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077章
“那处死她，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人未到声音先到。
夜深露重，凌霄大殿分外沉闷。
沈鹤人未到声先到，他从外头玉阶梯下，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来。披着深夜幽暗，面容影遁在黑暗中。依旧还是穿着一身那身长老服，只是整个人气质变了许多。少了往日的和善，漏出地下的阴沉与锋芒
仅仅只是踏入大殿，轻描淡写一句话，就那么抬眼扫了眼上座的邵恨秋。
便叫人压抑的厉害。
一时间凌霄殿的风向就变了。
偌大的凌霄大殿，数位长老面面相觑。本来所有人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而此时沈鹤出现，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邵恨秋和他中间。势力结构的重组，让长老们的态度微妙。季笙歌敏锐察觉到风向的变化。
一双杏儿眼，看着垂着，实际上余光打量着在场众人。
“沈师弟的意思，是要保下这丫头？”
“沈师弟，可真是善人！你可是忘了，这丫头勾结魔教，引诱你那好师侄谢殊堕入魔道，生死不明。还毁掉山门试炼，陷害同门无数。”邵恨秋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好像是他亲眼所见一样。“桩桩件件加起来，都够她死一百次了。”
邵恨秋声如洪钟，震彻心扉。
“她引的谢殊堕魔？”沈鹤轻笑一声，嘲讽拉满。他的大氅上镶着一层黑金滚边。沈鹤长得斯文，是个笑面虎。平日里笑若是有三分真意，那么现在就是纯粹的皮笑肉不笑，假的厉害。沈鹤就那么睨了邵恨秋一眼，再垂眸看看坐下跪了许久的季笙歌。
上下打量了一番。
嗤笑一声。
“就凭她？”
沈鹤没说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句轻飘飘就凭她？就像是把季笙歌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贬低了一遍。
哪哪都是俗不可耐。
季笙歌纵使虚伪，心里也不由得的窝着一口气。她虽然知道谢殊不是为她堕魔，但是她好歹是谢殊捧在心窝上的小宝贝。若不是路遥归横插一手，她现在应该在山涧密林与他互诉衷肠。
而不是在这里三堂会审。
忍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身份低微，姿色平庸，实力也是平平无奇。代宗主要把罪名扣在个小弟子身上，手段实在是下作了些。”沈鹤轻轻扣着茶盖，饮了一口。神色略淡，只一句话，便叫邵恨秋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了。
邵恨秋瞪着一双铜铃眼，气得咬牙切齿。
“沈师弟的意思是我诬陷她？难道她个身份低微的，黄毛丫头值得我去诬陷她。”
“那谁知道呢！”
“毕竟宗门试炼，选址，布置，安排，都是您自己一手布置。其中过程，根本就不假于人手。难到代宗主想跟我说，她有这本事在您眼皮地下翻出风浪？我看分明就是借口！宗门试炼，魔修肆意妄为伤我山门弟子。无数弟子被魔气污染，谢殊堕魔也在试炼之后。再加上前些日子宗主闭关遇袭击，桩桩件件皆在你眼皮底下发生。”
“你现在跟我说。”
“这些事情发生，是因为这丫头是内应。”
“一切原有皆是因她而起。”
“代宗主不觉得可笑吗？”
身份决定地位，季笙歌一届弟子根本不可能在宗门试炼的上翻出风浪。谢殊堕魔也确实在试炼之后，人心本来容易被魔气侵蚀。因为任何一种诱因，都可能招致这种后果。至于宗主遇袭，那件事情跟眼前这黄毛丫头八竿子打不着。
倒不是轻视她，实在是没那么可能。鹤一段话，各位长老之间迅速有了决断。本来邵恨秋声望一落千丈，就失了人心。此时又想拿季笙歌开刀。他一个代宗主，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反而揪着一个山门弟子不放。
这已经不是气度的问题，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就好像是这丫头，知到他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邵恨秋准备以绝后患。
再前后一连想，季笙歌几次三番被暗杀。
这就更加解释不清楚。
“沈鹤！”邵恨秋是真的怒急，沈鹤就是来戳他肺管子的。非要把他那张脸彻底撕下来，踩在脚底碾成渣渣。邵恨秋大声呵斥一声，金丹期巅峰的修为如山如潮水，猛地倾泻而出。
长袖一甩，一道金光直至沈鹤面门。被沈鹤挽抬手轻而易举的挡下。
一阵青光，一阵精光。
两个金丹争锋，气势磅礴。
周围长老都还好，实力弱的御灵气抵御。
但是季笙歌就遭殃了，她先是感觉肩膀猛地一沉，胸口重的喘不上气。然后下一秒就觉得脸上有点湿。她本来以为是自己紧张，紧张的脸上出了汗，下意识抬手抹了下下巴口鼻。然后下意识低头一看，满手鲜红。
季笙歌先是一愣，然后紧随其后紧接着喷出一口殷红的血。
被高阶修士压得喘不上气，整个人眼瞅着就要倒了下去，面白如纸。
“代宗主恼羞成怒，是准备当场杀人灭口吗？”沈鹤原本就占优势，季笙歌适时一口血，喷的相当壮观。邵恨秋就更解释不清楚。凤木容一手抓住季笙歌下滑的肩膀，出手护住她的心脉。
“一派胡言。”邵恨秋恨极了，若是可以，他真想当场撕烂了沈鹤那张脸虚伪的脸。打小，邵恨秋就不喜欢额沈鹤。如果说顾清寒是因为嫉妒，讨厌沈鹤就是从骨子里就讨厌，看到第一眼就讨厌。
