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066章

    青山烟雨时，悬崕峭壁如墨。玉带悬空，瀑布风前千尺影,疑泻银河一派。

    十指沾满泥，扣着湿润夹杂着碎屑的泥土。昨日夜间才落过雨，此时山涧天还黑的很。季笙歌趁着日头彻底升起前的间隙，披着夜色攀爬着悬崖，小心翼翼去挖长在山涧悬崖峭壁上的幽冥之花。

    好！

    拿到了。

    沾了雨水的幽冥之花，花身晶莹剔透，嫩黄的花蕊。沾了雨水，落在剔透的花瓣上，要坠不坠落。仿佛美人托腮，噙着一滴泪，分外惹人怜爱。一点点细捋干净根须，季笙歌小心翼翼打开乾坤袋额收了进去。

    长长吐息一声，便顺着攀折山崖间的奇石怪异的棱角原路返回。深山山涧无人处，夜间极其的冷。饶是季笙歌是修士灵力护体，依旧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她在外头，不过出来半日，再伸手摸一下头，她丰盈的发髻上乌发上，就带着一层湿意。那是被夜晚雾气沾湿的寒意。不只是头发，连着外袍也是。

    季笙歌穿的还是，时素锦给她送来的青衫。那是件凡人衣衫。根本挡不住山涧的露水的寒意。

    季笙歌已经开始感觉冷，便带着刚刚挖出来草药，快步返回。

    她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得赶在谢殊清醒前回去。不然醒了，见不到她人。又不知道闹多大脾气。

    两人十日之前，御剑离开江洲，寻了个灵气充盈的深山山涧修养。季笙歌的阅历不够，也不知道谢殊是哪里寻到这种避人好地方。真的是深山老林，山涧陡峭险峻。

    林木茂密遍布山崖，瀑布倾泻而下，气势恢宏。季笙歌攀着一株松木，背靠着树木，撑着腿喘息着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两人暂时修养的地方。

    季笙歌想了想，进门前转了个弯，先去小溪洗了一手污泥，却没有除去满身寒意。

    甩着水，攀着山洞石壁，穿过洞口禁置。季笙歌轻巧的，越过挡在门口的大石头。

    再往里走，豁然开朗。

    这是个天然石洞，比上次危难时临时落脚点要大的多。很宽敞的很，山洞顶上，还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天井。若是白日，能从上面透下来光束。更显得的光明透亮。

    这里大部分都好，自然就有不好的地方。不好的点，就是山洞里面太大。所以山洞里杂草山石凌乱，季笙歌整理了大半日又寻了个寻了个平稳舒服的位置，简单布置了容身之所。

    如今她进来，谢殊就静静站在那里不动。穿了身玄色长衣，身长玉立。

    旁边的高石上点着一盏豆大的灯。谢殊背对着她，不知道垂眸想着什么。浑身魔气肆意，心动境修士压迫感，让季笙歌有些止不住的战栗。这是高等修士的压迫感，尤其是在他盛怒的时候。

    “去哪里了？”暗哑的身音不如往日清冷。就像是落入淤泥天之骄子，失去了那层矜持骄傲。皮囊下占有欲与控制欲都像是找到了倾泄口，让那张不人间烟火的清隽面容。

    也燃沾了世俗的杂念。

    谢殊伸手拉住她的手。不容抗拒的拉扯她的手往身便带，力气大撞得她有些疼，另一只手抬起轻轻顶住他胸膛。攀着他衣襟，谢殊已经低下头，鸦色睫毛轻颤，在眼帘上落下一层阴影。

    “你去采药了，还杀了魔兽。”她手上还带着水渍。该是在洞口小溪旁洗了手，谢殊按着她的后脑勺，嗅了她发间清香。能闻到她发梢上的幽冷梅香，还带着山涧寒意和湿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谢殊并不温柔掐着她的脸，粗粝的指腹因为心中魔气翻涌的厉害，扯得她有些疼。谢殊的爱沉重。一点都不温柔体贴，更像是讨债鬼。他付出几分，便要你付出几分，分毫都计较在内。

