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华堂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时斐利眉梢微微蹙起，心情有些不虞，坐在桌边，没有了一丝困意。
他作息一向规律，睡眠极浅，几乎在少年砸下来的时候就醒了。
还没有动，身上的人就贴了上来。
温软、带着体温的，娇弱人类的身体。
那个人类的手碰上了他的肩，似乎被吓了一跳，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念念有词，一本正经地把“阿弥陀佛”和“阿门”乱念，试图超度他。
——他不知道这种东西对吸血鬼是没有用的么？
人类怎么会让这么笨的人来吸血鬼学院，不怕他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么？
很吵。
在他结束了仪式想走的时候，自己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扣住了他。
然后睁开眼睛。
看到一张傻傻看着他的漂亮的脸。
玫瑰一样娇软的肌肤，琥珀色眸盈盈星光，小鹿一样明亮，可爱又狡黠，睫毛长而卷，天生带着柔弱易碎的玻璃感。
贴得很近，几乎毫无距离。
鼻尖似乎若有若无传来风信子的清甜，像蜜一样，又带一点樱桃般的微酸，像是春日绽放的气息。
耳边那句呢喃仿佛就在前一秒。
“什么都不做是你的性格吗？”
覆盆子浆果的诱人甘甜和慕斯蛋糕的细腻柔和。
在那一瞬间，那样的甜美味道令人有些头晕目眩。
时斐利点了一下桌面，翻开桌边工作记录册，指尖动作忽然微微一顿。
似乎在刚刚一瞬间，听到在耳边有响起什么微弱的声音。
【……不满意？……】
【真想把你……狠狠办了……】
【捏爹，资本主义……】
【周……扒皮……】
从风中隐隐约约传来几个意味不明的字眼。
是刚刚那位少年的声音。语气完全不复先前的小心，变得明快又跳脱。传入耳中时，似乎加上了什么混响的特效。
太过破碎的话语，出现得很突然，消失也很快。他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幻觉？
时斐利停下了动作。
若有所思，打开一本新的书册，将听到的字句记了上去。
——在“周扒皮”边上，打了一个问号。
“谢雪之同学，欢迎来到圣夜华堂学院，我们为你准备好了你的教材、学生证和寝室。”
“所有的物品都是施加血咒的‘血牌’，在里面加入血咒就可以出现原本物品。照顾你是人类，我们事先加入了血咒的力量，免去了你不会使用的尴尬。”
“这是风牌，里面有所有教材课本和练习资料；这是月牌，有你的学生信息……”
“最重要的，这是星币卡，里面有学院每月给特招生的金币，一定要好好保管……”
校长是一个严肃的老者，白发苍苍胡子长长，眼神非常有威压，带来距离感，但是给谢雪之的解释十分详细。
他掌心浮着发光的血牌，一个个示范卡牌的用法，直到亮出最后一张：“最后——这是魔术师牌，里面有校园论坛。”
校长室。
圣夜华堂的校长室位于学院正后方，在顶楼的六楼。贴在地面的幽紫色的圆形血阵缓缓转动，六芒星复杂铭文之中上升虚影。
窗外，黑天鹅绒一般的夜色之上，树梢明月如银。
谢雪之接过卡牌，礼貌道：“谢谢校长。”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是表面附上血咒的卡牌，黑色为底色，不同牌面有不同的镀金，拿在手里有一定实感，沉甸甸的，像高级质感的塔罗牌。
第一次接触血咒，他学着校长的样子放开手，掌心的血牌便浮于空中，缓缓旋转。
他的好奇心被最后的魔术师牌吸引过去：“校园论坛？学校有论坛吗？”
鲁尔森校长点点头，解释道：“有，论坛维护使用的也是血术的力量。每个学生绑定学生身份，仅有一张卡牌，代表一个账号。”
校长室很大，但是只有他和校长两个人，还有一个空着的位子是副校长的，谢雪之没有见到他的人。
“这是副校长纳罗斯的位置，他一向神出鬼没，”校长鲁尔森看了一眼空着的位置，道，“说起来，圣夜华堂晚上十点开始上课，时间这么晚，人类能习惯吗？”
谢雪之内心流着宽面条泪，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圣夜华堂是吸血鬼学院，适应吸血鬼的作息，属于夜校。
校长室只有深夜十点的上课时间才开放，所以他从下午就开始等，一直坐在校长室外的长椅，等到了晚上。
深夜十点才上课。
在现代就算是高三学生，也都下晚自习了。
555可怜巴巴：【放、放心，宿主，我会给你身体加成的！就算昼夜颠倒你的身体也不会垮的，就是有点困而已。】
谢雪之：【……】
