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凤姒离去之后，岫茵立于浮云上，感受着其下皆为蝼蚁的视感，眼中流露出染上疯狂的杀意，却很快掩饰住，对正在分配任务的宿音说:“龙女，我有个办法，能将这座岛上的怨灵悉数清剿。”
“你说。”
“凡神光覆盖处，黑暗无处遁形。”
岫茵的意思是让他们直接在蓬莱岛布下覆盖整座岛屿的大阵，启阵后，凭他们这一身浩瀚神力，足以让清除邪祟的神光覆盖全岛，彼时这些怨气自然灰飞烟灭。然而这样一个阵法，除了消耗大以外，还有一个弊处便是它是无差别的，普通人和那些半神被笼罩在神光里，虽不至于像怨灵那样立刻消失，却也会感到极大的压力，弱一点的很可能撑不住神光照射下来的力量而死去。
褚容和陆吾闻言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陆吾先一步开口:“此举，与怨灵无异，我们的目的只是清除这些怨灵，而不是借机肆意杀戮，带来不必要的伤亡。”
褚容点头，说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宿音没有说话，精卫开口:“我觉得岫茵提出的办法并非不可为。诸位，一路看来蓬莱岛上的怨灵数以万计，我等此行人手有限，想要完全清除怨灵需要时间。而对于岛上这些对怨灵无可奈何的人来说，我们晚一刻，他们便多一分危险，因此我认为我们该迅速行事，万不可拖沓，否则会徒增些不必要的伤亡。”
“我正是这个意思。”岫茵说，“被怨灵袭击必死无疑，沐浴神光，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陆吾觉得岫茵和精卫这两人说的话看似有道理，实则诡辩，不由哼声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谁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褚容看向宿音，问:“阿音，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行事？”
宿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岫茵和精卫，尽管不知道这两人出于什么目的而提出这个主意，但不得不说，这主意甚合她意。自从接连派出奢比尸和酸与行动失败后，宿音被父亲宿曜当面警告，不好再光明正大地调动自己的手下前来蓬莱岛，但这并不代表她决定放过那人，尤其是得知那人竟习得了七破剑法，她更下定决心除掉他。这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宿音虽然带来了仇英，但茫茫人海，仅凭他们两人很难精确找到那人，但如果按岫茵所提议那般降下神光，无论那人在何处，只要是在蓬莱岛上，必将被神光笼罩，到时如果他抵挡不住神光的力量死了，即便宿曜得知后大发雷霆，这罪责，无论怎样都落不到自己头上。
思虑一番，宿音开口:“这件事的确是宜早不宜晚，慢一些对我们来说无碍，对那些人来说却是非常致命的。就按岫茵说的法子，我们各带一队人手前往阿姒说的四座城和中心岛，布下阵，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阵法启动之后，诸位务必注意轻重。”
三个赞同两个不赞同，褚容和陆吾虽然都不理解宿音为什么会同意，但也无法，只能依言各自带了人手开始行动。
无尽海上，凤凰飞来，盘旋化人。凤姒立于海面之上，沉寂的海面立刻狂乱，悲戚的哭声和不甘死去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沉睡的冤魂开始沸腾，浮出海面，却徘徊在凤姒的附近不敢靠近。
舟楫横渡海面上，牧光看着到来的人，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蓬莱岛出事的时候。那一日，牧光听闻姜不慈寄养在岛上的孩子忽然消失，心里便有不安的感觉，立刻着岛上的人秘密寻找这孩子。后来那孩子自己回了蓬莱岛，牧光召他来问，那孩子说自己偷偷溜出岛碰见了一位姐姐，亲切地问了他许多问题。牧光不知道他出岛后遇见的人是谁，只觉不妙，立刻便打算把这孩子跟他母亲送出蓬莱岛，免遭祸事。然而牧光终究晚了一步，不等他把人送走，凤婀已莅临蓬莱岛，怒气冲天，不由分说用红莲业火将整座岛烧毁，岛上无数人葬身火海，被囚于无尽海中再不得轮回。
耳畔万鬼同哭，牧光神色凛然，“当年你母亲一把火把蓬莱岛焚烧殆尽，令无数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岁月流转，你这个女儿，也要来做同样的事？”