    你不给，他就抢。

    不择手段。

    谢殊拥着季笙歌，声音嘶哑有些惑人。他身上带着暖意和墨香，但是魔气翻涌压在身上重的很。他粗粝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散乱发丝，掐着她的脸的手指狠狠捏了下。肉嘟嘟手感的很好。

    “我还以为你跑了。”

    谢殊说的平淡，但是言语中震慑味道太明显。

    季笙歌有过前科，他并没有放下。谢殊一直根根于怀，怀疑种子被埋下去，微薄的信任就被撕开。醒来只要看不到，那张熟悉俏丽的面容。脑中混杂思绪，魔气翻涌的杀意，就会叫嚣着交织着模拟出她逃跑时的畅快模样。

    所以季笙歌总是在无知无觉中，多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她常常因为不能马上反应过来，引得谢殊生气，随便找个理由罚她。

    罚她。

    拼命修炼。

    谢殊不碰她。

    就好像那几日荒唐都是chun梦一场了无痕。谢殊又端回了凌霄派时候的，矜的模样。只是与往日像又不像。他瘦了很多，清隽面容也变得更精致。额间一抹刺眼的猩红魔纹，让那张如明月皎洁无瑕的清隽面容。沾了一抹艳色。

    世俗的美，更惊心动魄。

    谢殊长得很俊美。

    特别是动情的时候更美，美的人动心。看着他如白纸感情上，染上属于自己的色彩。按照她布置轨迹，描绘出痕迹。那种隐秘的操纵感，充盈内心的征服欲，以及洋洋自得的成就感。

    季笙歌装的平淡，其实暗地里内心也总是有些骄傲的。

    “我没跑。”季笙歌拍拍谢殊背，垫着脚尖亲了亲昂头他眼尾不明显的一抹小痣。拉着谢殊在铺的床褥上坐下。“昨日在山崖间发现一株幽冥之花。”她的青色衣摆与他的玄色衣衫叠在一处。烛火幽光微弱。莹莹幽光照在两人脸上，更多的黑暗从周围将两人包裹起来。

    心里距离瞬间被拉近。季笙歌靠在谢殊身侧，头轻轻放在他肩上。不算太重的重量压在肩上。更像是压在谢殊心间。他的患得患失，不确定，以及疑心病都压住了。连带着身上狂躁的魔气，都变得顺服许多。“幽冥之花，日暮而出，日出而亡。”季笙歌垂眸看着烛火，挨着谢殊身上暖意。她抖掉身上寒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遇见不容易。”

    “所以趁着夜色，我就出去把它挖了。”

    “顺手还砍了只冰晶鹜。”别看季笙歌现在说的轻巧，其实飞鸟一类的魔兽最难搞。季笙歌擅长近战搏杀，符咒需要解印。冰晶鹜不大，但是速度极快。她虽然没有伤到肉，但是衣服袖子上被穿了几个窟窿。

    青色衣衫破口处，能看到白色的里衣。

    “你先把衣服换回来。”谢殊垂眸扫了眼，她的衣衫的坡口。他说的衣服自然值得是凌霄派的弟子服，“凡人衣物没有丁点防护能力。凌霄派弟子服好歹是下等灵织，比这一身破布不知道好多少。”谢殊说道这里顿了顿。“先这样。”

    “等我恢复了，再去置办几身行头。”

    谢殊不温柔的手搂着她肩膀，但是亲吻在额头轻柔的吻，轻柔像是拂过额头的羽毛。

    谢殊堕魔，而她逃出了凌霄派。如今可真的上是无名散修，相依为伴。季笙歌财务一直都是赤字，赚多少花多少。谢殊跟她比起来就是财大气粗。不光是衣物要置办，还有屋子，落脚点，修炼的地方床，桌子，屋子里的一应程设谢殊想造一个安稳避世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她有自己

    她不喜欢危机重重的生活,他陪着她平淡些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两，一直一直在一起。

