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洛萸去找了许珏。
她最近整天通宵工作, 忙得要命,难得有空闲时间, 跑到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和洛萸喝起了咖啡。
听到洛萸的话后,她半知半解的点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歧视有纹身的人?”
洛萸翻了个白眼:“你根本就不懂!”
她说,“我不是歧视有纹身的人,现在纹身是多平常的一件事,你胳膊上不就纹了个小鲸鱼吗。”
许珏这下完全一脸懵了:“那你在介意什么?”
洛萸喝了口手里的黑巧慕斯星冰乐, 星巴克刚出的新品, 味道一般般, 她不是特别喜欢。
“我就是突然觉得,他和我想象中的那个周攸宁,不太一样。”
许珏问:“你想象中的他是什么样的?”
洛萸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许珏说:“可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神,是你过于理想化了。”
“人类不就是理想动物嘛。”
许珏严肃起来:“但我觉得, 这对周攸宁不公平。”
洛萸被她这个反应给逗笑:“今天怎么还帮他说话了,平时不是没少在我这里骂他吗。”
“我那是希望能骂醒你。”
洛萸觉得自己还不算彻底清醒, 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追着周攸宁不放。
只是为了报复周向然?可也不是。
她想不通,也懒得继续想。
许珏说这周末她放两天, 难得不用放假,先去庙里拜一拜。
让洛萸陪她一块去。
她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倒霉的很。
公司换了新领导, 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三把火统统烧她身上来了,这阵子没少被迁怒。
洛萸笑道:“费劲去山上还不如去周攸宁家, 他家就供了一尊佛。”
许珏惊讶:“周攸宁还信佛?”
洛萸耸肩:“谁知道呢。”
下午六点,和许珏分开,等她到家时已经七点半。
道路两旁的路灯全开了, 黑夜被这束暖黄给撕裂。
哪怕
离的远,洛萸仍旧看到站在自家楼下抽烟的男人。
穿一身暗蓝色的大衣,灯光勾勒出他傲然挺拔的身形轮廓。
洛萸认出了他是谁,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砸过去,骂道:“你他妈的还有脸来我家找我。”
周向然也不躲,掐灭了手里的烟,站在那里让她砸。
地上的石头就那几个,没得砸了,洛萸走过去骂道:“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周向然应该喝了点酒,洛萸离他一米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他想抱她,但也清楚她的性子,于是忍下了。
“阿盏,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夹裹冷风,带着点醉酒的沙哑。
洛萸冷笑出声:“周向然,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恶心的,三心二意的是你,转头装可怜的也是你。”
“我没有三心二意。”他似是急了,和她解释,“夏澜她来找我是为了借钱,她妹妹拿走了她看病的医药费去整容,我只是”
“你只是同情心泛滥,觉得自己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洛萸压根就听不进他的任何解释,“周向然,你该知道的,我的眼睛里不容沙子。”
周向然颓然的站在原地,他当然知道。
洛萸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
骄纵乖张。
他垂首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哑声开口:“离我二叔远一点吧,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好。”
洛萸皱眉:“你二叔不好,难道你好?”
“其余的,我没资格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二叔保持距离。他和你看上去的不太一样。”
周向然走了,跌跌撞撞的离开的。
应该喝了不少,醉到连走路都不稳。
洛萸骂了声脏话,还是跟过去,给他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把人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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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洛萸洗澡时把自己沉入浴缸中,满脑子都是周向然和她说的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彼此最了解的人。
她知道,周向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周攸宁不是很好的人,那他是怎样的人。
坏人吗?
可他从未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哪怕被她缠着,哪怕不耐烦,他仍旧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这么有教养且绅士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那块纹身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脑海里。
所以,周攸宁到底是怎样的人。
眼前缠纱的那个人,好像变成了她。
她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俱是一片沉重的黑。
如墨般浓稠,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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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洛萸都没去找周攸宁,大约是发生了之前那件事后,她对他的兴致直线下滑,少了一半。
再加上正好最近工作比较忙。
每当网上开始了什么新流行,来医院重塑的人就会大批量增多。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饭时间,难得可以偷个闲。
许嘉凉见洛萸都开始吃白米饭了,知道她最近应该也是累的狠。
“之前和你提起过的那个夏娇,你还记得吗?”
