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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爱情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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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料峭,他的手是暖的。

    连带梁德旖被握住的手腕,连带血脉,一并热起来。

    霓虹之下,霍之冕的眉眼被暖色涂抹。他确认梁德旖站稳后,这才松手,“没事吧?”

    梁德旖扫了下衣角,半点没沾染。她笑,“你来得及时。”

    尚在心灰意冷之际,一盆命运的凉水落下前,就来了。

    总这样巧。

    霍之冕颔首,神情一如既往。梁德旖站到他的身边,好奇,“你也来酒吧?”

    这话说的,霍之冕眯了眯眼:“我该回去睡觉?”

    梁德旖掰着指头算了算两人的年龄差,“嗯,我以为人到中年,都该早起早睡的。”

    “你的区间内小样本不够。”霍之冕回应。

    而且,他没到中年。

    梁德旖哦了一声,跟着霍之冕往酒吧里走,显出了同路人的架势。

    霍之冕瞥她,“顺路?”

    “也可以顺。”她乖巧点头。

    “我找老板。”

    这不就巧了吗?

    “那就太顺了,麻烦你带路。”

    梁德旖心下万分感激倪乒乒。宵夜提议,真是绝妙的好点子呀。

    霍之冕舍下她,被路过醉鬼一挤,又被迫走回她的身边。

    梁德旖又笑,“好巧啊。”

    夜场灯光昏暗,梁德旖眸子青青,一派纯然。

    她的身上染了酒气,还有一丝细细的茉莉花茶香,欲寻还无。

    之前在门口相遇,霍之冕原想等她走了再进去。

    她非但不走,还和醉鬼认真对话。

    那模样,荒诞里拌匀了几分真心。

    两人走到办公室,霍之冕敲门,没应。

    梁德旖掏出手机,冲着那头说:“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你。”

    那头嗓子都要喊拗,“来了。”

    她得意抬头,眼里的俏皮劲儿溢出来了。她说:“我们都用微信,即时联系。”

    特地咬重了“即时”二字。

    霍之冕转了话题,“你认识乒乒?”

    问出口时,已有猜测。

    梁德旖抬了抬下巴,“你问他?”

    霍之冕回头,倪乒乒举着酒杯走到了面前。他高扬着杯,看到霍之冕,又安分拿下。酒液不受力,在空中涤出抛物线,掷地有声。

    倪乒乒讶意,“你俩认识?”

    梁德旖和霍之冕默契的沉默,没人回应。

    “找你有事儿。”霍之冕说。

    倪乒乒指着梁德旖,“可我要和她吃宵夜。我们是事先约好了,你这行为纯属临时插队,不作数的。”

    言之凿凿,好像吃宵夜是天大的事。

    “看看手机,我从几点给你打的电话?”霍之冕声音微沉。

    “那也不算,人家三天前就预约了。”倪乒乒口吻缠绵,愣把这话说得情意四溅。

    梁德旖叫糟,要命,万一他误会了怎么办?

    她偷偷看霍之冕,男人连眼神都没变。

    好吧,何来误会,他俩本就无关。

    她努了下嘴,收回视线,却撞上了倪乒乒玩味的眼神。

    “明天,你给我送去。”

    霍之冕说完,转身欲走。倪乒乒拦在他面前,“要不然一起?”

    “哪儿去?”霍之冕问。

    “宵夜,然后去古北。”倪乒乒说。

    “不去。”

    “那先去古北,然后宵夜。”

    “不去。”

    “哦哦,去是吧。那走呗?”

    “……”

    梁德旖以为自己脸皮够厚,现在看来,还需再接再厉。

    三人上了一辆埃尔法。

    倪乒乒借口喝得太多,一人坐在前面。

    梁德旖自然坐到了霍之冕身边。

    暖气很足,梁德旖除下长外套,衣服落了大半在地上。等她意识到,霍之冕帮她拾了起来。

    她去接,两人指尖相触。

    霍之冕抬眸,“冷?”