555：【还有！系统提供的身体加成功能还包括补血效果，宿主，你就算天天被吸血也没有关系的，我们会提供补血剂，生效很好——】
谢雪之感激地让它闭嘴：【这个就不用说了。】
他对校长道：“我可以的。谢谢您关心，我没有关系。”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鲁尔森道，“圣夜华堂是血族皇家学院，非富即贵。里面对于吸血鬼等级划分由e到sss+非常森严，有着‘权力至上’的传统。”
他给谢雪之尽心尽力地科普：“圣夜华堂一共有三个学院。作为人类特招生，在你的三年学习时间内，会分别在每学年去不同的学院。”
“除了常规文化课考试，还有每年举行一次的‘血宴’，‘血宴’获胜的三个人，会进入华堂，成为华堂的负责人。”
谢雪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要记得，”鲁尔森毫无表情的眉目微微沉了下来，严肃道，“在吸血鬼中，有不少是人类的仇视者。尤其越强大的吸血鬼，越敌视人类。作为唯一的人类，你非常危险。无论发生什么，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您。”
【这个校长气质得挺像我高中教导主任的，我校那个老教导主任就是这样，很有威严。】
谢雪之望着鲁尔森长长的白色胡须，头顶斑白但茂密的白发，客观点评道：
【不过教导主任是秃头，校长毛发还挺茂密的，如果他是地中海就更像了。】
555：【……】
谢雪之心中猜测：【难道头发多是吸血鬼的种族天赋？】
“呼啦——”
校长室右侧的窗户大开，忽然不知哪里一阵强烈的夜风吹来。
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白的。
校长头顶一头浓密的白色长发飞了出去，留下一个光溜溜的澄亮脑壳。
是个光头。
谢雪之想说的话戛然而止：“……”
鲁尔森摸了一下自己“蹭”地一亮的光头，面容威严：“……”
谢雪之垂头，装作自己没有看到。
不是吧？这都能当照明灯了？
余光瞟到鲁尔森捡起了地上的白色假发，镇定地抖了一抖上面蹭到的灰尘，又在头上安了上去。
好。
谢雪之：“…………”
鲁尔森轻轻咳嗽了一下，“对了，这是你的校服，白色的斗篷，用来区分你作为唯一的人类的身份。”
谢雪之接过校服：“谢谢校——”
“咣！！！！”
刚刚传来强风的窗户被震得飞响，打断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更猛更烈的风直击面前，谢雪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看见窗子下潇洒地翻下了一个白发少年。
他有一双简直要跨破屏幕的大长腿，进窗之后半蹲下来缓冲力道，微微抬起脸。
引人瞩目的是他不同寻常的鎏金异色瞳，左眼是玫瑰金，右眼是血一般的亮红。
校服穿的乱而随意，但很有时尚感。白色衬衫连领口都是敞着的，露出让人移不开眼的锁骨，外面大衣斗篷是红色格子样式，上面有“sss”标牌。
代表这是sss等级的吸血鬼。
“唰——”
又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眼前飞了过去，似乎很长。
假发？
谢雪之转头一看，只见老校长刚刚戴好的假发又被风吹出去十米远。
这回那顶假发在强风下直接从六楼飘了下去，不见踪影。
“……”
“…………”
鲁尔森一副尊容微微扭曲，声音气到肃穆而森严：
“极、星。”
谢雪之脑中的555“滴”地跳了一下：【检测到男主二号出现，极星·洛。】
【血神阵营boss，代表“放纵”，血神转世，天然白切黑。】
谢雪之想了一秒，之前那阵风恐怕不是师出无名，把校长的白发第一次弄掉的估计就是这位攻略对象，看到校长捡了回来，索性自己跳进来，让它掉了第二次。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窗户——校长室可是在六楼啊！丫的这人怎么进来的？
555：【宿主你觉得极星怎么样？】
谢雪之客观评价：【只能说长得不错。】
555：【……】别的呢？？
随后谢雪之的目光移到了白发少年胸前的“sss”牌子上，问道：【越是等级高的吸血鬼，对人类越有恶意？】
555心虚道：【是的……宿主……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我的攻略对象都是sss级别吸血鬼？】
555更加心虚：【嗯……】
“哟，鲁尔森校长。”少年半点没有道歉的意思，懒洋洋微微一笑，起身站了起来，斜靠在窗框上，交叠一双长腿。
他朝谢雪之勾了勾手指，“听说新的人类来了，我来欢迎一下新人。”