洛萸今天一上午都待在手术室,这会饿的不行,低头猛扒饭,含糊的应:“记得。”
之前许嘉凉和她提过一嘴,再加上她也挨过那个女人的骂。
所以有点印象。
“她怎么了?”
“鼻子没法修复,整天在病房里哭。我说她也是自作自受,你之前都那么劝她了,她还不听。”
这种事情也不算少见了,当发现整容可以让自己变美时,有一部分经受不住诱惑的人就会因此上瘾。
不停的修复,不停的整。
久而久之就出毛病了。
洛萸问她:“通知她家属了没?”
许嘉凉摇头,叹了口气:“恐怕她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整容了。”
这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不聊这个了。”许嘉凉换了话题,问她,“你最近进度怎么样?”
洛萸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医院的食
堂饭菜不太合胃口,但洛萸还是吃了个一干二净。
“没什么进度,他对我还是那样。”
如果真要说进度的话,那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从前还要远了。
因为她爷爷。
其实真要深究辈分,洛萸和周向然之间反而是差着辈分的。
不过是因为她和周向然同龄,时间长了,大家便将她和周向然归为同辈。
那几天洛萸得了空闲就去购物,买一堆用不着但是好看的奢侈品。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那些旁亲长辈眼中就如同这些空有外在,昂贵,却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直到现在,那些所谓的长辈们还在老爷子跟前游说,她也到了年纪,既然和周向然有缘无份,倒不如早些许其他人家。
放眼整个上层圈子,最好的人选不就是贺家长子,贺轻舟吗。
“贺家和周家势力相当,如今平分江城半壁。那贺轻舟一表人才,不比那周向然强上百倍?攀上这棵强劲的大树,也算是我们阿盏有福气。”
洛萸当时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阴阳怪气道:“您要是真想搞这个联姻,要不现在去民政局把这个离婚证领了,说不定人贺轻舟对姨侄恋感兴趣呢。”
她最讨厌这种以名利来挟持她婚姻的做派。
这群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还不是为了其中的利益,要把她一辈子都拉进去。
那长辈好险没被她气出心脏病来。
老爷子在一旁打圆场,拉偏架:“洛萸年纪小,童言无忌,你与她计较什么!”
下班前洛萸收到了唐星安给她发的消息。
问她有没有空。
“所里聚餐,周教授也在。”
她还特地标注重点:“有个女的也在,我估摸着她和周教授有旧情。”
洛萸的雷达探测器一下子就开始报警了。
周攸宁平日油盐不进的,所以他身边的蜂蝶虽然多,但洛萸也没太往心里去。
因为深知她们也撼动不了这座冰山。
可听唐星安的话,他们好像还是老熟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洛萸是最懂的,她和唐星安把仔细情况打听了一遍。
得知那个人叫许亦喃,是个古董鉴定师,刚从巴黎回来。
听说所里的老前辈是她的老师。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饭局。
说的是聚餐,其实就是她的接风洗尘宴。
洛萸先客气了一番:“你们聚餐,这个外人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唐星安立马接话:“我问他们我能不能带一朋友来,他们同意了。本来就是普通的聚餐而已,多个人还热闹。”
既然这样,洛萸就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因为顾虑到考古所里都是些长辈,所以洛萸下班后特地先回了趟家。
把衣服换了,换成比较淑女的风格。
长发绑成高马尾,妆也卸了。
她天生丽质,哪怕素颜仍旧好看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皮肤白皙,衬得那张唇红润。
明艳少了几分,更显稚嫩清纯。
洛萸是打车去的,为了方便待会坐周攸宁的顺风车回来。
吃饭的地是一家中式餐厅,里面的装修无不透着古典风。
唐星安提前在外面等,瞧见洛萸了,她跑过去挽她的胳膊。
见她穿的不多,问她:“冷不冷?”
