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夜深露重。
季笙歌掐着外袍领口,踏剑而行,飞往玉书楼。她借着夜色遮掩,又仗着镜渊幻术无人能看破真身。
身手轻巧。足尖轻点,踏过房顶瓦舍,扒着窗户缝隙便溜入玉书楼中。
白日在偏殿,她安抚谢殊的时候。季笙歌拐弯抹角,从谢殊口中探了下口风,又用镜渊幻术骗了个掌事弟子。撬开他嘴巴,大概知道了玉书楼的程设布局摆放位置
踏着夜色就来了。
季笙歌像个贼。
凌霄派的藏书地玉书楼,到了酉时就会闭门。所以,酉时之后想进来,就得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季笙歌等不了,她火急火燎的来了。而此时已经天黑,她早就错过时辰。而且谢殊情况不稳定,她好不容易才等他安静睡着的间隙出来。所以得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趁着夜色,扒着窗户挤了进去。
玉书楼的防御并不严密,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季笙歌仗着身量苗条,擦着窗户缝隙挤了进去。等到探头进去了,黑漆漆的视线里才看些许光亮。
偌大玉书楼,上下分六层大的离谱。
这些许光亮源自于玉书楼内部墙壁上,夜明珠的荧光微弱。接着羸弱的微光,能看到整整齐齐的偌大书架,满满登登挤在一起特别壮观。
让人叹为观止。
玉书阁,里面一盏灯都没有,照明全用墙上嵌入夜明珠的微光。半点不见烛火芯子都看不见。
至于原因,季笙歌不用想都知道。
定然是怕起火。要知道的,玉书楼里面全是珍藏孤本残章,这要是一旦起火,整座玉书眨眼之间就得烧的精光。
季笙歌刚刚挤过窗扉,她身量苗条挤过来不费劲,但是灵织羽衣繁复挂在窗栓的上,拉的她动作一顿。
季笙歌进来的落脚之处,正好在一架书架的顶层。
脚下是结结实实旧书柜的,从她的视角位置出发视野开阔,入目之处就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个大书架。
这还不算玉书楼内的房梁程设,以及书架上密密麻麻陈放的各种孤本残章。深色封面夹杂着微微摞在一起的书卷,多的像山一样。
在昏暗莹润的夜明珠光辉下,泛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暗色调。
季笙歌从窗户进来,又小心翼翼提着裙摆攀着书架跳下来。精致的绣鞋,踩着书架书页的时候发出细碎声响。
这个细碎的声音回荡在死寂又阴森森的玉书楼中,听起来让人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季笙歌心中直念着打扰了,转身翩然落地,又抬手将踩过时不下心压倒的书页抚平。
玉书楼是凌霄派最大的藏书阁,也是孤本残章最多地方。
凌霄派不只是山门实力在修真界中数一数二,藏书量在修真门派中也是数一数二存在。玉书楼上下总共六层,一至五层通直,内有藏书千万卷。
除了第六层是禁区,其他地方到是没什么不能看的。
季笙歌没敢点掏萤石,她怕绿光引来掌事弟子。
只能沿着墙壁,接着头顶上夜明珠荧光。踏上有些年头的木质楼梯,顶着脚下“嘎吱——嘎吱——”的细碎声响,直奔三楼去。
玉书楼内光线有些昏暗,周围死寂一片。