鲁尔森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你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从窗进来？”
“六楼也不是很高，”极星笑吟吟地道，“懒得走门了。”
鲁尔森：“……”
谢雪之：“？”
【对不起，我加一个评价，这起码得配一个热评的精神病院院长对他说你好。】
极星弯了弯流丽的眼睛，打破了室内的沉闷气氛：“我现在可以接走小新人了吗？我对人类可是很好奇呢。”
鲁尔森拒绝道：“谢雪之现在是a院的学生，你一个b院的，接他干什么。”
谢雪之又听到了知识盲区：【极星是b院的？三个攻略对象不同学院？】
【是的，】555表示，【你的三个攻略对象分别在a院、b院和c院。】
谢雪之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岂不是脚踏三条船也不会翻车？还能跨学院追杀我不成？】
555：【？】
极星笑容不变，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说起来，校长，广场舞再不去可要结束了，我接他可是为了解放你。我是来让你有时间去跳广场舞的。”
？
校长？广场舞？这世界也有广场舞？
不可能吧，这么老学究的校长，怎么可能喜欢跳广场舞？
鲁尔森威厉的面庞越发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冰冷而不近人情：“……你说真的吗，那你把他带回宿舍吧，你应该认识路。”
谢雪之：“…………”
这也太随便了！谁在之前刚刚警告过他要小心高等级的吸血鬼？
再说了校长你看上去按吸血鬼的年纪都快一千岁了，居然是真的爱跳广场舞？？
这个设定科学吗！！！
“当然。”极星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挽住谢雪之的手，把他拉了出去，看上去轻轻松松，实际上力气大得不容反抗。
【我操，草率了。】
“你叫什么名字，新同学？”
“谢雪之。”
极星垂下眼睛打量他一秒，弯弯眼睛，笑着道：“好的，跟我走吧。”
谢雪之微微偏过头，谨慎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真的是sss级吸血鬼？讨厌人类？为什么他看不太出来？
很好。
谢雪之满意道：【我遇到了旗鼓相当的演戏对手。】
“当——当——”
威斯敏斯特的钟声响彻在耳边，昭示着夜晚时间的流逝，来自中世纪的钟声余音悠长。
夜幕似羽毛墨水荡漾，四周的教学楼是光鲜华丽的白金城堡和教堂，花窗里亮起白光。
谢雪之和极星并肩走在校园平直的大道上。
到了夜晚，圣夜华堂变得很冷，他把校长室领来的斗篷先披在了身上。
身上系着的毛茸茸的白色斗篷，覆了大半个身体，显得他本来在吸血鬼身边就小了一点的身材更加娇小玲珑。
他的斗篷不同于a院的墨蓝和b院的深红，是人类校服的独特样式。
不仅更加保暖，帽子后面还有一对小巧的猫猫耳朵，软软的，摸上去很舒服。
谢雪之打了一个哈欠，四处张望。
极星：“学院的宿舍区就在前面，那边一排楼的地方，占了五条街。”
谢雪之向极星所指的方向看去：“哦。”
“你住在a区的宿舍一号楼，”极星修长的手指虚虚点了一下最近的那栋楼，“离教学楼最近。”
谢雪之：“嗯。”
“谢同学。”
【不许叫，看见你超他妈烦。】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有点冷淡。”极星微微偏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挑起了唇角，“不喜欢我吗？”
【是的，我不喜欢恋爱的酸臭，勿扰。】
谢雪之拉起了斗篷的白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乖巧眨眨眼，看得人心痒：“没有不喜欢，你想多啦。”
他话音未落。
“——啊啊啊啊啊啊那里是极星大人！！！”
“极星大人！晚上好！今天的您也是如此让我心动——”
“您要去哪里？我们可以跟着您一起走吗？”
“带上我们吧！极星大人！！”
拔高的少女声音乍然如烟花一般炸开，在前方传来，越来越近。
谢雪之抬眸。
成排女生脸上带着红晕，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扬起尘土冲了过来。
极星：“……”
谢雪之：“……”
【嘎？海王竟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