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式
后晌徐麟还是爬起来去了校场。
沈家三爷抱着膀子看他那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好不快活。
“被我家娇娇拎回去的，”沈家三爷眉梢眼角全是幸灾乐祸，“你还是第一个，挺能耐啊。”
徐麟：“”
沈家三爷取笑够了，下巴一抬，“去，扎马步，两个时辰，半点儿不能少。”
徐麟头顶骄阳，脚踩沙土，没有半分言语。
过了片刻，沈娇娇没来，沈家七兄弟倒一个不落都来了。
“你们过来干嘛？”对他们，沈家三爷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这大热天的不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到这里来捡金子啊！“你们是不是也想回炉重造一下，别等着了，跟着去吧。”
“三叔，您别生气啊，咱们不是来瞧瞧稀罕儿，看个热闹嘛。”小八沈以致耷拉儿着脑袋赶紧告饶，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八哥说的是，”小九沈远也帮腔道，“听说昨儿个也是被王府的下人抬出去的，咱们特地来瞻仰瞻仰。”
其余人纷纷附和，沈家三爷本来嫌烦，一堆臭小子火力旺，这大热的天往身边一站就跟安了个小火炉似的，还嫌不够热啊，但一看场中的徐麟，他悟了。
“二小子，去，你给他指导指导，这扎的什么马步，风吹就能倒。”
沈漠一听就懂了，看了一眼小脸晒得通红的徐麟，再看他那个弱不经风的身板，顿时还真有些不落忍，“三叔，这不太好吧？”
“不好什么不好！”沈家三爷一脚踹过去，“让你去就去，指导的不好你也跟着扎马步去。”
这一下子沈漠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着一张脸过去了。
“漠弟，这是怎么了？”徐麟眼看沈漠走来，再看他这模样，不由发问。
沈漠回头看了一眼树底下臭着一张脸的沈家三爷，只能认了命。
“睿王，得罪了。”抱拳行礼后，沈漠将脸上的表情全部收回，他身子本就壮的跟头牛一般，这会儿虎着一张脸还真有些吓人。
在徐麟的疑惑中，沈漠动了，蒲扇大的手掌接连往徐麟身上招呼着，口中还厉声道：“挺胸，抬头，收腹，大腿发力，屁股收进去，腿再低一些。”
一炷香之后，徐麟的腿就开始发抖，如果说早上练站姿已经让他生不如死，眼下就直接堪比地狱了。
“三哥，你说他能坚持多久？”小八沈以致问道。
其实他们沈家儿郎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哪个做的不好都是一脚踹过去哪里会跟你说这么多，自家兄弟不觉得，但看着眼前的这位四皇子，沈以致总觉得自己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可怜那么让人心酸呢？
沈明可没自家蠢弟弟这般软心肠，他顿了一下，眼眸深邃，“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烈日，小六沈宁也开了口：“总不会再晕过去吧。”
在沈家几兄弟的热切“关怀”中，徐麟人没晕，但一双腿抖得太厉害，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后退了几步，姿势自然也就不再了。
沈漠又看了一眼沈家三爷，这才道：“先原地休息半炷香，待会儿继续。”
“谢谢。”一开口，徐麟只感觉整个胸腔都在冒烟，那滋味实在绝妙。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似乎要蹦出身体之外。
“你还好吧？”沈漠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徐麟勉强摆了摆手，但话还是说不出来。
就这样，半炷香很快就过去了。
“要是不行，你就再休息一会儿。”沈漠见他那模样，又道。
徐麟冲他笑了笑，果然，她的家人总是心善的。
“无事，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徐麟难得自嘲。
又一个一炷香过去，徐麟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喘得比之前还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半炷香之后，他还是爬了起来，继续扎马步。
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沈家七兄弟看着他的眼神也不知不觉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你们说，他能撑两个时辰吗？”这一次，小八沈以致又问出了口，但内容和语气明显不同。
