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二人一起躇足望了会天，欣赏了会蓝天白云，便依旧由着容珠带路，继续朝着藏书阁而去。
松竹院的书房内，容父正与周全二人商讨西北的事情，因为女儿的要求，本该走趟西北的周全被留了下来，继续为叶淮的身子治疗。
“那小子身子如何？”容父也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叶淮，眉头就皱地紧紧的。
或许正是因为同样出众的样貌，同样深沉、坚韧的心性，让他想到了那人。
时隔十几年，容父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有这么一天。
可他同样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只要想想就窒息的慌。
周全自小就认识容父，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情缘之事，向来难说，他伸手鲁了把胡子，开口道：“主家放心，叶公子虽说中毒时日长，但好在他底子好，心性也坚毅，治愈只是时间的问题。”
“唉！”容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手背于身后，转身望着窗外的松竹。
女儿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对于容父来说，既希望女儿能够有个好的归宿，又怕女儿步了她母亲痴心错付的后尘。
对于叶淮，他自认这是他生平见到过最出众的男子，无论外形还是心性。
只是越是这样出众，他才越是担心，他的女儿他自己知道，那般没心没肺，唉……
正当这时，容一进来禀报，说是凤羽阁那边回了消息，将手中的纸条递到了容父手上。
容父随手展开纸条，上面字迹简短，寥寥数语，却能瞬间将容父眉间的愁绪悄然抹去。
“好！不愧是我容山的女儿！哈哈哈……”
边上的周全不明所以，容父见了，将手中字条递了过去。
周全双手展开一看，眉眼间也是绽放出同样的喜意，立马对着容山拱手道：“恭喜主家！”
容山闻言，眼中喜意更甚，不过嘴上却道：“不过是她误打误撞罢了。”
话虽如此，脸上自豪的神情却丁点没少。
周全伸手抚住胡须，不认同道：“那倒不一定，上次见到小姐，见她眼中早已经清明一片，可见是个聪慧的，又有主家这般用心栽培，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容父就只有容珠这么一个女儿，之前只想着往后让衣食无忧，所以容父在金陵打下了这么大片江山。
可自容珠看上了叶淮，容父心里担忧地紧，生怕将来容珠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才逼迫容珠去学点本事。
哪怕无所作为，至少多点防人之心。
本也没有期待过容珠能怎样，如今她第一次去凤羽阁，就能接下钱掌柜的话，并还做到了举一反三的地步。
那钱掌柜也曾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所以偌大个凤羽阁，容父才放心交给她去打理。
女儿若真的在商业上有所天赋，那往后哪怕那小子真的有有眼无珠的一天，容父多少也能安心些。
世人都说商人逐利，但容父却觉得一个成功的商人，在眼界这一块，必定不差于一方将领，只是大家立足的战场不同罢了。
他转头对着周全说道：“这次你就安心留下，好好替那小子治病吧，反正现在阿珠也清醒了，西北那边，若朝廷没有什么大动向，我们还是没必要投鼠忌器。”
周全点了点头，好不容易在金陵扎稳了根，若朝廷能忽略他们，自然是最好不过，怕就怕在……
他抬头看了眼满脸喜意的容父，思虑了片刻后，终究是没在这时候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反倒是容父，对于容珠的聪慧倒是十分受宠若惊。
想着下个月两人就要成婚了，看来，还是得和余先生那边透露一下，阿珠的功课不能懈怠。
此刻带着叶淮去藏书阁的容珠，并不知道因为她在凤羽阁的出众表现，居然被钱掌柜传给了自己父亲。
不仅如此，她父亲还偷偷在背后，想方设法让女先生给她开小灶。
两人一靠近藏书阁，守卫在藏书阁的小厮立马上前对着容珠行礼。
容珠点了点头，表明来意后就带着叶淮进去了。
大小姐下个月要成亲的事，容府上下都是知道的，不过叶淮自被容珠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安静呆在厢房里。
除了那日进府时，见过叶淮的一众丫鬟、小厮，就只有伺候在叶淮厢房处的小厮了。
藏书阁里面，珍藏着容父这十几年来到处收集来的珍本。
容父虽然料到没人敢对藏书阁动手脚，但是出于对书的爱护，还是派了几队人马日夜守在藏书阁门口。
是以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叶淮，起身的那一刹那，见到自家小姐身后谪仙俊美的少年，纷纷瞬间都傻了眼。
便是连二人什么时候进去的都不知道。
小柔被容珠留在了外面，容父向来珍爱里面的书籍，她和叶淮可以进去挑书，但是小柔作为下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到藏书阁的。
独自留在外头的小柔，看着这般看傻了眼的小厮，不由得轻嗤了一声，随即又高傲地昂首挺胸，跟着这样的小姐和姑爷，她自豪！
随着容珠的脚步一跨进藏书阁，叶淮就被眼前这看着眼前这整整齐齐摆放的满满当当的书楼震惊到了。
这还真是藏书阁，整个阁楼里放满了各种不同种类的书。
藏书阁总共有两层，一层主要是容父收集来的书籍，二楼是一些稀罕少见的笔墨纸砚。
