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咚——
丁轻舞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地大喊：“不，不，我冤枉的，我冤枉的啊……”
她再如何喊冤，依旧被两位执行的弟子拽到了大殿外的行刑台。
姜瑶望着被按在石台上的丁轻舞，那黑色的铁鞭挥起落下，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和诅咒声钻进她的耳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
原来，报仇，这么简单啊。
这一刻。
她恍然觉得，有些许想笑。
并不是笑自己报了仇。
而是笑曾经的自己，或者说是上辈子的自己，居然那么蠢，蠢到轻易上了丁轻舞的当，蠢到既然都入了魔，还巴巴跑到沈琢跟前去求一个答案。
成了魔，却做不了恶，白白担了个恶毒的名声。
与此同时，她还觉得有些荒谬和怪异。
就像是在夜里奔跑的人，明明知道应该掌灯照亮前路，却蒙着被子仿佛熊瞎子一般乱闯乱撞。
她想起了自己刚进宗门的时候。
那时候，她一进外门，便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倒不是因为她天赋多好，只是因为她的外貌和来历。
能进入玉泉宗这样大派的弟子，要么是修仙世家挑选出来的精英苗子，要么是通过层层考核有了一定修炼基础的散修，还有极少数，是被外出长老偶遇带回。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灵根天赋都适合修炼的人。
姜瑶不属于任何一种。
她进玉泉宗是因为一场意外，更或者说是一次交换。
她本来是凡尘界皇商娇养的嫡女，长到及笄都还不知道修炼为何物。等到踩着飞剑的沈琢落在她面前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仙人。
戏文里的场景照进了现实，他因寻找宗门宝物而来，恰好，那宝物被她从小挂在胸前。作为报答，他许诺了无数珍宝，可她却石破天惊的选择要他带自己走。
她既然触摸到了神秘世界的大门，就不可能在乖乖待在门外的世界。
沈琢自然是拒绝，后来不知道是耐不住她的哀求，便说要是检测出了灵根就带她走。
不知是不是上天都在帮她，她幸运的被检测出了金火双灵根，哪怕是下品，也依旧让沈琢必须信守承诺。
于是，十五岁那年，姜瑶来到了玉泉宗，见到了门后的世界。
她满心欢喜、踌躇满志，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融入这里。
毕竟，姜家三小姐，自小就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一开始，她也确实努力、积极的展示出自己最美好最亲和的一面。
然而，她送出去的首饰糕点被丢在地上，踩在脚下。她们嗤笑她是乡巴佬，拿一堆垃圾当宝贝，更讥讽她资质平庸还敢站在玉泉宗里……
她被排挤，被针对。
因为她来自凡尘界，更因为她那妖媚的外貌和平庸的资质。
“轻舞——”
急切地呼喊将姜瑶的思绪拉回。
鞭刑还在继续，血珠随着鞭子飞起又落下，行刑台上已经满是鲜血，而丁轻舞早已经昏死过去。
姜瑶转过身，望着天际飞驰而来的霞光。
霞光坠落，一个女子从中走出，梳着云鬓飞仙髻，身上的绛色长裙仿佛是霞光凝聚而成，瞬息间就到了行刑台前。
“住手！”
姜瑶目光落在女子腰间的赤色长鞭，眉头轻轻皱了下。
丁敏。
对于丁轻舞这位姑姑，姜瑶虽然是第一次见，却因为时常听到丁轻舞炫耀，多少了解一些。
丁敏是丁家百年难遇的天才，火系单灵根，又是上品，一入玉泉宗就被五峰之一丹霞峰峰主寒英元君收为亲传弟子，十五岁就筑基成功，三十岁结丹，现在六十三岁就跨入元婴期，被人称为赤练仙子。
再加上她是丁轻舞嫡亲的姑姑，时常关照，法宝丹药从不吝啬，让丁轻舞在外门弟子里成了人人羡慕的存在。
姜瑶既然决定设计丁轻舞，自然也料想到了她的姑姑丁敏会出现。
玉蝉除了是让丁轻舞无法脱罪，更是为了让丁敏在铁证面前，不能随意出手帮助丁轻舞。
丁敏的厉声呵斥，并没能阻止行刑，这让她面色难看起来，却也知道这里是明镜台，不能放肆。
丁轻舞从昏厥中醒来，身上疼的近乎麻木，虚弱地撑开眼皮，看到了姑姑熟悉的身影，顿时眼泪涌出，“姑、姑姑……救……救我……”
这虚弱的声音更让丁敏心疼万分，眼中炽火如炬瞪向一旁持书弟子，“乐林，我这侄女是犯了什么错，要受鞭笞之刑？”
乐林对着丁敏行了一礼，语气恭敬道：“回丁师叔的话，丁轻舞因犯戕害同门之罪，被师父罚了鞭笞三十，现在还剩下三鞭，等行刑完毕便会带到十八水域思过，三十年后方得出来。”
戕害同门，十八水域……
丁敏浑身一震，有些不信侄女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她在玉泉宗多年，也知道和玉真君的厉害，他不会无凭无据定罪，那么只能是侄女真的犯了戕害同门的重罪。
“不……是……”