二楼程设还空旷些,三楼更挤。三楼书架摆放到是不乱,就是像是有些书架是加设的一样,总有些不整齐显得乱,能一眼看出差别的那种。
夜明珠的光本来不就亮,加上书架众多。
许多书架相隔间隙和拐角处都浸在黑暗中。加上玉书楼内,安静一丝风声都没有。光线色调配上周围阴森森的场景,有些吓人。
季笙歌拍着胸口,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开始翻找。
季笙歌穿着宗主弟子的灵织羽衣,素手中手中捧着一卷残章。寻着书页很快就摸到她要的区域。抱着了一摞书卷,便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提着裙摆背靠着墙壁。
盘膝而坐。
季笙歌背后是墙,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书架。背靠墙壁带来的安全感,眼前密密麻麻书移走视线。
以至于她没有察觉到玉书楼内的黑暗无人的深处,有两双眼睛正在暗中窥探着她。
刀,枪,剑,戟还有奇兵,法器千万种玉书楼虽然内有藏书千万卷,但多是功法残章,关于魔道兵器一类的东西记载并不多。
季笙歌毫无形象屈膝坐在地上,借着墙上荧光一本本翻过去。
季笙歌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她看的格外认真。
一字一句的对比,而且生怕屠人归玩心眼,抱得不是本命,所以她着重比对的是屠人归的能力。
魔修的法器,能在修真界史上赫赫有名的,多是用人命灵魂堆积出来的邪法。
比如,山涧夜袭那对高矮老瞎子手中炼魂幡,还有就是江洲画舫上那个红衣艳鬼手中那盏诡异的灯。
诸如此类的东西,邪祟万分,而且往往威力惊人。只是,季笙歌一本本翻下来,搜寻找到了两柄魔刀。却没有从,古籍残卷中找到关于屠人归的只言片语。
屠人归是饕鬄兽头,剑身通体黑红,无鞘。
而且它□□的时候,大地震颤魔气横扫如尸山血海压身涌来。季笙歌当初在虚妄之境,握过它。那种感觉,是灵魂的灼烧感,还有铭刻于心的恐惧。
而且,屠人归还不像一般器灵。因为一般来讲器灵比较单纯。
而屠人归,明显老奸巨猾。
初开始不觉得,等到翻得古籍渐渐多了。季笙歌握着残卷,突然觉得屠人归不像个器灵它倒像是铸剑的时候活祭的凶兽。
肉身焚毁,魂魄被困在剑身之中。
食天下万物,只为了摆脱囚笼。季笙歌这个猜感觉尤其强烈,而且契合屠人归弑主的特性。
季笙歌说不出自己这个猜想哪里来的。
毕竟,她除了屠人归以外没见过器灵。她正握着书,深究这个想法的合理性,也就在她的思绪衍生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奇怪的时候。
季笙歌突然听到一声异响。
那是一颗珠子砸在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标准的三声脆响,然后就是珠子咕嘟咕嘟滚过地面被拉长的细碎尾调。
那种尾调拉长的声音不大,但是放在玉书楼死寂书殿内,听起来就格外渗人。季笙歌脊椎上汗毛一瞬间就竖起来了。
楼里难道有人?
季笙歌头顶上夜明珠的荧光,将她影子压在脚下。
她盘腿坐着,因为姿势不好,左条腿有点麻。脊背靠着墙壁久了有些僵硬。从她现在视角去看,面前整整齐齐一排书架,光线因为昏暗所能看见地方有限。
所以每一个书架后面都有一节,照不亮的阴森区域。
哪里来的声音?
