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133章
丝竹声声，珠落玉盘，宛如玄音。
酒过三巡。
季笙歌虽然口中含了解毒丹，但是那毒香似乎能从皮肤浸染出来。
“姑娘是哪里人？”螓首蛾眉，巧笑嫣然，那美妇人坐在季笙歌对面。
她身上那沁人心脾的香味，仿佛隔着这么大个桌子的距离都挡不住。丝丝缕缕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将季笙歌静静缠绕其中。
毒香，能透过皮肤浸染进来。
季笙歌口中虽然含了解毒丹，但是不多时就感觉口干舌燥。面上隐隐泛出一层薄红，心跳的有些不正常的加快。
“芳龄几何？”廖云凝那双灼热幽暗美眸，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女子。
身子斜斜倚着桌面，丰盈的身姿，漏出脖颈修长。明明是平平无奇动作，但是在她做出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撩人。
白玉般手指点着脸颊，粉色指甲盖反射着烛火，泛着莹润的光泽。
越发衬的那张芙蓉面，貌若明珠，目光炽热让人不敢直视。“早就听过慎儿提起过季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儿。”
“夫人谬赞。”
“我是孤儿，自小被山门收养，不知道籍贯是哪里。况且，山野丫头，担不起妙字更比不上夫人天姿国色。”
‘妙人儿’？
这三个字从廖云凝那艳红的唇瓣中一字一句的吐出来。烛火，乐曲，酒水，熏香零零总总掺在一起，加上那女人海妖一般的声线。
就像是最香最醇的酒，不喝也能醉三分。
季笙歌知道自己可能中招了。她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连心跳都有些快的不正常。手心里密密麻麻浸出了一手汗。
飞快用眼神瞟了一眼，旁边正在酣畅饮酒的红衣少年。
顾慎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神态自若，唇瓣被酒水浸染弥漫上一层水色。一张俊颜飞上一层粉色红霞。
那双熠熠生辉桃花眼里，难以遮住的心情甚好的飞扬。
又俊又坏。
看着季笙歌看过来，还端着就被对她笑了笑，看的季笙歌心里几乎呕血。
‘他不知道。’
镜渊的声音，自她神识中响起，季笙歌顿时来了精神。
他们一桌三个人。廖云凝身上的香有毒，如果仅仅只是闻到味道便能被药效影响。那么顾慎应该也逃不过去。
但是顾慎没事。
季笙歌先前恼怒是因为，她以为是顾慎与廖云凝联手做局准备擒她。但是镜渊说顾慎不知此事。
那么由此可见。
顾慎之所以不受影响，可能是身上有什么避毒东西。季笙歌本来与顾慎挨得不近，此时却暗地里搬着凳子，往他身边凑近了几分。
镜渊的幻术一直没有解除。
顾慎和廖云凝看到‘季笙歌’是有偏差的。
廖云凝被笙歌一顿夸，顿时面上飞上异样的神采，心里有些禁忌的滋味。笙歌觉得她好看！
当年，阿澜第一次见她，也说过她好看！
廖云凝虽然骨子里病态，人格有缺陷，但是唯独一副皮囊长得无可挑剔。她透过季笙歌的身影，望着她的阿澜。
所以季笙歌的恭维，在廖云凝听来就像是带有别的含义。让她心里甜丝丝的，眼波似水，万般情长转在心头，欲语还休。
“怎么了？”比起被镜渊幻境迷惑较深的廖云凝，顾慎见到的‘笙歌’，其实与平常无异。
季笙歌搬着凳子，往他身边坐紧了几分。
过来的时候，身子碰到了顾慎的手肘。撞得他手中杯子一晃，惹得顾慎偏过头来。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顾慎喝了酒，呼吸之间略带酒香，因为酒气上头此时面带薄红。他心中喜欢的女子，像个小动物一样，伴着凳子往他身边挤过来。
虽然只是到自己旁边，但是顾慎总觉得她好像要挤到自己怀里来一样。顾慎原本就红的脸，红的更厉害了，有些不好意思撇过眼眸。