丁轻舞挣扎着反驳，想告诉姑姑自己是被姜瑶陷害的，然而当她的视线看到站在姑姑身后的姜瑶时，对方那嘲讽的笑容，让她愤怒不已，一下子怒火攻心再一次昏厥过去。
“轻舞！”
丁敏脸色有些难看，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就算再气她不争气，现在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趴在那一动不动，心里也是难受不已。
而此时鞭刑已经结束，乐林看着一旁的丁敏，轻声说：“丁师叔，师父命我未时将丁师妹送入十八水域……”
丁敏唇角抿了下，目光沉沉，“放心，我不会拦你，既然我这侄女犯了错，自然要受罚，只是她修为低，这副样子进了水域，只怕也活不下去，还容我片刻给她疗下伤，也好让她进了水域，好好反省思过。”
乐林噙着笑，态度坚定道：“丁师叔放心，水域内有专人看护，不会让丁师妹性命有碍，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师父之命不能违背，我们先走了。”
他说完对那两位弟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架起丁轻舞踏上了飞舟，随后乐林也踏了上去，又对着丁敏行了一礼，操控着飞舟离开了，
丁敏没想到乐林居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气得变了脸色，可再气，也知道现在不可能拦下飞舟，狠狠甩了下衣袖转身要走，她从姜瑶身边走过时，眼神有几分凌厉地瞥向姜瑶。
不过，丁敏并不认识姜瑶，加上姜瑶一直弓身低着头，只以为是明镜台的小弟子，没有太在意，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姜瑶望着那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霞光，勾起了唇。
刚才乐林对丁敏的态度就已经可以看出，这位赤练仙子的名声在明镜台并不管用。
那她想要搞清楚丁轻舞的事情，必然要费一些功夫，就算知道了，短时间内也不敢对自己这个受害者怎么样。
姜瑶伫立了一会，风吹起衣袖，让她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她刚离开明镜台就被管理外门弟子的思源真君叫去，面对思源真君的询问，姜瑶镇定地把在琼玉山和明镜台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思源真君应该是已经从和玉真君那知道了情况，现在叫姜瑶过来，除了再详细了解一下外，还要安抚一下姜瑶这个受害弟子。
等到姜瑶退下时，手里多了一瓶玉清丸、一瓶中品凝血散和一张中品雷火符箓。
她将东西收回了储物囊，仰起头，天空依旧湛蓝，却好像多了几分辽阔之感。
姜瑶回到住处，储物袋里的传音玉发烫。
点开来，焦急的女声传出。
“瑶瑶，你没事吧？”
陈玥，姜瑶在玉泉宗唯一的朋友，会在众人嘲讽她时，站出来维护，为她出头的朋友。
前世的记忆里，在她离开玉泉宗后，一次丁轻舞说漏嘴让陈玥知道自己是被丁轻舞害的，便在一次秘境历练时，想要杀死丁轻舞。然而丁轻舞没死，还回到宗门告诉了丁敏，最后陈玥如同今日的丁轻舞一般被关进了十八水域。
而现在，进水域的是丁轻舞，不会是陈玥了。
姜瑶眼眸湿润，按住传音玉，软软地说：“我没事呀，阿玥，别担心……”
很快，传音玉亮了，“没事就好，沈琢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好好准备参加荆棘秘境，等我出关了就来找你。”
声音轻快利落。
现在这个时候，陈玥还在闭关，她去年筑基成功进入了五峰之一的凌霄峰，成为了内门弟子。
而自己……
姜瑶摊开手，五年过去了，原本绵软的掌心已经起了薄茧，修为却还是停留在练气中期。
她之前决定离开家乡离开亲人，是被沈琢的仙人之姿迷了眼，想着自己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仙人。
可是在进入玉泉宗，真正接触到修炼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资质在这个世界决定了很多东西，她现在不过是修士里最弱小的那一撮，跟仙人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有付出的比旁人更多，才能缩短这个距离。
这样想着，姜瑶心中有些酸楚，同时她也开始反思。
她虽然自幼娇生惯养，但并不是一位不能吃苦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以十五岁的“高龄”修炼，没日没夜练习，仅用了两年就进入练气中期。
这样的成绩虽然在玉泉宗内根本不够看，却也预示着努力可以弥补资质上的不足。
后来，怎么就开始停滞不前了呢？
好像……
和沈琢在一起后，她的心思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