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留下来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回境了。
还要多谢藩篱。是他在血肉横飞的战场里寻到她的身影,随即释放的上神之威压得在场人不得不暂停手上动作。
神光护体,隔绝一切威胁。他拎起正背对背的洛水以及东曜,将二人带至结界内与梭纳等人汇合。
“小仙主!”梭纳要跪。
洛水搀扶住此刻激动不已梭纳,急切询问:“灵地怎么样了!”
“灵地——”梭纳悲痛地合上眼,“已无仙主踪迹。”
……
没有了。
她的爹娘是真的没有了。
洛水仰起头,咬紧牙关不想叫人看见她此刻撑不住的模样。可当温热的泪珠溢出眼眶划过如玉脸颊时,她还是崩溃了……
“布阵!布阵——我要让他们留下来陪葬!”
她近乎撕喊的唤众灵布阵,又强忍着心头澎湃怒意转头去看东曜。“现在、立刻叫你的人离开!”
东曜未有迟疑,即刻告知华阳撤退一事。
华阳看了眼还在界内立着的东曜,心情复杂,却还是迅速领着一众天族兵士离去。他活了数万年,对幽兰境几大秘法还是晓得些的……
单影心知计划失败,洛水既已入境他们便再无捕获的机会,抬步就要走。
“你们走不了的。”她瞧出单影心思,一双眼眸好似在烧,指节灵敏转换阵法。
话音落下之际,动荡已生。
那是一颗看不出种类的绿色花朵,它从地底破土而出,枝茎粗长体型庞大,花苞展开的瞬间,里面缀着的不是细密柔软的蕊丝,而是密密麻麻银白的利齿。
“阿花,一个不留。”
被称作“阿花”的植物张开满布齿刃的花苞,扭着巨大的头左顾右盼,它被一人吸引住,扭动身躯扑向炽姚。
什么东西都敢在他面前卖弄——炽姚不屑地丢出一团火焰。
大口一张,火焰与炽姚被尽数入腹。
它歪着头,吞吃不过一息间,细心点还能瞧见那浅绿色枝身上蠕动的炽姚身形……
“妖物!妖物!”
不久前还气势汹汹的他们被阿花一张嘴吓破了胆,纷纷呼喊着逃命去。
单影慌了,都是上仙,炽姚的实力他还不知道吗!他欲从此地脱身,兀然发觉四周被布下了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再联想起洛水所喊的那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喷溅而出的鲜血洒落大地,整个境外充斥着这些人的求饶、咒骂、绝望……
“入境吧。”藩篱浅合双目,温声劝她。
“不要。”
阿花将他们清理了大半,大致还剩下百余人。它闭合起嘴巴,朝洛水摇了摇硕大的花苞。
她拈着指尖那抹鲜红,“都咬死,留下来给你做花肥。”
阿花点点脑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那些人。
“单影不见了。”
一直在旁观战的东曜忽然开口。
“总要有人见证一切。”
待阿花再缩回去时,地面已经解决干净。它吃不下的那部分被食人藤缠绕着拖入地底化为养分。
她从头到尾直面一切,面容冰冷。
“我们走。”洛水张了张唇瓣,转身之际忽然抬手按上东曜胸膛——
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短暂怔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向洛水探出手。
往日那双眼睛,最是清澈明亮……东曜被那满眼寒芒穿透,稳了两步堪堪站定,下一刻双手贴上坚不可摧的屏障,“阿洛——阿洛!我知你怨我,可你至少给我个补偿的机会!阿洛!”
“回境。”
洛水不再看他一眼,领着众灵入镜。
此后千年,未再出境。
……
这整串事下来导致她对龙族印象不佳。但作为娘亲的母族,她总还抱有一丝希切,于是在多年后,她向藩篱问起了这件事。
“漓水短暂任过龙王几千年,但自从决定嫁给你爹后便让位给了她那六弟。”藩篱说到一半,附上一句解释,“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许也正因此才拒绝出兵。”
“我不是还有位亲舅舅的吗?”
虽然她从没见过。
“我并不认识溪在,只从你娘口中了解过几分。当年漓水和他因王位之事生了嫌隙……”
“争王位!?”洛水眼睛睁的溜圆,她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王位争夺战之类的话本。
藩篱笑容一僵,他瞧着那张不会掩饰的脸,“你是话本看多了吗?”
“你怎么知道……等等,如果不是因为争夺王位,那能因为什么啊?”
他缓言:“因为他们都不想当龙王。你外祖父一生共有十三子六女,这便注定了下任龙王的宝位不好坐,你外祖母作为正妃倾其一生将这位置守了下来。可偏偏漓水溪在都对这位置不感兴趣,他们吵了一架,自此溪在消失无踪,漓水呢又不想把这位子白白给别人,便自己坐了几千年。”
洛水努力回想着记忆中关于这位溪在舅舅仅存的一点记忆。
“那我娘和溪在舅舅真的就没再见过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藩篱摇头。
那也太可惜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他们见过的。
在漓水有孕之后,溪在主动找了过来。
他在结界外站了三天三夜,期间无声无息,若不是洛渊刚好外出,还不知道他要站到何年何月。
“几千年了!你怎么不再晚点来啊!”
“我怕阿姐气我……”
“那你现在不怕了?”
“你有孕了,不能动气。”
漓水气笑,她不住的点着头,顺势从背后掏出一杆□□就朝他扎过去——
溪在:!!
洛渊眼疾手快地拦下,取过她手中的□□直接扔出房门外。
溪在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再度犹豫半晌后道:“阿姐,能不能让他出去啊。”
“你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吗?”她丝毫不客气。
“是。”
漓水神色微变,不等她开口,洛渊已然走到屋口,关门前还不忘叮嘱她切勿动气。她眼底柔情不减,再看溪在,只瞧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
溪在的视线最终定在漓水起伏明显的腹部。
“是女孩吗?”
“怎么知道的。”漓水问他。
“人界有传,观有孕者腹部,若浑圆则为女……我自己,也盼着这是个如阿姐一般的女孩。”
溪在送上明雾山间最洁净的露水,将多年积存的歉意一一道出。
数千年过去,仍是漓水熟悉的那个语调声音。
许是惭愧,他垂下了脑袋。“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也渐渐明白了阿姐固执的根由。我忘记我生来就是有责任的,忘记了幼时母妃的敦敦教诲,也曾后悔那日的争执,我……很想念阿姐。”
是想念,也是胆怯,所以在得知趁漓水有孕时,才敢将那份胆怯收起。
漓水没想过溪在是来道歉的,她倒是梦过。
细长冰凉的指尖轻轻按上溪在脸颊,她唇角上扬,手指用力。
“嘶——阿姐?”
“知道疼就好。”漓水扯着人坐下,背身瞬间冰蓝眸中轻巧地跃上一层喜悦,“我饿了,你要用饭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