凤姒不语，只是垂眸看着那些徘徊附近想要靠近而不敢的冤魂。
“今日纵我无刀剑在手，也不会任由当年之事再发生！”
牧光跃下舟楫，同样立于海面上，携一身神力踏水呼啸而行，凤姒手上含光剑极速运转，荡开水波，亦向前。
牧光身前以神力凝结的护罩挡住飞过来的含光剑，凤姒踏水向前，在一人一剑僵持不下中握住剑柄，一问瞢暗何极，恢宏剑气与神力相融，破开牧光防御，逼得他倒退几步，狼狈地喘息。
两人隔空相望，海风拂过卷起凤姒身后的战袍，依稀之间，牧光仿佛见到了当年叛乱之战时大杀四方守于阵前的凤钰。他恍惚了片刻，很快摇头回神，心道仅凭神力自己是赢不了凤姒的，或许以灵力还有获胜可能，于是他将一身灵力调动，以灵力化剑执于手中，将毕生所学融于一击，以求击退凤姒。
灵力的出现令凤姒惊讶，牧光成名于凤钰身陨的叛乱之战，传闻说他剑术精益，剑气凌厉，凤姒未得亲眼见过，所以至今日才知道原来牧光也掌握了灵力。
为了迎击，凤姒自然转用灵力，两人手上的剑相碰之后，周围冤魂畏于灵力碰撞之余威而沉于海中四处逃散。灵力之剑与含光剑僵持了片刻，含光剑更胜一筹，向前将灵力凝聚的长剑斩碎。
这一回交手，凤姒倒是明白了当年外界加诸于牧光身上的光环并非虚名，真心地夸赞:“不愧是半神第一人。”
牧光抹去嘴角血迹，心里惊骇不已，不曾想到凤姒竟然也掌握了灵力。
眼见牧光被自己重伤无还手之力，凤姒收起含光剑，左手抬起，掌心随之出现一朵赤红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
“你——你要做什么！”
牧光双目圆睁，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凤姒未理会他的言语，手腕翻转，那火焰便脱离其掌心缓缓向下落，由一簇渐渐变为雄雄烈火，落入了无尽海中，仿佛被海水吞没。然而下一秒，一朵红莲盛开于海面上，炫目至极，红莲业火在整片海域燃起，将蔚蓝的海面映成赤红。
这一幕，正被赶来的黎九和宿戈目睹。前者心生胆寒，眼前浮现蓬莱岛被烧毁的场景，后者未曾见过，被那交辉相应的红蓝两色震撼。
“那是什么？”宿戈问。
黎九忍住胆寒往后退了一步，“火，很可怕的火，别过去。”
宿戈往前走了一步，被黎九拉住，后者低语:“你别犯蠢，那是红莲业火。”
未免他不知轻重冲上去送死，黎九再度开口做了解释:“寻常的火，只烧身体，而红莲业火，会灼烧神魂。你应该见过无尽海里的那些冤魂，它们就是死在红莲业火灼烧下，永困于此，不得轮回。而且就算现在没有红莲业火的存在，你上去，也不过是送死。”
“那个人名为凤姒，是凤族现任族长，南荒之主，被凤族奉为绝世之才，就算是在九天，她也是最厉害的那几人之一。你与她之间似乎有血仇，但是想报仇，你现在是做不到的。”
宿戈沉默地听完黎九的话。
红莲业火依然燃烧着，海中那些面目狰狞的冤魂在业火灼烧下渐渐褪去了可怕的外表，恢复原貌。然而就在这时，蓬莱岛忽然发生震动，远处的四城和中心岛上空降下光柱，那几竖光柱开始迅速外扩，笼罩整座岛屿。
宿戈和黎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光柱便已经笼罩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两人便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攻击着，只能伏在地上喘息。
光柱照进无尽海的刹那，那些好不容易解除了红莲业火诅咒的冤魂在惊恐中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只几个呼吸的功夫，海中的冤魂便都消失了，海面上燃烧的红莲业火熄灭，凤姒不见踪影。
宿戈感觉自己已濒临死亡，可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光柱不知为何消失了。
他大喘了几口气，与黎九同时从地上爬起来。
黎九外形狼狈，却极其从容地拍了拍衣衫沾染的尘土，说:“宿戈，我在北城对你做出的邀请依然有效，经历今日之事，你应该已经明白那些兽神是怎样的人，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宿戈将马匹牵过来，上了马，“也许未来的某一日我会，但一定不是现在。”
“我明白了。”
黎九笑了笑，见他欲纵马离开，对着他的背影说:“凤姒的剑，名为含光剑，和你手上的承影剑乃是双生剑。她既然来了蓬莱岛，就一定知道承影剑在哪里，宿戈，你可要小心啊，凤族人说不定就在你身边，假如某一天有人向你讨要这剑，你可别轻易给出去。”
宿戈闻言并未回头，而是驱马一路向南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