呼吸的声音都不自觉的轻了。

    殿内久久没人说话,除了众嫔妃,主位上的皇后似乎也愣了,只剩天子一人神色不明的望着长公主。

    永嘉站在入门处,环视殿内众人,将她们各异的神态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随后微微仰头去看正对面的主位上坐着的男人。

    永嘉目光与沈邵对视不疑,她一步一步走向殿内,朝他走近。

    随着她行入的身影,两侧的舞姬,依次跪地俯首。

    永嘉路过夏白两位贵妃的席位,向前又走了两步,她站在与沈邵和白毓晚的最近处,微微屈膝见礼:“永嘉——请陛下,皇后娘娘安。”

    白毓晚此刻仍未能彻底回神,她愣愣瞧着永嘉,微张着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邵盯着殿下站立的永嘉,他瞧着她的小脸,难得见她施了脂粉,她此刻的目光,更像是对今晚的寿宴,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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