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路微至今还记得, 初中暑假的那个下午，他正眯着眼睛，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却突然被不知从哪来的, 星星点点的水喷溅到他的脸和脖颈上。
“啊, 抱歉, ”男生清朗的声音传来，路微睁眼, 看到相邻的阳台上, 邻居家那个满脸残念的哥哥正与一根崩开水龙头的水管上演“人类驯服野生水管”的大戏。
好不容易抓住水管后，为了不让水再溅到路微身上，他把还在喷水的水口对着自己。
少年英俊精致的侧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透明, 身上板正的白衬衫被淋得湿透, 紧贴在他初具轮廓的胸肌和腹肌上，透出些许肉色，青涩, 又充满力量。
这幅充盈着青春的美好又满是诱惑力的画面，让对面的男孩看呆了。
对面阳台上，见路微愣神, 少年脸上带上了几分歉意，一边用手按住还在左右摇摆的水管，朝他微微鞠了个躬：“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你先躲进去一下，等我弄好了你再出来？”
路微摆摆手，恍惚着走出阳台, 然后猛地将后背撞在墙上，手抚上胸口，感受着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以及那股在全身窜涌，陌生的热气。
也是在这个下午，路微发现了自己的性向。
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母，不知为什么，路微突然想起了这个瞬间。
他默默放下平板，有些发懵。
这个彩蛋密码虽不复杂，但是要经过两次转换才能得到最终结果，是不可能在将字母透露一半才开始圆回去的。
而要在四年多以前，pursue第一个世界发布的时候，时空之门的钥匙就是大写的字母。
也就是说，这个表白的过程，长达四年。
四年前，男神多大？
好像还是个高中生，因为过人的长相和成绩，被半个学校的女孩子称作男神，高调却冷漠。
那时的路微又在干什么？
好像还躲在篮球场的边缘，借着与同学闲聊的机会，用余光追随着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透明人。
路微：……
他早就猜出男神可能
有一点那种意思，但路微却以为这点意思顶多是这些天两人朝夕相处，才滋生出来的一点欲望。
可这个历时4年，在小圈子内堪称经典的游戏却告诉他，早在4年前，游戏的作者就已设计好了一段堪称中二的密码，一点也不着急，像是公布双色球彩号一样，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放出来。
而过去种种令人怀疑的巧合与暧昧，如今似乎也有了解读。
路微突然想起——
……你的小画家。
失踪了，却又在他们见面那天突然找到了的“亲戚”。
那只被强行安排了多个名字的猫。
熬夜了好几天，重新制作的游戏。
还有不求回报，一次又一次，无条件的帮助。
如果再往前追根溯源，两人还是邻居的时候——
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时，偶尔投过来，与他相撞的视线。
数不清次数的电梯偶遇。
……
甚至是在他偷偷注视着男神，欣赏对方绝美的侧脸时，男神会不会故意摆出最帅气的表情，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在对方的视线下，僵硬得不知道手改怎么放才好。
之前那么多次被自己认为是自作多情的想法，也许，都是真的？
一想到这些可能，路微便忍不住手抖。
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就像中了病毒，一会儿是万花筒一样，变幻着的彩虹色，一会儿又是一片，满是繁星的天空，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绚烂的烟花。
或许是他发呆的时间太长，美美从猫爬架上跳下来，歪着小脑瓜看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前爪，按在他的小腿腿骨上。
“美美？”路微如梦初醒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小猫，失神地发问。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小猫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歪着头，与路微两个没有眼球的空洞对视。
空气静止了几秒，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路微突然伸手，把刚刚扣在桌面上的平板拿了起来。
论坛里，那条众多玩家齐心合力解谜的楼，还被高高的顶在第一条。
……
——卧槽
——卧槽
……
后面的几十层楼像是复读机成精，都在重复着“卧槽”。
路微强压下隆隆的心跳，大脑依旧保持着半病毒半死机的状态，缓缓咽了口唾沫，拿起笔，将论坛里的回复向上翻。
……
——卧槽
——卧槽，我解出来了
——前面的别刷屏了，你们倒是说啊，y神的密码彩蛋是什么？
——我感觉被骗了，真就玩家和主角都是工具人呗？
——tmd当初是谁猜最终boss是警长的？我特么原地磕头，并叫你一声预言家。
——嗯嗯嗯？警长做什么了？不懂怎么解密码的孩子哭着求一个剧透！