    她的指尖像一段冰雪。

    梁德旖摇头,“一到冬天就这样,末梢循环不太好。”

    霍之冕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车辆上了高速,又快又稳。梁德旖盖着外套,昏昏欲眠。

    偏巧倪乒乒和霍之冕压低了声音讲话,说得都是她听不大懂的话题。什么清洁能源,什么古镇开发,什么安全公司。

    不知不觉,她闭了眼。

    依稀间,她好像听到霍之冕在说,前面加油站停一下。

    半梦半醒间,梁德旖感觉手上温温的。

    她抓着热源,睁眼一看,居然是灌了热水的矿泉水瓶。

    暖融融的,像是抓了个小太阳。

    倪乒乒冲她笑,“再睡会儿,还没到。”

    她唔了一声,小动物似的,含混不清说了句谢谢。

    倪乒乒侧头看霍之冕,“人家对你说谢谢呢。”

    霍之冕看他,“我没聋。”

    目的地到,梁德旖下了车,手上还抱着矿泉水瓶。

    此处黑黢黢一片,依稀可见江南水乡的雏形。

    “没想到北方也有水乡。”梁德旖说。

    倪乒乒脚步一顿,“有需求就能生造。”

    这倒是。

    “你已经看腻这种建筑了吧?”倪乒乒又问。

    “倒也没有,只是在这里,更向往北国风光。”梁德旖应。

    “比如?”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江城也有雪。”

    “只是没见过结冰的湖。”梁德旖说。

    倪乒乒看霍之冕,“等后海冻结实了,咱带着小元宝儿一块儿去?”

    霍之冕拐进一家酒店,“人到中年,怕摔。”

    “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啊。”倪乒乒又去看梁德旖,“我们带你去。”

    梁德旖笑着应了一声,像是谁在心里放了把火,整个人都热烈起来。

    酒店古色古香,装潢完毕,软装欠妥。

    倪乒乒拉着梁德旖走到空空如也的大堂,指着白墙,“我安排宵夜,你想想,这里该怎么布置。”

    “这堵墙?”

    “大堂。”

    梁德旖怔住。

    她的确在ins上po过关于酒店大堂艺术品陈设解读,因讨论度不高,她便没再放此类内容。没想到,倪乒乒竟然看过?

    原来,他早有预谋。宵夜不过是幌子。

    倪乒乒意有所指:“天下没有免费的宵夜。”

    这话倒是和霍之冕说得一样。

    “我想想。”梁德旖说。

    “有不清楚的,问他。”倪乒乒抬了抬下巴,指向霍之冕。

    梁德旖走近霍之冕,“能带我四处走走吗?”

    他颔首,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间隔着三拳,前后错开半个身位。霍之冕的脚步不紧不慢,轻声指说着布局造景。

    廊边挂着灯笼,微光撒了满地。

    他们的倒影搅在一起,无比贴近。

    梁德旖边听边记,走了一圈后,心里盘算出大概。

    “还要看吗?”霍之冕问。

    梁德旖摇头,拿出随身布袋子里的纸笔,写了几行字。

    本子就在眼皮子底下,霍之冕瞥见了其他的痕迹。

    几个不甚清晰的字母错落其间,依稀是“mian”。

    “a”被划掉。

    想要再看清楚,梁德旖将本子立了一半,很是警惕,“不许偷看灵感来源。”

    霍之冕收回视线。

    有人下楼来请霍之冕和梁德旖去餐厅。

    梁德旖收好本子,来到餐厅。

    一方八仙桌,几行小菜。久不露面的倪乒乒问,“粥还是面?”

    梁德旖和霍之冕异口同声,“面。”

    她添了一句,“不要葱,不要香菜。”

    霍之冕多看了梁德旖一眼。

    吩咐完厨房,倪乒乒落座,梁德旖凑到他身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梁德旖表示,此处建筑有几分像退思园,加之京城四季分明,不若将“春夏秋冬”四时之景融入园中。

    至于大堂布置,四季更替时巧做变换,以主题为噱头,还可以吸引回头客。

    但其余艺术品,还需要拿到报价才能做预算。现下,只能估个大致。

    倪乒乒觉着这事儿有搞头,两人越聊越多,聊到三碗面上桌。

    梁德旖端着没有葱和香菜的面,摆在了霍之冕面前。然后,她拿起筷子,将那份有葱和香菜的面拌匀了。

    她心跳得厉害,装作无意,继续和倪乒乒说话。

    这是故意的。

    因为他不爱吃葱和香菜的秘密,应该只有她一人知道。

    多年前,梁德旖问min,他有没有谁也不知道的小秘密。min隔了好久才回复:不爱吃葱和香菜算不算?