“我大娘还在不好吧”
顾慎捂着下巴，感觉自己被季笙歌搬凳子的模样可爱到。他偏过头，乌黑的马尾，在一身赤红的衣衫上扫来扫去。腰上莲鱼金链子泛着细碎的光，略微一动叮当作响。
可惜他那句刚刚落地。
就见到，他心心念念的死丫头，咬牙切齿的抬起脸来。“这里面不透气，我憋得慌，想吐。”
季笙歌心中想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把那美妇人身上熏香有毒的事情告诉顾慎。
“想吐！”
“你可千万别吐小爷身上！”顾慎不愧是顾慎，他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狼，“你这丫头不会是被酒香熏醉了吧？”
顾慎脸上泛着酒后的红云，心里有些被这丫头嘲笑的恼怒。又有些对于自己误会的羞耻。佯装跳脚遮掩。
“你是个废物！”
“荻花酿，不醉人你也能熏得想吐。”嘴里说着最凶的话，手里做最温柔的事。
顾慎见她脸上带着诡异潮红，微微蹙眉的模样看起来难受的厉害，略微摸了下她的脸，一把抓着她起身。
“怎么了？阿歌要去哪里？”前一秒还喊季姑娘，这个时候就喊阿歌。
这个节奏转变之快，就连神经不敏感的顾慎都察觉到异常。廖云凝还沉溺在笙歌与阿澜重叠的幻影中难以自拔，她还有好多好多话与阿歌说清楚。
“她有些被酒气熏得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出去透透气。”顾慎先前在镜渊幻境的领域中，虚虚实实的遮掩，所以顾慎并没有发现廖云凝的异常。
但是他此时拖着季笙歌从那闭气的屋子里出来，被落下的夜幕中的冷风一吹，原本微醺的酒气也散了。
顾慎拉着季笙歌，一回头，就撞入廖云凝那双如同野火一般眸色中。
顾慎整个人一愣，顿时像是一瓢冷水泼的他头脑清醒。他虽然被廖云凝□□跟季澜气质有七分相，但是顾慎到底是顾毅的儿子。
尤其是一瞪眸的时候，眉间煞气几乎一模一样。
“夜也深了，今日酒宴就到这里。”
“她酒气熏醉了，我带她去散散步，等会送她回房安歇，大娘您也先回去吧早些歇息。明日，我早早带她去见您。”顾慎看出了些异样的苗头，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往别处想。
那张俊脸舒展的一笑，眉眼一煞气也消失。他凑到廖云凝面前，笑着低下头，乌黑发尾巴扫落肩。
若是旁人在眼中，就单单冲着那张脸，都生不起气来。
但是，顾慎面对的是廖云凝。他那句话，像是闷锤子砸在廖云凝心间。
大娘！
大娘？
顾慎的话，仿佛在强调，她已经嫁人了！
廖云凝指尖几乎攥破帕子，心里沉寂了多年的火山要喷发一样。凝气得手掌刺入掌心，但是她脸面上却像不能表露。
她往日心绪隐藏特别好，此时却像是被撕碎了假面一样。虽然廖云凝很快垂下眼眸遮住里面几乎要将人焚毁的野火。
但是那种炙热气息并未散去。
“那你们去散散心，带着季姑娘也别闹的太晚，早些回去。我也累了，该回去歇息了。”廖云凝，心不在焉叮嘱了几句，只是她话锋都还没落下。
顾慎与笙歌。
那一红一蓝的身影，快步消失在远处，气得她咬碎一口银牙。
本该是接风洗尘的酒宴。
匆匆收尾。
季笙歌被顾慎带着从那透着诡异熏香的宴会上下来，在荻秋宫山谷里凉飕飕的夜风中蹲了片刻。
那股缠着她让她气闷的熏香味的终于散去，混沌突突直跳的脑子顿时清醒很多，连带着加速跳动的心脏都得以喘息。
果然是美人有毒。
口中解毒丹也已经融化了，只剩下淡淡苦涩。
“好点了没。”
顾慎将她拖到的幽静处，身边全是深深浅浅紫红艳丽的花海。他一身红衫似血，在这漆黑肃穆古城中鲜活的像是火焰。
身上酒气混合着顾慎身上独有味道熏香味，到是揉成了一种特殊的味道。竟然还有点好闻。
“好多了！”季笙歌转过身蹲在地上干呕了几声，又捶了捶胸口，这才缓过劲来，“来之前！你说你大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还以为你是在危言耸听。”