——不好意思，刚才刷卧槽是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几个字母最后解出来，是“我喜欢你”
——卧槽！
——补充，前面还有两个字母，“lw”，严谨地说，是lwwoxihuanni
——lw？芦苇？
——芦苇！！是我想的那个芦苇吗！！
——也就是说，y神一个人做了4年的游戏，就是为了给路微太太一个表白？
——啊这，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卧槽
——卧槽
……
退出这一楼，路微才发现，其他的楼里也在说这件事。
帖子明明多到闹版，可管理员却没有将楼主禁言，甚至亲自下场，跟着吃瓜。
芦苇的微博账号更是一片红点，全部是圈里朋友和粉丝们的私信。
耳边响起开门声，路微扭头，见宴瑾扬比他还像个骷髅，僵硬着从卧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路微感觉灵敏，视力也比做人时强得多，他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屏幕与自己的一致，也是那一堆刷屏着的“卧槽”。
与此同时，宴瑾扬也在看着他手中平板的屏幕，很快便也确认了，路微已经看到了这些东西。
平日里的正经冷漠一点也维持不住，宴瑾扬站得板直，满脸的心虚。
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会儿看看地板，一会儿又去看天花板，眼神不住躲闪，不肯与路微对视。
酝酿了半晌，才缓
缓开口：“对不起，本来我没想这么早被你知道，他们通关得太快了。”
路微还处于当机状态，听他这样说，反应了半天，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我，我没关系的。”
说完，他便后悔了，凝固良久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想明白后，路微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就喜欢自己。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
美好到不真实，可又真实得让人想哭。
俗话又说，乐极生悲，极度的激动和幸福之下，又有一点莫名的委屈。
明明互相喜欢了这么久，却直到今天才被他发现。
多可惜，像是错过了很久很久的时光。
宴瑾扬早知道自己的小骷髅泪腺发达，见对方又哭又笑，
只觉得有些恍惚，他心中有无数想问的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该怎么说？
确认他解出来的密码是否正确？
没必要，男神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问他为什么这些年什么都不说，就一直憋在心里？
他没有资格，因为他也是一样。
两种激烈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反而让他沉默了。
一人一鬼，一站一坐，就这样长久地相对无言。
可谁都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觉得尴尬，两人仿佛都感受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越来越快，越来越同步，直至重合成一道声音。
两人似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连接到了一起，酸酸的，软软的，像是自由散发着的气体，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将莫名暧昧的氛围充满了整个房间。
似乎过了很久，宴瑾扬突然“嘤”的一声，蹲到了地上。
双手紧紧地抱着头，而他遮挡不住的地方却红的要命，像是快要滴下血来。
他在害羞。
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慌张的男神，竟然害羞了。
还“嘤”！
抱着头的宴瑾扬，连声音都在发抖，似乎是害怕路微看到他的窘态，还把头往深处埋了埋。
说话直结巴。
“……就是
你看到的那样，我从四年前，就喜欢上你了。”
“一直没敢说，我怕，怕吓到你”
“密，密码是小时候做的，现在看可能有点傻，希，希望你别嫌弃……”
“我本来是想先找机会表白，再，再告诉你，我……”
“你不用现在回复我的，明，明天，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其他的等，等以后再说吧……”
……
又紧张又害羞。
姿态低到有些卑微。
哪怕男神的高冷人设崩个彻底，路微都没想过，男神会有这样没出息的一面。
原来他也一样。
一瞬间，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都不翼而飞，在男神的身上，路微仿佛看到了自己。
鼻子很酸，酸得直想流泪。
可面对蹲着的男神，路微这次却忍住了。
他抿了抿嘴，第一次主动朝宴瑾走去。
分明是在男神的出租屋里，可路微就是觉得，他迈出的，是想要送伞时退回的那一步。
只见小骷髅晃晃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走到蹲着的青年身边，细长的骨头小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扬扬哥，”
“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