玉书楼书架无数,这样的暗角也无数。而且因为是通直没有隔断的阻拦,所以整个楼内阴森的骇人。
季笙歌抱着手中书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寻着声音发出地看过去。视线落在了,右侧书架后面化不开的黑暗中。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黑暗会滋生恐惧。
像是有什么鬼魅东西蜷缩在暗影中,盘踞起身体虎视眈眈。那种自己幻想的出来危机感扼住她咽喉。
仿佛季笙歌多眨一下眼,下一秒就会从里面冲出来什么东西撕碎她的咽喉。季笙歌屏住呼吸,单手手撑着地,从乾坤袋中静静召唤出镜渊在身侧。紧紧盯着声音出来得地方,慢慢扶着墙壁站起身。
季笙歌大着胆子慢慢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慢慢走去。
玉书楼全是木质楼梯,加上地板年久失修。只要踩上,去无论走的多轻都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美人如玉,身侧镜面沉沉如水。
季笙歌慢步走到声音处,稍微顿了顿猛地绕过去。整个人浸入化不开黑暗中,却见高耸的书架后面黑漆漆的间隙里。
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掉落的黑色珠子,落在地板上咕嘟咕嘟的滚到她脚边。又被她仓促的鞋尖一脚踢开,咕嘟咕嘟的滚圆。
果然,季笙歌见到脚边踢远的珠子,又忙抬头往书架上面看。
可是死寂一片的玉书楼内,除了万卷古籍,却什么踪迹都没有。
只有一室墨香。
谢殊醒的时候,已经是丑时。
他不过刚刚小睡了一个时辰,闭眼世界里全是上一世梦魇。
那种入目的惨烈,杀意的翻涌,还有手上斩杀的人的快感
以及分离时翻涌在的内心的憎恶,疑问,不甘,以及撕心裂肺的痛楚那些阴霾本来就沉重,更何况昨天他还撑着一口气撕裂可屠人归阴谋。
所以不过刚刚闭眼,谢殊就掉入了屠人归罗织的人间炼狱之中。
那个梦境里,有他过往,有他的憎恨,有他不甘被迫害被摧毁的过程还有那个钦慕的身影自己远去的镜头
在谢殊的梦境中,屠人归给他模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背叛。
谢殊仿佛又回到上一世最后时刻,他穿着黑色长袍站在魔涧深渊之前。头顶上是赤红的天空下,脚下的是龟裂的大地。
风声是炽热,天空是血红色阴沉沉的。
无数名门正派的弟子倒在他的剑下,剑尖上滴着血。无数人都高喊着杀了他。他们眼中杀意是真的,恨也是真的,贪欲也是真的。
可是恐惧也是真的。
无数正派之士持剑将他围杀在中间,既不往上攻,也不能后腿。
谢殊黑红色的袖袍,被烈烈风声高高扬起。耳边是狂风呼啸的声音,头顶是赤红的天空,长眉如鬓,清隽的面容,半张脸染血。
鲜血飞溅到眼眶里,视线里所有人都是血红的。空气炽热的仿佛会灼烧胸肺,他站在魔涧之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所有人在谢殊眼中都是蝼蚁。
而在这些蝼蚁中,唯有一个人是彩色的。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天生一张俏丽美人面,穿着一身灵织羽衣。她像来素简美貌天成,盘着发髻上,头上饰以少量珠翠,凌冽的风扬起她黑发,也扬着她后脑系上缎带在飞扬。
原本是天生杏眼妩媚多情,此是确是如寒冰三尺全是冷厉。
谢殊的感官是乱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浸入了奇怪的圈子。
有什么东西在煎熬他的肺腑,以至于他手中的长剑重的根本提不起来。可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却站在他对面,给予他最沉重的一击。
寒蝉是短剑,但是刺穿心脏的时候,那一瞬间登顶味道撕裂感不会的输给任何人。
谢殊是被‘季笙歌’一剑穿心惊醒的。
他彼时躺在床上,时间才刚刚过了一个时辰。额头上密密麻麻浸出了一层汗,被心爱之人一箭穿心的战栗感,还残留在胸膛脊背之上。
那个,梦太逼真了。
她脸上汗毛,皮肤的质感,发间的梅香。灵织羽衣袖口摩擦过手臂的感觉,一帧一帧的画面都无比真实。
以至于谢殊此时有些分不出梦境和现实。
不知道自己是醒过来了,还是只是做了个梦中梦。谢殊望着偏殿的房顶花纹,他呼出来气息都是炽热的。
眼睛里一片茫然,视线中像是有无数怪异的鬼影扭曲着身体,从各种角落中爬出来。谢殊头疼痛欲裂,呼出气息也是乱的。
手下意识往身侧抓去,却抓了个空。
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