季笙歌吐了口心中郁气，又偷摸了颗解毒丹含在舌头下面。
是她太嫩了。
“我大娘平常不这样。”顾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过带季笙歌回荻秋宫会生波折。但是他没想过，波折会在他大娘哪里。
顾慎不知道，他大娘为什么会用那种复杂幽深又炽热的眼神紧紧盯着她。那个眼神，顾慎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见。
因为在他印象里面。
廖云凝一直都是高傲孤寂的，他大娘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
从来没有跟他那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吃过醋，更没有表漏过心迹。就连带被他被送到廖云凝膝下时候，他那个风姿卓越的大娘也只是简简单单瞟了他一眼。
眸子漆黑且幽深。
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今天可能是看到你太高兴了。毕竟小爷我是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说不准，你就是她未来儿媳妇，激动点也在所难免。”
“牵强。”季笙歌终于缓过劲来，稍稍闭目了一会，“你大娘看我那个眼神，可不是看儿媳的眼神。”
如果不是顾慎在场，两人中间还隔着张桌子。季笙歌，几乎都要觉得那美妇人，像是会跪在桌子上，扭着腰爬过来了一样。
季笙歌一直就知道自己长得招男人喜欢。但是招女人喜欢，头一回。她是个标准的异性恋，笔直的直女。
被那美妇人用那种眼神全身上下舔一遍。季笙歌像是吞了一把苍蝇，，一样的恶心。
“好了，好了。”
“小爷也没想到我大娘会来，虽然不太愉快，不过书信的事情已经说了。只等明日，我大娘写好书信，你别去，我去取回来。”
“然后我们就能够动身。”顾慎宽慰到，他双手还胸，红衣似火。此时看起来也不像是变态杀人狂了，趁着一屋子夜景，倒有几分的说出来爽快。
“你的屋子就在彤云殿那边。”顾慎用下巴点了点了，季笙歌身后的屋子。“小爷我就住主殿。”又指了指她旁边肃穆巍峨殿宇，“两间屋子离得很近，我给你拨四个丫鬟使在身侧，晚上有人候着，晚上需要人伺候招呼就进来了。”
“当然，你要是真有事，还是可以摇铃铛喊小爷。”
“好！”人都到了这里，再推拒就显得有未免太刻意了。季笙歌看了下外面天色，便点头应下。两人披着夜色闲聊了几句，不过多久，便分开各自回访。
此时，夜幕渐深。
月上枝头。
季笙歌盘腿坐在偏殿中，估摸着差不多了，才睁开眼。
镜渊，走了。
季笙歌一身靛蓝色衣袍，在夜色中像是凝固了一样，像上了蒙了一层灰。她裹了件黑袍子，又贴了张隐身符，这才带着镜渊中从偏殿中踏出来。
一路上镜渊都是虚虚悬在身侧存在极低。
此时彻底被唤醒，古朴的镜面顿时沉沉如水。徐徐云烟从漆黑的水面下弥漫出来，似雾朦胧似水朦胧，如假幻真。
如水波纹扩散，不过眨眼之间，季笙歌身侧幻境便开始重组，她像是依旧在床上闭目打坐一样。
而本人其实早已虚化成清风徐徐，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再无可循。
顾慎意外踏入过镜渊幻境。
早在镜渊幻境中的时候，镜渊就窥探过顾慎记忆。季笙歌清楚的知道，北境的地图藏在哪里。
她要找的不是机密，自然不会踏足荻秋宫的禁地，危险性小很多。
但是她要潜入，正厅，从办公的书架上，抽下北境的地图。以防，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美妇人，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