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月悬空
“九千岁,这是钦天监递上来的折子。”
严重祥打开一看,其中奏明,过几日会天生异相。或会有血月悬空,兆头恐是不详,欲劝他延迟大婚。
“圣上和陆绯的婚事照常举行,至于本王和余大人的,延后再提。”
严重祥朱笔批阅,赵昭华的权力已被他完全架空,只是个傀儡皇帝。他的婚事祥或不详,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贼子掌国,国将不国!”
周首辅年迈的声音,其中不乏心酸哀默。这番赤胆忠心,敢言他人不言之事,不愧为百官之首。不过大势所趋,仅凭一人无力回天。
“大人,周首辅已经在乾清宫前大喊三日,您为何不处置他?来个杀鸡儆猴?”侍奉的小太监摸不清严重祥对周首辅的态度,故此一问。
“周首辅德高望重,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这样的人,不可杀。至于所谓的杀鸡儆猴?本王形同昨日赵高,早已是指鹿为马的局面,何必再多此一举?”
“大人心有成算,我等几世都追不上。”小太监讨好的笑道,又想起昭明殿宫女的来报,复又忐忑道:“余大人进来饮食越发的清淡。太医说余大人身体强健,只是心有郁结。长此以往,恐对身体不利。”
“过几日圣上大婚,她必定心里开怀一些,到时候饮食再做得精细些,让她趁此多吃几口。”
“是,奴才领命。”
慈宁宫,燕雀无声。
“滚!都给朕滚出去!”新皇赵昭华面上震怒,瓷器玉件不知摔了几盒:“母后,据说钦天监早已推算出会有血月悬空,严重祥他却还要朕在此期间成婚。”
他咬牙切齿:“他这是盼着我死啊!”
宸妃倒是自在的很,本来她已认定夺嫡无望,哪知半路杀来个“严重祥”?她舒舒服服地就当了皇太后。天下再也没有比过这更好的事。
“我儿,做个傀儡皇帝,有何不好?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本宫的月例都长了几倍。”宸妃又言道:“如今上头没有你父皇管着,成天就吃吃喝喝,当个富贵闲人,也是福气。”
“我乃正统皇子,如今又是天下至尊,我志在天下……”赵昭华不服的辩道。
哪知还没有说完,宸妃就挥手打断:“我儿,有志向是好,但是痴心妄想可就不好了。你呀,没有那个能力!怎得到如今还不明白?你如今靠严重祥吃饭,受点气又如何?要叫母后说,还是你气性太大。”
又嘟囔一句:“要不是母后的筹谋,连陆绯都不稀罕嫁你。”
“母后,又提这事!”
“好好好,不提了。”
“你说大哥风光了十几载,如今却家不家国不国的,犹如丧家之犬。我这心里呀,着实痛快!”
赵昭华丝毫没有作为楚国皇子的胸襟,如他娘所说,吃吃喝喝甚是快哉。志向这东西,在性命面前不值一提。他十分清楚,严重祥杀了他如同碾压蚂蚁一般简单,他才不会犯傻。
做一个刘禅总比做李煜命长些。
“余指挥使求见。”
赵昭华蹭的站起:“快宣!”
“哎呀表妹别来无恙,朕是个闲人,你也不多进宫看看朕。”
赵昭华觍着脸讨好,严重祥交代过,余辞心情不佳,定要让她痛快。如今严重祥是赵昭华的衣食父母,赵昭华怎敢不从?
“表兄,如今秉元哥哥身在异国,处境是眼可见的危险。你身为楚国皇帝,理应施手相救。您说是不是?”
没成想,余辞一来就给了他一个难题。
“不是表哥不救,表哥实在无能无力啊!”赵昭华也算是实话实说:“我只是个空架子,你还不如去求严重祥开恩,毕竟他对你……唉不说了。”
余辞又言道:“身为楚国皇帝,君临天下,难道没有几分志气?他日青史成书,岂不是世世代代的骂名?”
赵昭华心里嘀咕:人活在世上,还管死后作甚?
不过明面上,他显得义愤填膺:“说得好!余爱卿说到我心坎上,就是不知朕能帮什么啊?”
余辞附身与他耳语,赵昭华一惊:“这?”
看着余辞坚定的目光,赵昭华一拍大腿:“朕允了!”
