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一千五百米的田径比赛是在大操场举行，这个项目本身也是大家最为关注的项目之一。
如果说短跑是靠速度，长跑更多比的是耐力和技巧，但无论如何，正式比赛前做好热身活动是非常必要的。
云玫首先确认自己的鞋带系紧之后，便开始认真地做着伸展运动。
腰部、腿部、还有头部和肩颈部，这些较为容易受伤的部位，尽量都照顾周全。她小时候有一次就因为没有做好热身运动，导致腿部肌肉抽筋，那种仿佛被刺入骨髓的感受她再也不想体验。
一千五百米，她每天走的距离倒是比这多的多，跑还是第一次。与她一起报名长跑的同班同学压根没有来，她只能孤军奋战了。
难免有些紧张。
云玫下巴微微上抬，明亮的黑眸轻扫过观众席。
乌压压的一片，观众席上围坐满了人。除了高一，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光是专门记录跑步比赛的摄像头就有五六个端架在跑道旁。有那么一瞬间，云玫仿佛有种感觉，好像镜头正全部对准着她，时刻要记录下她的窘态。
云玫的心理压力倍增。
那种紧张感亦越来越强，强到令人心悸。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倏然响起。
不对，是一众。
“云玫云玫你最棒，云玫云玫你最强，加油加油加加油！”
“云玫云玫你最棒，云玫云玫你最强，加油加油加加油！”
“云玫云玫你最棒，云玫云玫你最强，加油加油加加油！”
……………………
……………………
整齐划一的加油语回荡在云玫的耳边，像是从远方而来，又仿佛近在咫尺。
一般这种带名字的、有计划的加油语都是比赛正式开始后，或者选手经过他们面前时才开始喊，主要是为了节省嗓音，好在关键时候全力助威。
像这样裁判还未就位，选手也没热身完，就喊得热火朝天的还真是比较少见。
虽然她是代表班级出赛，可她也没想过大家会一起给她加油，这种场景她连幻想都不曾有过，毕竟她人缘不怎么样，性格又不讨喜，除了花红蔷，在班级也没有称得上朋友的了，可这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以前，她很害怕别人喊她的名字，别人一喊，她就忍不住全身发抖，因为她们逛街游玩的时候不会叫她，只有需要帮忙时才会记起她。别人一叫她，她就知道又有活干了。
她觉得自己像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这么惊喜别人喊她的名字。
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
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想大哭一场，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不行！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云玫捂住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
调整好状态后，她觉得自己浑身冲满了劲儿，紧张的情绪也得到了控制。
就是不知道这加油词是谁想的，她犹记得在小学时经常听到。
有点幼稚，但直击灵魂。
应该是花红蔷想的吧，除了她，班上也不会有人有这个心思给她想加油语吧。
参加这次长跑比赛的一共是十一个人，没有规定谁必须在哪个跑道。参赛人员随机站了两排，反正到最后大家跑着跑着也就到了内道，站哪里都一样。
短跑的选手会采取半蹲的方式来获得一个助力，但长跑并不需要。
裁判吹响了哨声，示意参赛选手做好准备。
云玫全神贯注地盯着站在高台上的裁判，一刻不敢移开目光，要知道起跑慢了一秒，后面可就不止要花费一秒的努力了。
只见裁判高高举起右臂。
砰——！
一声枪响，比赛开始了。
枪声响起后，白色的烟雾盘旋着上升，最后随风缓缓飘散于空中。
操场的规格是一圈400米。
第一圈刚开始，选手间的差距拉开得并不大，谁都没有冲得很猛，即便不是专业运动员，都知道要节省体力。云玫大概是第四名，她按照自己的速度跑着，摸索出属于自己的节奏，没有一昧的追逐前面的人。
到了第二圈，差距显著拉开。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慢走，还跟旁边的人聊上了天，看样子是已然放弃。在第二圈结束的时候，云玫已经跑到了第二名，并且跟第一名的差距仅有三米左右距离。
第三圈时，云玫的速度明显有些放慢，但依旧紧紧咬着第一名，与其始终保持着不超过三米的距离，她呼呼喘着粗气，眼前有些发白。
此刻，高三(1)班的全体同学拼劲全力地吼叫着，给云玫以精神上的支持。
听着这些助威声。
云玫咬牙坚持着，艰难的跑完了这一圈。
已经跑完三圈，也就是一千二百米。云玫内心感到无比骄傲，原来她真得比自己想象中更能坚持。
此时，有三个人从云玫身边跑过，不过云玫并不慌乱，因为这三个人已经落后她整整一圈，对她构不成丝毫威胁。
第四圈，仅剩最后的三百米。
这三百米，对于此时的云玫来讲，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真的跑不动了……