    梁德旖很疑惑,反问,这种事为什么要掩饰,不吃就不吃啊。

    min却说了一句让她感慨了好久的回答。

    他说:“你很幸福,要珍惜。”

    到今天,梁德旖也想不明白,可她却不希望他在自己面前还要隐藏这种小事。

    于是,大胆假装错手,把面换给了他。

    这次,霍之冕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梁德旖的身上。

    他不爱吃葱和香菜,但他从不说。

    是她一时错手?

    霍之冕看梁德旖。她吃了口面,神色如常,没觉察异样。

    倪乒乒注意到他的视线,“咋了这是,我和元宝儿说话冷落你了?”

    霍之冕拿筷子,“食不言。”

    “得,吃完再说。”

    除他外,无人瞩目关于面的小插曲。

    霍之冕看着莹润的汤头,筷子一动,水面涟漪。

    应该是意外。

    热腾腾的宵夜后,霍之冕离开了一阵。

    再回来,身后跟了两条黑影。

    他走进大堂,梁德旖这才看清,黑影是两条金毛猎犬。

    两犬分坐于霍之冕的两侧,毛色水亮,神情沉稳,只是尾巴摇成了螺旋桨。一派暗地里的高兴。

    原来,他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接它们?

    梁德旖着实有点儿没想到。

    这时,倪乒乒凑到梁德旖身边,“俩狗是一对儿,被人扔了。我哥晨跑时被它俩合起伙来碰瓷,就这么赖上了。”

    梁德旖想到自己扮可怜接近霍之冕。

    感觉,是一回事儿?

    三人两狗往停车场走。

    两只金毛头次见梁德旖,时不时凑过去嗅她,热忱而殷切。

    霍之冕唤回两只犬,“hero,leander,过来。”

    两犬无奈,拿鼻头拱了拱梁德旖的小腿,跑到前面去了。

    梁德旖的心跳重重一落,以为自己错听了。

    倪乒乒来了兴致,“元宝儿你猜猜,这两只狗,谁叫hero,谁叫leander?”

    梁德旖终于听清,她不太敢信,“hero和leander?”

    倪乒乒颔首,理所当然。

    可倪乒乒不知,这是她曾经说给min的神话故事。

    【icarus:给你看个画。】

    【icarus:[图片]】

    【min:看不懂。】

    【icarus:那,跟你说说画里的故事?】

    【min:说。】

    【icarus:传说,hero是维纳斯的祭司,终日生活在海峡的神庙中,美名远扬。海峡另一端,有一美少年leander。他渡海而来,为hero倾倒。维纳斯以丘比特之箭射中二人。】

    【min:听起来很圆满。】

    【icarus:hero每夜执火炬迎候,二人相拥入塔。一日,风浪太大,火炬吹灭。leander迷失方向,溺海而亡。hero悲恸,跳海,亡。】[1]

    【min:……】

    【min:系统拒收并退回此段内容。】

    梁德旖看着那两只围绕在霍之冕身侧的犬,手心微微发热。

    原来,他有这样的柔软。

    她抬头,看到了满月。

    无端端想起了一支小令:

    剔秃圞(luán)一轮天外月,拜了低低说,是必常团圆,休着些儿缺,愿天下有情底都似你者。[2]

    明月清冷孤掷,却总被冠以“情”的象征。

    像他。

    梁德旖说:“公的是leander,母的是hero。”

    语气笃定,没有半分犹豫。

    听到梁德旖的答案,霍之冕回头。

    她一身清辉,神情稚嫩,眼睛却比月亮还亮。

    说得这样准,还是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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