“还好,车上有暖气。”
唐星安注意到她今天的不同了,没化妆,看上去有种天然的纯欲感。
“他们都到了,我怕你待会自己进去不好意思,所以就出来等着了。”
洛萸冲她笑笑:“你真好。”
唐星安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也没也没那么好啦。”
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人类有尾巴,她的尾巴肯定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带着洛萸进了包间,不同于走廊的暗淡灯光,门推开,光线明亮。
洛萸看着那些闻声看向这边的视线,笑容自然的打过招呼:“你们好,我是小安的朋友。”
声音天
然的娇软。
她十分擅于利用自身的优势,在短时间内获取别人的好感。
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
大约是好看的人特有的优待吧。
洛萸一眼就看到了周攸宁,他眼上的纱布早就拆除,看上去与平日无异,眼神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便移开。
坐在他身侧的老者正与他讲着话,他安静的听,偶尔给过回应。
他另一侧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的女人,那套衣服是前阵子刚出的新款,洛萸嫌太老气没买。
想来她就是唐星安口中的许亦喃了。
长的确实挺好看,这么老气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竟然也显出几分御姐的冷艳来。
许是注意到洛萸的视线了,她端起酒杯,冲她笑笑。
泰然自若的神情让洛萸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
她被打击到了,端着唐星给她倒的那杯可乐慢饮。
人家喝红酒,她喝可乐。
她问唐星安:“我们不能喝酒吗?”
唐星安点头,小声告诉她:“所里的规矩,小辈聚餐不能喝酒。”
洛萸眉头微皱:“二十五了还小辈?”
“没办法,老教授定的规矩,在他看来,三十岁以下的都是小辈。”
洛萸沉默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一晚上她都会被对面这个女人压一头。
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光被人压一头,座位还离周攸宁这么远。
那女人拿出手机看了眼,不知和周攸宁说了些什么,掩唇轻笑。后者虽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也听的认真。
冷艳御姐和清冷教授。
如果周攸宁不是她的猎物的话,洛萸说不定还会磕上这对cp。
但眼下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不大舒服。
洛萸端着盛了可乐的杯子起身,说要敬周攸宁一个。
她笑容纯真,倒是让人无法抗拒。
周攸宁却不
为所动。
洛萸眨了眨眼,并不介意他的冷淡,手仍旧举着,笑容反而更加灿烂。
片刻后,周攸宁拿起酒杯,手抬了抬,并未和她的碰上。
仰头喝尽。
从洛萸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的大片风光——仰头时脖颈拉伸的弧度,以及喉结吞咽,上下滑动。
好看的人,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是好看的。
总算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虽然只是短暂的,但洛萸也很满意。
至少不虚此行嘛。
那顿饭吃的洛萸插不上话,他们聊的都是些工作上的事。
饭吃完后,老教授提议这些小辈们去唱个歌或是单独喝个酒。
“刚才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在,扫了你们的兴致,这会好好去玩玩。”
说这话时,他的笑眼分明是落在周攸宁和许亦喃两个人的身上。
这红线牵的也太明显了。
洛萸还是对周攸宁很放心的,知道他对这种应酬酒局很反感。
可她那颗悬着的心刚放下,便因为周攸宁的话再次悬起来了。
他淡声应:“好。”
洛萸一下子就惊讶的睁大了眼。
许亦喃眉眼含笑,看向他。
那眼神洛萸再了解不过了,哪怕有刻意隐藏,可满含的爱意仍似河内月光,仿佛要溢出来了一般。
许亦喃似乎对洛萸很感兴趣,听见她喊周攸宁周老师,便问起她是不是周攸宁的学生。
洛萸抿唇轻笑,带着几分天然的媚态,她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爱称。”
许亦喃听到她的话微愣了一瞬,仍旧是笑着的:“看来周老师魅力很大。”
洛萸故作出一副不开心的玩笑脸:“周老师是我独有的称呼,希望姐姐可别这么叫,不然我会吃醋的。”
用玩笑的语气说出真心话。
这宣誓主权的意味太明显了。
许亦喃也没说什么,唇角带笑,静静的打量着她。
洛萸补好妆了,把手里的
纸巾扔进洗手台的内嵌垃圾桶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非常贴心的询问许亦喃:“姐姐看够了吗,没看够的话我就再等等。”
许亦喃大抵是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垂眸笑了一阵:“看够了。”
洛萸莞尔一笑,推门出去。
这地儿是其他人选的,算是这条街上最火的酒吧了。
洛萸之前来过几次,存了不少酒。
周攸宁身旁位置是空着的,不过许亦喃的包放在那。
洛萸在心里表示鄙夷,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大学时图书馆占座一样。
她把包拿走,顺势坐下,笑容天然无害。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不知道什么好喝,有推荐的吗?”