体力透支地快到临界点，喉咙也痛得发紧，呜呜的风声自耳边呼啸划过，她仿佛怀疑自己是否耳鸣，想喊喊不出，换气换不快，这是她距离“窒息”这种感觉最近的一次。
云玫开始慢走。
走走停停，停停跑跑。
好想……，好想喝水。
头昏昏沉沉的像万斤般沉重，小腿部又麻又痛，控制不住地疯狂发颤，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是那么地艰难，她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的双腿继续前行。
意识模糊间，却再次听到那句幼稚的加油语。
心底莫名多了些羞涩的意味。
云玫猛地睁眼，她能感觉到额头的汗珠，不紧不慢被重力牵引着，慢慢落下，身体的疲劳仿佛也跟着一起流走了。
就好像半睡不睡时，突然惊醒，醒后眼前清朗一片。
听别人说，痛到一定程度就没有痛觉了。
那么她这算不算是，累到一定地步就没有累意了。
许是心理作用，云玫觉得她的脚步都变轻了，手臂摆动的幅度也更加快速。
居然还有力气做最后冲刺。
她自己都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爆发力。
在距离终点仅有一百米的时候，她竟然超过了第一名。
与那个女生擦身而过的一瞬间。
她想着，她即将要成为冠军了。
最后二十米……，最后十五米……，最后十米……，最后五米！
我要成功了！
云玫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要高举双手冲线。
观众席上的人们欢呼着，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因为他们亲眼看着在最后关头，第二名竟反超了第一名。
但人生总是充满很多变数，你以为的既定结果，可能并不是最终结果。
“啊——”
云玫右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就在下一秒，她竟直直向前倒去。
要是以这种姿势摔倒，鼻子肯定会断。
在摔倒的过程中，哪怕仅有一秒的时间，有的人也是能做出反应的。
不要怀疑，确实有反应极快的人存在。
而云玫，就是这样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映入眼前的是发硬的红色橡胶，上面凹凸不平的颗粒是为了增大摩擦，她很熟悉这东西。
本该成为冠军接受大家欢呼的她，此刻却狼狈不堪地爬在地上。
她的手背紧紧贴着胸部，手心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不用说，肯定流血了。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摔伤脸。
云玫脑中一片空白，怔怔地歪了歪头。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并没有因为云玫的倒下而停止。
广播也播报着一个消息。
【恭喜210号选手赢得田径一千五百米的冠军，让我们给予她热烈的祝贺。】
刺痛的感觉。
不光是手心和膝盖处传来的刺痛，比起外在的疼痛，更多是内心的刺痛。
委屈，很委屈。
她忍着剧痛迅速爬起身。
无论如何她要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比赛。
最后，她拿下了第二名的成绩。
这个成绩也极其优异，但……
云玫力气用尽。
她无力地摔坐在假草坪上，意识茫然。
发生了什么。
她开始回忆。
终于，她想起来了。
她不是被什么前进道路上的东西绊倒的，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勾住或者是砸到了她的脚后跟，导致她左脚落地，想要迈出右脚时却被限制住，无法动弹。
她也记起，在摔倒的同时，身后的人猛得自她身边跑过，且那人几乎是蹭着自己的肩膀超过去的。
而此时，花红蔷和离青白，还有几名同学已经跑了过来。
离青白扶起云玫：“你没事吧？”
这是他第一次同云玫面对面说话，却高兴不起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云玫的伤情上，没人注意到离青白脸上难以掩盖的紧张与心疼。
“我……还好，就是有点痛，嘶……。”云玫眯着眼睛，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强忍着疼痛。
花红蔷帮着拍云玫身上的灰尘：“快，我们送你去医务室。”
“哎，多可惜，本来是第一的。”来帮忙的同学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却刺痛了云玫的神经。
她的头变得更低，吸了下鼻子，拼命忍住不哭。
花怀蔷冒了火，怒斥道：“现在还纠结什么第一，云玫都受伤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感慨一下，第二也挺好……”
“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