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领罚
行珩伏在地上，把自己是如何被家人卖去道观，又被每日喂食丹药，而后又被追杀、逃走、乞讨，最后被行一行二带回的经过一丝不落地说了。
一张小脸惨白，泪水充盈在眼眶，她死死忍住，还是落了几滴。
“可还有隐瞒？”叶祾倬冷淡问道，那种上位者的杀伐决断之气，让书房里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时落针可闻。
“属下不敢。”行珩答道，“求公子责罚。”
“鞭笞五十，下去领罚！如若往后再有任何事隐瞒不报，格杀勿论。”叶祾倬说道，淡淡威压袭来，“行二，僭越求情，杖责五十。”
行二跪下领罚，“属下知罪。”
“今日乏了，下去吧。”叶祾倬袍袖一挥，闭上眼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转动念珠。
几人告退，行二带着行珩去刑房领罚。
“师父，是我连累你了。”行珩自责地低着头，“公子会不会杀了我？”
挨完鞭子再被杀，应该会死的快一些吧。行珩绝望地想道。
“你今日很好，没有隐瞒，公子想必是知道的，公子说鞭笞就不会取你性命，但你以后要引以为戒，不能再犯。”行二摸摸她的光头，叹气道，“公子如今不过十岁，城府之深，思虑之远，已叫人畏惧，他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之人。我等跟着公子，便要无我无他，只听公子一人之命。你可记住了？”
“师……师父……”行珩的声音变了调，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她大哭起来，扑进行二怀中，“师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谢谢你们没有抛弃我……
行二有些手足无措，他没带过孩子，怎么小孩会这般癫狂！咦！小徒弟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身上了。
“徒儿啊，你先把鼻涕擦一下吧……”行二为难地举着胳膊，面容纠结。
行珩放开了他，哒哒哒冲回了叶祾倬书房外，在青砖上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谢公子不杀之恩！行珩永不会忘！”
文墨听到这动静，微笑道，“倒有些赤子之心。”
书房里闭目养神的叶祾倬面容平静温和，长长的眼睫在如玉的面容上投下两片阴影，手中念珠拨动不停，“嗯，再察看些日子。”
行珩又哒哒哒跑回去追上师父，领罚去了。
她在刘家村牵牛犁地时，那牛走歪了，打上一两鞭子提醒一下是常事。
这鞭刑嘛，想必也差不多？
“啊！”行珩没忍住一声惨叫，鞭子竟然有倒刺！
一鞭子下去，行珩的背就被打出了一条鲜红的血口子。
这鞭刑……一点也没有差不多！原来……公子还是想杀她！
行珩咬牙受住了。
打到二十鞭时，行珩小小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她晕死了过去。
“剩下的我来领罚，公子已应允了。”行一进了刑房来，解开衣裳，赤着胸膛，一撩长衣下摆，背对着跪在了行刑人前。
鞭子抽打声再度响起。
待行珩又醒来，迷蒙中看到高高扬起的鞭子，一时忘了自己在受罚，吓得要逃。
待看清了眼前，才意识到师伯跪在一旁，鞭子正落在他背上。
“行一师伯！”行珩惊呼，想护住他，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
“鞭五十，执行完毕。”行刑人把鞭子一收，冷漠无情地声音说道，自行离去了。
“师伯……”行珩看着他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哽咽道。
“把你打坏了，行二要闹。”行一不在意地说道，踉跄一下站起了身。
“呜呜呜……”行珩又失声大哭起来。
行一十分无奈，被他的哭声引得脑袋也疼起来，“不要聒噪！”
行珩只得住了嘴，抽抽噎噎，扶着他，两人出了血腥气浓重的刑房，走回去时在院门外遇上了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行二。
见徒儿小命保住了，行二又嘱咐了他好好养伤，各自回房了。
回到房里，行珩上身的衣袍解开，衣裳打烂了，有些布嵌进了伤口里，把行珩疼得直吸气。
“行小郎，奴才叫文砚，是世子爷派来的，给你处理伤。”屋外有人大声说道。
行珩慌了一瞬，但她年幼，离家又早，心中男女大防的意识并不强，更心大地没有意识到叶祾倬几人不知道她是女子。
她只庆幸公子还想得起管她，没有放任她自生自灭。
行珩答了声，门没锁。文砚说了句失礼了，带着药箱推门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一个背对着他的纤细背影，背上血肉模糊，伤情有些严重。
文砚精通医术，最擅长处理外伤，虽是小厮但在护卫中身份却等同军医。
文砚说了句，“会有些痛，请行小郎忍住。”
行珩牙关紧咬，尽管浑身打颤，也没有痛呼出声。
文砚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说他方才先去的行一行二处，两人让他先来看过行珩。
行珩一时又泪眼婆娑。
文砚心道，是个知恩的孩子呢。
处理完毕，文砚说了些后续的注意事宜，便告辞了。
行珩便这么趴着睡了两日，第三天文砚又来给她换药。
哪知纱布揭开，下面的伤口竟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开始有结痂的迹象了。
“这不可能！”文砚惊呼，也顾不得礼数，握住行珩的手腕，脉象平稳正常，他太过惊讶竟也没有注意到行珩的脉象看来应该是个女孩……
如此这糊涂账便埋下了。
来不及交待什么，文砚背着药箱就跑走了。
文砚立刻向叶祾倬禀报了这蹊跷惊人的情况，叶祾倬沉吟片刻，“看来这玉光教和翼王脱不了干系，这丹药服下成功活下来的只有两人，却可知其威力，如果能量产，翼王手下的亲兵——”
岂不是要天下无敌！
怪不得翼王会斩草除根，行屠戮灭口之事，这事如若暴露，就算他贵为亲王恐怕项上人头也难保。
如今却不知这丹药是否大量成功，并且给人服用了呢？而为何翼王要把成功了的孩子藏在别苑，也不训练，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叶祾倬闭着眼一点一点梳理着其中关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见主子再次陷入沉思，文墨安静地退到了一旁，仿佛空气，无所不在，又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