沈家几兄弟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但都没有开口。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真的是来瞧这位四皇子是如何的身娇体弱法儿，眼下他们倒真的希望他可以成功了。
两个时辰一到，沈家三爷起了身子，他没有说一句话，但离开的身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麟失败了。
越到后面他能撑下去的时候越短，歇息的时间也就越长，这两个时辰他真正扎了勉强能有一个时辰。
一连串的打击让徐麟猝不及防，刹那间无尽的挫败感席卷而来。
“没事，凡事都要有一个过程，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循序渐进，我自小习武，到如今十五载，不着急，明日再来。”沈漠拍了拍徐麟的肩膀，说这些话时面上有着明显的局促，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徐麟被他拍的直接坐在了地上，但他却笑了，“谢了。”
沈漠懊恼，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堪比豆腐的体质了呢？赶紧伸手去扶，“不好意思啊，没控住住力道。”
沈娇娇歇完晌正要准备出门去校场，就听身边的丫鬟禀告。
“姑娘，听说睿王已经回去了”
自家主子明显对那个新来的四皇子不一般，但除了冬棠丫头神神叨叨的，其他人倒没多想，沈家历来都是耐摔耐打的糙汉子，头一次见这么个人，大家伙儿明面上忌惮睿王的名头不敢去观望，但背地里打听的可欢畅了呢，因此也想当然的认为自家姑娘也是这般心思。
经春薇丫头这么一说，沈娇娇脚步也停了下来。
冬棠看自家姑娘仍旧没什么表情，心中暗念，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
半炷香之后，沈娇娇忽然轻飘飘开了口：“往后未时一刻就喊我起来。”
冬棠：“”姑娘你心思好难猜，想哭。
就这样，徐麟每日都会来安平侯府点卯，十日过去，早上练站姿的两个时辰他已能淡然熬过，只是后晌扎马步，他中间仍然会休息，但体力明显要好上许多，显然在沈家三爷不留情面的“教导”下，他这个弟子的进步也颇为可观。
这日后晌两个时辰一过，沈家三爷又起了身子，不过罕见的，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向场中的徐麟。
“一炷香之后，到我的书房。”说完，他不等徐麟反应就走了。
徐麟整个人还有些轻飘飘的，大脑思维缓慢，还是旁边沈漠又提醒他一遍，方才回过神来。
“赶紧歇歇吧，”沈娇娇也走了过来，“我爹不喜欢等人的。”
她的声音没有雀跃，没有欢喜，也没有担心，甚至连起伏都少得可怜，但听在徐麟耳中丝毫不弱仙乐。
他死死盯着她，但凡她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的双眸就禁不住紧紧黏在她身上，再留不出分毫给予他人。
徐麟深深的点了点脑袋，腿一软直接坐了下去，这些时日过来，他早已不在乎在她面前如何丢脸，其实沈家三爷说得也没错，如果连一个好身体都没有，他又如何能与她牵手一生呢？
与他们的将来相比，他眼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在她眼眸中，他并未瞧出丝毫的鄙视，这就够了。
徐麟快速调整呼吸，然后扯了扯身上的衣袍，跟沈娇娇和沈家其余兄弟辞别了，就赶紧去找沈家三爷。
沈家三爷打量着眼前人，他早就知道他的不简单，可这些日子他展现出的坚韧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听说前些日子兵部尚书的二儿子和四儿子相继出了事。”沈家三爷淡淡开口，“就连户部尚书也被御史参的够呛。”
原来这兵部尚书的二儿子在外嚣张跋扈惯了，前些日子指使自家下人将一个摊贩给活活打死了，本来是想以权压人，没想到愣是闹大了，圣上出宫时被一个民妇当街告了御状，天子脚下尚敢如此猖狂，圣上一下子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而兵部尚书的四儿子就更不济了，在烟花之地为一个小倌儿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这些天御史就跟叮了蜜一般，对兵部尚书大人爱的深沉。
徐麟没承认，也没否认，“兵部尚书治家不严，该。”
沈家三爷难得看徐麟顺眼了些，“确实该。”
敢说他家娇娇，就得整的他家宅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