单一层的大小来说，就不亚乎他所住的厢房大小。
倒是难得看到叶淮也有惊讶的时候，容珠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没在他脸上见过多余的表情。
这出乎意料的神情，可不得让她好一阵高兴，立刻摆出一副土财主展示土地的豪爽劲。
“你自己挑吧，喜欢看什么就带回去看就行，日后成亲了，你也可以自己过来，反正整个容府就父亲会偶尔过来，这藏书阁也实在是冷清的很。”
容珠并不知道，书本对于求知若渴的人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叶淮高瘦的背影，呆呆地看着前方书籍。
良久，才哑声对着她道了句：“多谢！”
二人在藏书阁呆了半个时辰，叶淮将里面书籍的名字和位置都记了下来，又随手从里面挑出了3本书籍。
容珠看着书就头疼，自然也没有关心叶淮带着什么书。
两人出来的时候，门口的小厮见到叶淮手中的书，神情一时间复杂难辨。
容珠见了不满道：“这是我未来的夫婿，我带他来拿几本书怎么了？爹爹那里我自己会去解释。”
众小厮闻言，才不由地垂下头，遮起一张苦瓜似的脸。
叶淮则在边上意外地看了眼容珠，在听到她说‘夫婿’二字时，握着书本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两人一路往回走，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了，天边挂着像是凤羽编织的绸锦，光芒万丈。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叶淮稍微落后容珠半步，他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容珠的侧脸上。
夕阳映照在她如玉的面颊处，犹如玉脂般的面容瞬间也染上了一片霞红。
叶淮回想起前世，关于容珠的点点滴滴。
只知道她是死对头许有之的亡妻，在金陵众人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传闻中，她面目可怕，为人嚣张跋扈，备受许有之厌恶，许有之被迫成婚。
成婚一年，两人竟是连房都不曾圆，最后因为意外横死在闹市。
可是如今再看容珠，倒是与他前世知道的消息，完全不同。
叶淮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
他不明白这一世是因为他重生了，还是因为她，也藏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小柔跟在二人身后，她的视角看不见叶淮的表情，只知道在这样美的夕阳下，姑爷刻意落后小姐半步，为的就是偷偷打量小姐。
果然，她家小姐貌美如仙，便是谪仙俊美的姑爷，也难免会背着小姐偷看。
嘻嘻嘻，小柔心里美滋滋，即便到了二进院，见小姐和姑爷的脚步不停，小柔也没有出言提醒，而是乖乖地跟在两人身后。
直到容珠走到一进院和二进院的大门处，才堪堪听了下来，她转身对着叶淮道：“我就送你到这了，剩下的你自己回去吧。”
叶淮闻言，潋滟的眸子看向容珠，拱手道谢，最后才朝着厢房的方向走去。
容珠看着微风挂起叶淮月白色的衣摆，他及腰的长发也随风飞扬，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总觉得，刚刚他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别有深意。
直到叶淮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容珠才疑惑的收回目光。
转头就看到后头笑的一脸诡异的小柔。容珠：这一个个的，都是中邪了么？
容珠摇了摇头，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转而往松竹院走去。
她其实刚刚是故意将叶淮送到这里的，因为路上，容珠就想好了等会要去自己爹爹的院子里吃晚饭。
顺带好好炫耀一下，今日在凤羽阁优异的表现，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忽悠容父，把女先生的课给减减。
不然每日这样早起晚睡的，她迟早要英年早逝。
不明所以的小柔跟在身后，心里又开始磕起了自己认为的神仙爱情。
果然小姐也是在意姑爷的，这才送完姑爷，接着就赶紧找老爷报备了，像是生怕老爷会去责备姑爷似的。
主仆二人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一前一后去了松竹院。
容父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孝顺，还过来陪自己用晚饭，当即便吩咐厨房准备了容珠最喜欢的菜色。
又看着容珠在餐桌上，主动给自己夹菜，容父高兴的眉开眼笑，看来余先生教的不错，下次人再过来，必须要给包个大红包。
然而下一秒，容父就笑不出来了。
“父亲，您看看我这下个月都要成亲了，女先生那边的功课能不能先停一停？您总不想女儿到时候出嫁都顶两个熊猫眼吧？”
像是为了配合说话的效果，容珠抬头看向容父，特意把眼睛眯小了点。
接着道：“你看，我这眼睛都变小了，就是因为看书看的。”
容父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搁这给自己糖衣炮弹，这才是女儿的最终目的。
不错！倒是比以前进步了，不是一开口就囔囔了，还学会了迂回路线。
容父：“听说，你下午带那小子去了我的藏书阁，还将为父最爱的兵书给借走了？”