    谢殊的魔气暴走，多是被屠人归明里暗里挑拨煽动的。他原本就即将踏在失控的边沿，两人见面又被她气得心肝疼。谢殊回去之后，有些控制不住心中杀意，以及失控的魔气。虽然那几日放纵，给他个突破口。但是问题根子不解决，所有其他手段都是饮鸩止渴。

    谢殊落脚在此处，是真准备平息魔气。

    他们现在所处的山涧瀑布后面的不远处，有一个灵气充盈的寒池，里面适合舒缓他的魔气。其实谢殊知道，那个寒池更适合她修行。但是他舒缓心魔的时候，会解除压制。那种时候，他魔气是暴走无法控制的。以季笙歌的实力，很容易就会压死。

    所以谢殊逼着她修炼，逼着她进境修为。

    季笙歌其实不太清楚内情。但也知道，自己实力越强对自己越有力。她原本就天资字不错，又谢殊一对一细心教导，修为也是进步飞快。梁玉临死之时，绝地反扑。阴差阳错之下，腐蚀了她身体中的封印。

    她身体里有封印。

    第一次，突破筑基的时候，季笙歌从第三时间透视她神识的时候有所察觉。但是她看不清楚。后来跟谢殊来到此地落脚之后，谢殊手把手教她凌霄派功法的时候，跟她说了详细情况。

    她的神识和丹田处，被人刻了一个阵法。是个锁魂阵，两个阵法分开独立，偏偏又是一环锁一环。要解开只能同时解开，若是外力冲撞容易死。季笙歌当时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后震惊了很久。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原主记忆中搜到有关这些事情的分毫。

    季笙歌当时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怪不得她觉得修为艰涩，怪不得原主修为久久不进境。那个阵法束缚季笙的魂魄，也压制她的修为。所以原主季笙天资那么高，却一直停滞不前。而师尊萧柳都没有斥责过。

    季笙歌猜测，十有八九萧柳知道内情。

    “你身上阵法用外力打不开，但是可以凭你自己修为冲破。”谢殊说这话的时候，把烛火熄灭。此时天已经亮了。

    季笙歌修为绕着全身经脉饶了三圈，明显感觉呼吸都轻盈。她侧耳倾听谢殊慢慢梳理。

    “你第一次突破筑基，那个阵法就被冲开了个口子。阵法压制你威力就大不如从前。”谢殊放下油灯，长袖一摆额，身子挺拔如松木。“第二次，你说那个红衣鬼修，他是灵魂体还没修出肉身。”

    “鬼修的魂体有毒，你该是中毒了的。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这一点。”

    “只是不同的是。”

    “我原本以为你身上的阵法是锁魂阵，但是按照结果来看并不是。”那个阵法只是镇压，而是保护。只是保护太严密，所以就变成了压制。但也是因为这阵法的防护力。她才坚持到了他赶到。

    “无论是身死，还是落到别人手上我很庆幸阵法抗住了梁玉的侵袭”谢殊说着话的时候，拉着她从蒲团上站起身，细密密亲着她侧耳。“无论是你死去还是落到别人手上”短促压抑的抽气，“我恐怕会忍不住，杀光他们”

    触目所及之处，皆可毁灭。

    “我没事。”季笙歌反握住拉着谢殊的手十指交扣。她安慰着谢殊，“这叫因祸得福。”身上束缚的阵法被尽数腐蚀销毁。她修为越发进境的快。季笙歌打坐运转灵力还是老样子，但是身体里的灵气却日益增多。

    那些被阵法压制的灵力也在，而且她在持续进步。

    修为进境会影响外表。

    因为身体被灵力剔除杂质，练功又淬炼身体。季笙歌原本就漂亮，她生的俏丽。现如今越发唇红齿白，粉面桃腮更显多情。一双杏儿眼含笑，如同三月桃花，极鲜嫩。

    寒潭灵池

    谢殊入水的时候疏散魔气的时候，把季笙歌封在了洞穴中。他怕自己暴走，又怕无暇分身的时候，季笙歌趁机开溜。季笙歌发现自己走不出洞口，也不着急。她知道谢殊目前不稳定的情绪，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