当年被顾清寒领回来，干瘦干瘦丑的厉害，不讨人喜欢的小乞丐。先是张成了顾清寒的小尾巴，再后来成了顾清寒的左膀右臂，到现在终于成了邵恨秋的心头大患。
这就是个坑，沈鹤三言两语，便诓的邵恨秋动不得她。
不光动不得她。
若是她在凌霄派有个三长两短，邵恨秋就是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楚。
季笙歌突然觉得，今夜这一口血吐得值了。
“苍雪枫弟子季笙，虽于与魔教勾无证据。”沈鹤三言两语拿下了邵恨秋，转过来脸来看着地下的季笙歌。“但是你几次三番被人暗杀，若说一点猫腻没有。在场所有长老，谁也不信。”
“今日当着所有长老在场，你必须说出缘由。否则你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沈鹤压住了邵恨秋，便转过脸来。
季笙歌与沈鹤沈长老不过几面之缘，按关系来说沈鹤是谢殊师叔。当初季笙歌觉得沈鹤是个好脾气的长老，现在看来才知道当出自己看走了眼。谢殊说沈鹤是个笑面虎，季笙歌却觉得谢殊小看了他。
何止是笑面虎，这tm典型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
季笙歌见过沈鹤在凌霄之巅一手持剑刺入谢殊胸膛的模样。她知道沈鹤和邵恨秋不是一伙，但是她也不清楚沈鹤到底是谁的人。
话肯定要说，但是又不能和盘托出。
季笙歌看起来只是着卷着袖子擦了下嘴角的血有些气力不济，但实际上脑袋转了好几圈。“弟子，弟子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了什么？”眼见着这丫头终于开了口，邵恨秋马上起身追问。
季笙歌看着邵恨秋那副急切的模样。这般沉不住气，怪不得被沈鹤三言两语玩弄于股掌之间。季笙歌嘴角渗着血，浑身都是红绡血液染红的衣物黏答答的粘在身上。不过眨眼指已经权衡好利弊，“弟子发现了，魔教少主顾慎潜伏在赤灵峰。”
一石激起千层的浪。
“你说什么？”现在不只是邵恨秋起身，连带着沈鹤都放下茶盏神色凝重起来。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砸出一声脆响，“你说赤灵峰的弟子顾慎是魔教少主？”
“一派胡言。”这回不是邵恨秋暴怒。而是秦旭阳，前几日他才接受了他那个资质最好，最宝贝的小徒弟可能是魔教之人。今日就从季笙歌口中告知顾慎不只是魔教内应，他就是魔教少主。
“弟子真没说谎。”季笙歌把凌霄派后山荒院的事情，和赤灵殿与顾慎相识连在一起。“那夜后山荒院，自己受罚在哪里扫地。”
“趁着夜色深就想悄悄偷个懒，弟子也是无意后院发现个黑衣人还有个还有个黄衣女子。”
“他们在讨论什么，隔得太远弟子没有听清楚。只是感觉有猫腻，想出凑近些去偷听，却踩断了树枝让那魔教之人发现了。那黄衫女子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那黑衣人抬手就要杀我灭口。”
“弟子根本就不是对手，当时胸口就挨了一掌，痛的五脏六腑如同火烧。”
“然后就是谢师兄，救我回来。”
这是第一次。
“第二日整个山门都知道魔教夜袭了凌霄派弟子。风声出去了，那魔教之人也知道我还活着。”
“那他们为什么没取你性命？”沈鹤用眼神压下了暴怒的秦旭阳。
“因为，魔教少主顾慎喜欢喜欢我”
满堂惊愕。
季笙歌就知道这话说出来，让人惊愕。
她也是舔着脸，豁出去。反正顾慎不在这里，是非黑白全靠她一张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顾慎喜欢，顾慎就是喜欢。反正也没人按着顾慎的脑袋，质问他喜不喜欢她。而且，顾慎那几日缠着她事情，苍雪峰许多弟子都见过，非要说顾慎喜欢她也是有迹可循。
红衣少年骄阳似火，站在白雪皑皑一片的苍雪峰醒目的很。
魔教早早潜伏进凌霄派，还肆意骚扰座下弟子。
邵恨秋那张脸，当真是五彩斑斓精彩的很。
那一夜，季笙歌巧舌如簧。
她把所有知道事情挑了些重要说了一遍，借用顾慎的喜欢作为庇护自己理由。顺便扯出来了，魔教中有个善于易容的高手。忽男忽女，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
说的邵恨秋气得发抖，说的沈鹤面色阴沉如墨。
有这么个高手。
凌霄派发生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莫名其妙出现的漏洞，莫名其妙被安插进来的棋子。能盖头换面善于易容，可以轻易易容成任何人，窃取情报。其实凌霄派早早就被渗透了，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身侧的人，是不是魔教的内应。
季笙歌几句话，把水彻底搅浑，将自己摘出去。她说的自己十足的辛苦，夹缝求生。被威胁，又被勒索。
最后几次三番落在了顾慎手上。
为自己知而不报，找了个理由，也为她出逃找了个理由。
怪不得她接二连三被暗杀，谢殊莫名其妙的堕魔。连带着宗门试炼风波，宗主顾清寒遇袭一瞬间全部说的透。凌霄派之所以风雨飘摇，并不是单纯内斗。其中还有魔教推波助澜的手笔煽动风云。
邵恨秋与沈鹤难得没有互杠。
两人对视一眼。
“你今夜所言，我们已经知晓。”
“你虽未勾结魔教，知情不报确实真的。罚你在思过崖，面壁思过，没有师门命令不准下山。”
凌霄派风景地处山尖，秀丽山峦起伏。
季笙歌沿着小道，被凤长老押着慢慢往思过崖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