容珠没料到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过来给容父报信了，心里暗骂那群不长眼的小厮。
但对上我容父审视的目光，容珠有些失了底气。
叶淮确实当着她的面拿走了三本书，但谁知道运气那么好，就拿了父亲最爱的书。
容珠如坐针毡，不得不找话来搪塞一下，不然等会自己要求还没提，就得给父亲扣一个大帽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容父便先她一步开口了。
“既然是你带过去的，为父也就不追究了，不过你的夫婿都能在学问上，这般肯费工夫，你自然也不能落下。
“为父已经找余先生商议过了，往后你的学业得加重一份，希望你好好学习，早日成才，莫要被自己的夫婿比了下去。”
听了这话，容珠立马撂下筷子，就连嘴里的糖醋排骨都不香了。
她不乐意地反问道：“爹爹这般又是找女先生，又是加重我的学业，是想要我去给咱们容府考个女状元回来吗？”
容父见了女儿双手抱胸，撅着一张小嘴，两腮鼓鼓的样子，半点没有心慈手软。
“靠你去考状元，怕是没有希望了，不过为父这家大业大，将来都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老是这么目不识丁，往后万千家财还不是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哄了去。
“再说，虽说我们是商户人家，但是商人靠的就是头脑，你这肚子里没几分墨，又这般年纪没有历练，怎么斗得过外面的狼才虎豹？”
“这不是还有您……”说到这，容珠顿住了，骤然想起了前世惨死的经历，倒还真有几分被父亲说中的道理。
顿时咽下了后面的话，没再继续争论下去。
容父见容珠一脸沉思，心下慰藉，能会思考总是好事，将来孩子长大了，总是要自己面对的。
哪怕是他，也没办法护住自己的孩子一辈子。
伸手拍了拍容珠的脑袋，容父语重心长道：“万事开头难，阿珠聪慧，为父相信，你定能做好的！”
……
自那日那顿晚饭之后，作为待嫁的容珠，不仅不用像别的闺女那般在家绣嫁妆，欣喜等着待嫁。
更是像书院的学子一样，每日早起晚睡。
女夫子不仅只是教容珠识三字经这么简单，还给容珠讲《鬼谷子》、《兵书》之类的。
容珠每日简直苦不堪言，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装财主，让叶淮去藏书阁借书了。
然而，容珠并不知道，容父这是处心积虑要安排的事，没有叶淮借书一事，也还会有其他的理由。
不过，尚未明白自己老爹想法的容珠，只得把过去的自己和拿书的叶淮一起怨上了。
功课一日比一日繁重，容珠可不想自己一个人担了，怎么着也该两人共享才是。
不是有句话说了嘛：有福同享、有难同担。
没道理自己在这苦兮兮的学习，叶淮就那般肆意洒脱。
容珠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收起手中的笔墨，叫小柔将自己的功课装了起来，她要去厢房找人共患难去！
小柔一听说小姐要去厢房，手脚迅速给容珠将课本笔墨收好，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容珠。
容珠：这丫头，最近奇奇怪怪的。
容珠看了眼小柔垂着的手，上面是快将她头给压弯的功课，顿时也不纠结了，雄气赳赳地去了厢房。
听到门口的动静，叶淮将头抬了起来，立马与气鼓鼓的容珠四目相对。
他倒是很意外，毕竟两人前几天才见过，按照叶淮的想法来说，两人下次见面，该是成亲那日了。
不过片刻，叶淮就收回了脸上的神色，起身朝容珠走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显而易见，容珠没了前几次那般好态度。
她抽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叶淮好一顿牢骚，都是这几日她如何被女先生蹉跎的惨事。
说完之后，还不忘认真地看着叶淮，问一句：“这种感觉，你懂吗？”
说实在的，叶淮从未有过容珠这般经历，所以她的感受，叶淮也没有体会过。
但是不妨碍他耐心倾听，将手中刚刚泡好的茶水，轻轻地放置在容珠跟前。
正好说的口干舌燥的容珠，很是配合的干了这杯茶水。
接着一抹唇角，很是不客气道：“我知道你是懂我的，明白我的苦楚，所以，这份苦难不应该我一个人受。”
说着，对着身边还磕地飞起的小柔使了使眼色。小柔十分配合地从手里将功课和笔墨拿了出来。
叶淮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功课，又将目光转向对面眼两眼泛着狼光的容珠。
二人眼神对视，谁也不开口说话。
身后的小柔又开始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只有姑爷能治愈小姐，也就一杯茶水的功夫，小姐立马就原地复活了。
现在，还和姑爷深情对视了起来。
容珠不知小柔心中所想，她一双桃花眼都快瞪成了杏眼了，叶淮还在那无动于衷。
哎！就这样，父亲居然会觉得自己比不过叶淮。
容珠默默吐槽了一声，对叶淮这“聪明的脑袋”也不再抱有幻想。
她收回与叶淮对视的目光，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说道：“说来我功课增多也有你的份，既然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她瞥了眼桌上的功课，看着叶淮，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应该帮我一起分担一下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