被她询问的那个男生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这家的玛格丽特不错,挺适合女孩子的,而且度数也不高。”
洛萸点头,把酒保叫过来:“那给我一杯玛格丽特吧。”
酒保认得洛萸,非常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洛小姐好久没来了,您上个月存在我们这儿的酒还剩好多,要给您拿出来吗?对了,小吴今天也在,我让他来陪您?”
洛萸脸部肌肉微微抽搐。
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丢人现眼都是在周攸宁面前。
察觉到身边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她喉咙干涩,声音沙哑的吐出两个字:“不用。”
话说的异常艰难,仿佛胸口堵着一整片沙漠。
那群人静默几秒,有些尴尬的笑道:“看来洛小姐平时出手挺阔绰。”
洛萸也挺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去看周攸宁。
这儿灯光暗,周攸宁那里又正好是背光处,洛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大抵也能猜到,他没什么表情。
他好像总是这么冷淡,仿佛天塌了也不能惊扰他半分。
但洛萸怕他误会自己是那种玩儿咖,所以还是多说了一嘴:“小吴是酒吧营销,推销酒的,不是陪酒也不是男模。我来这里一般都是
和朋友一起来,挺正经的聚会。”
他声音淡:“不必和我解释。”
离的近,洛萸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点掺着微弱酒气的檀香味。
洛萸再神经粗也能感受到,周攸宁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是因为什么,因为她爷爷的话?
可是这次分明比之前还要更明显,距离拉开的更大。
周老师是个喜怒不显的人,洛萸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甚至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她自以为这段感情是在她在做主导者,可其实,她反而是被动的那一个。
她觉得自己进退有度,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却又总有种感觉,仿佛自己早就深陷泥潭之中。
她有些挫败感,支肘撑着脸。
许亦喃从洗手间出来,瞧见自己提前占好的座位被别人坐了,却也没多说什么,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她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便问起周攸宁一些关于工作上的事。
周攸宁公私分的很清楚,问起私事并不会得到回应,甚至有可能还会引起他的反感。
但若是工作上的事,他一般都会作答。
洛萸插不上话,只能化悲愤为食欲。
果盘吃了不少,酒也喝了点,大多都是别人往她这儿敬的酒。
洛萸酒量一般吧,两杯就上了头,但也不至于到喝醉的程度。
唐星安笑道:“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就别聊工作上的事了。”
她举起酒杯,说要敬许亦喃一杯。
许亦喃莞尔,纤长的手端着酒杯,和她碰了碰。
到了散场之际,许亦喃已经有了八分醉态。
除唐星安和洛萸之外的其他几个人都看出了教授想要撮合许亦喃和周攸宁的心思。
便纷纷撺掇着周攸宁送她回去。
“许师姐都醉成这样了,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周教授,您要不送送?”
许亦喃也眉眼含笑的看着周攸宁,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洛萸见状,急忙捂着脑袋往周攸宁身上倒:“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