送走余辞后,赵昭华就换了副嘴脸。他支使着宫人,前往昭明殿。只见严重祥的心腹小太监笑着回禀道:“皇上,九千岁刚刚歇下,烦请您等上一等。”
“无碍,无碍。”赵昭华点头哈腰,没有半分的不快。在他心里小命要紧,实在没有那份出人的胆量和志气。
日头从东边落到西边,赵昭华等得虚汗淋淋。心里直嘀咕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严重祥。正忐忑着,小太监出来道:“九千岁叫您进去。”
“好好好。”进了内殿,赵昭华撩袍跪下,突然想起自己是皇帝,又尴尬得从地上爬起。他满面笑容道:“摄政王,朕有一事与你协商。”
“说。”严重祥神色淡淡的,大概是午歇一场,此时刚醒精气神还未回笼。
探子来报,赵秉元不日要与玳子公主成婚,预示着将会获得晋帝的一力支持。而自己这边,梁帝要求楚国进贡。自己已经是万人之上,哪里又肯受梁帝的驱使?正焦头烂额,怕梁晋合力,逼自己让位。
梁帝不可得罪,只是这进贡的数额,太过分。
“朕不日将成婚,余大人今日特意嘱咐朕,一定要提议让万国前来朝贺。打得主意,却是让赵秉元随晋国使团进京,再与周首辅来个里应外合。借助朝臣的力量,登上九五之位。”
赵昭华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大功一件,丝毫没有作为楚帝的自觉。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严重祥面无表情,但是内里,早有决断。
“来人,增派禁军,圣上大婚之日,定要固如金汤。看到赵秉元后放他进来,本王要亲自拿他项上人头。”
万国使团陆续进京,如今正是酷暑之际,昭明殿里使着冰块降暑。
小太监为严重祥煎茶,这是梁国的茶,极苦。他笑言道:“梁帝听说青州的贸易换着与梁国做,大喜过望。这每年的交易,不论是丝绸,茶叶,香料等等,可比岁贡吃香多了。”
“等取下废太子的人头,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您的地位。”小太监讨好的奉承着,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可真是太对了。
别人都押太子,只有自己烧冷灶,如今也算赌对了。旁人都觉得九千岁一个太监,后继无人,只有自己知道,严重祥他是个假太监。
赵昭华大婚之日,正是端午。
前有屈原蒙冤,后有太子遭废。只是赵秉元身性顽强,没有行那投江之举。晋国使团恐是为了赵秉元的安危,到了大婚之日才掐着时程来朝贺。
“陛下,臣有一份大礼,来恭贺您的大婚。”
严重祥邪气泗溢,让手下进献一个木盒:“圣上可打开看一看,这可是份大礼。”
“哦?朕来瞧瞧。”赵昭华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结果唬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问:“这,这是什么?”
木盒滚到地上,里面滚出来一个人头。杂发凌乱,鲜血直流,可见刚杀不久。
“这是废太子赵秉元。”心腹小太监点明出来。
此后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严重祥。皇上大婚他并不在意,他就是要当众献出,昭示着那些忤逆他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摄政王好生狂妄!”
众人眼光投入大殿入口,只见赵秉元一身蟒袍,金冠束发,缓步走入殿内。这些时日的观景,让他略显清瘦一些,可是精气神尚佳。
“太子殿下,真的是您吗?”周首辅老泪纵横,握着赵秉元的手不肯松开。
“周大人,你面前的此人是废太子,他通敌卖国,是楚国的罪人!”严重祥说话毫不客气,如今朝野内外的军队都在他的上手,一众朝臣算什么?有一个杀一个。
严重祥并不打算继续听他们叙旧,一挥手吩咐禁军:“严浩,拿下他!”
话音刚落,却见禁卫军拥簇在赵秉元身后。赵秉元笑道:“严浩可不是你的人,他的投诚乃孤授意。”
话不多说,赵秉元授意禁军:“诸军听令,诛杀国賊!取严重祥项上人头者,食邑五千!”
禁军呼啸而上,刚刚还意气风发地严重祥,变为人人诛之的国賊。就如当日的太子赵秉元,沦为丧家之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时局扭转,一瞬千变。
“大人,杂家知道一条暗道。”小太监护着严重祥逃离。好在梁国使团出手一助,严重祥勉力逃至一所冷宫处。
“这里有一个洞口,您顺着暗道走,不出一会儿,就能到达宫外。”
严重祥向来能屈能伸,乌江自刎一事还落不到他头上。眼见他进入暗道,却不见小太监跟来。回头示意,却见小太监眼含泪光:“大人,请让奴才为您尽最后一回忠。”
说完后深深鞠了一躬,朝着反方向跑去。他将禁军引去别处,大声地呼喊:
“军爷,我知道严賊藏匿何处,请随杂家来!”
此时大风骤起,血月悬空,严重祥心有一点痛。
他是个傻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