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17章

    顾慎一身殷红的长衫，鬓角编着两股小辫子，随着黑发一起高高束在脑后。

    既邪肆又俊俏。

    斜斜靠了下书架，抬脚从后面绕过来。随着他走动，腰上挂着的金链交织的纹饰一晃细碎作响。

    顾慎是少年，身量比笙歌高不了多少。肩宽腰窄，桃花眼。这么张俊俏的脸，出现僻静藏书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半张脸上。更显得艳丽，却让人毛骨悚然。

    慢慢逼近。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眼神，那笑意。季笙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抱着书，下意识往后退，“砰——”一下撞到书架。

    太近了。

    顾慎逼近身前，近的季笙歌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少年气息与熏香味。年轻又浓烈，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侵略感十足，让人本能的畏惧。

    顾慎停在季笙歌面前。

    很近，这个距离近的季笙歌都能看清楚，他衣服上飞鱼金色织物针线纹理。头上汗毛都起来，心里正惊疑不定。

    顾慎面有不虞，看起来像是要捉拿她一样。逼近的季笙歌大气都不敢出，稍稍低头凑到她面前。

    片刻之后，轻笑一声。

    “还，这么怕我？”

    离得近，温热呼吸撒在季笙歌眉眼侧耳上。

    有些痒，身上止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顾慎一脸凶神恶煞的进来，然而面色不虞，但是音调却松散的有些慵懒。

    这个场景，又言语含着笑在她耳边来上这么一句。

    顿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怕！

    岂能不怕。

    当时那刀锋，离她脑袋只有两寸。更何况，当时顾慎提刀时候，杀意扑面而来。现在回想起来，季笙歌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变态。

    刺骨杀意，仿佛被野兽咬住咽喉的感觉。只要见过一次，就会铭刻在心底。这是生物畏惧身死的本能。

    “顾师弟，你吓着我了。”季笙歌是真被吓得够呛。她喉咙上下滑动。哑着干涩的嗓子，缓缓开口。

    声线都有些开叉。她压了压心神，故作镇定。

    敌不动，我不动。

    季笙歌只见过顾慎两面。不甚了解，但是顾慎个人色彩太浓烈。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看着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季笙歌直觉，顾慎要是要砍死她，绝对不会等到现在。而不是站在这里，与她说些废话。

    “季师姐这话好没道理，我进来的时候敲过门了。”顾慎是一肚子火气无处撒。推开门，就看到软软像个小兔子的女人。

    靠着书架，抱着书。杏眼惊愕的看着自己，眼眶微微有些红，眸子里漾着一层水色。颤颤悠悠的勾。“你自己看书入迷了没听见，到怪我吓着你。”

    顾慎他不是个好气性的人，但是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人。他还是有点耐心，更不要说他爱极了，眼前这人瑟缩模样。

    那双杏儿眼微微泛红的煽一下，心里就像是猫儿尾巴勾了一下。

    撩人的很。

    有什么值当生气的，今儿也不算白来。

    季笙歌紧张地掐着手里的书。顾慎上下扫了她一眼，嘴角含着笑，伸出手从她手中抽出被她捏得皱巴巴的书本。

    垂眸翻了几页，内容是大概是灵异志怪的书。再翻过书页，扫一眼。

    《沧海卷》

    “我以为，季师姐在藏书阁是在学习功法。没想到，竟是看些志怪闲书。”这根她平日里醉心修炼的人设不相符。

    好在顾慎不在意，随意翻开看了几页，言语间有些调笑的味道，戏弄人。

    “我看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看志怪闲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顾慎贱兮兮，说话也贱兮兮。翻了几页书，挑着眸子望着他，颇有些调戏意味。

    季笙歌怕他，但却又下意识反驳。没胆色，后半句话，微不可闻。只能上手把书抢回来，慌忙抱在胸前。

    “看书，看入迷了，竟然还怪我吓着你。”

    “季师姐好不讲道理。”她抢，顾慎适时松手。他喜欢逗弄她，这是情调。顾慎虽不是什么好人，对待女子却没有那种贱民的恶趣味。

    手一松让她拽回书，往后退一步站定。回身看了看，藏书阁的布置，缓缓开口。“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了。”

    “不过我是人，不是什么魔兽精怪，季师姐不必如此紧张。”

    外头冰天雪地，藏书阁内满是墨香。和煦的阳光，宁静的环境。这地方与顾慎格格不入，看到那些书本顾慎都感觉脑仁疼。

    不过让有个让他感觉可爱的小兔子，可以稍微忍受。

    知道就好。

    魂都差点给她吓掉。顾慎神色阴晴不定，杀进门的时候，季笙歌以为吾命休矣。

    与顾慎聊了两句，他没有发难。心里知晓他不是来抓，一颗心放回肚子之后。季笙歌手里的书合上，放回书架。“顾师弟，来苍雪峰不是来调笑我打趣的。说吧，顾师弟来这里，所谓何事？”

    来苍雪峰，就来苍雪峰，还来藏书阁。

    赤灵峰，与苍雪峰不是同宗。虽有往来，平日里也不多。更不要说，在苍雪峰的小书房。别宗的弟子出现就稀罕。

    “我来找红绡。”被她提醒，顾慎这才道出原因。说道这个他就烦躁，因为秦旭阳一句话跑了许多地方。

    他早没了耐心，能走到这里已经是火冒三丈。顾慎原本想着再找不到，他回去就把秦旭阳的炼器房捅个窟窿。

    叫她季师姐，对红绡就是直呼本名。调戏的意味太明显。

    季笙歌感觉面对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变态压力好大。

    “你找红绡？”

    “顾师弟来的不是时候。她今日有事，我跟她换了值日。”季笙歌话音未落，就看到顾慎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他生的俊俏，又是桃花眼。模样出挑又多情，笑盈盈的时候，是真招人喜欢。但是一皱眉，眉间一股煞气肆意，渗人。

    “不过，没关系。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季笙歌极快的补上几句话。

    “也行。”顾慎黑着脸但是也没难为她，他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

    昂着头，打量着藏书阁内的陈设。“师尊秦旭阳，让我找萧长老取回一本古籍拓印本。”

    师尊，秦旭阳？！

    季笙歌差一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作为弟子，就这么正大光明直呼师尊名讳真的好吗？被听到要被穿小鞋吧？尊师重道这些道理，难道都喂狗了？

    “咳咳咳——顾师弟，慎言！”季笙歌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才能遇见这么个祸害。

    “我为什么要慎言，你敢说出去吗？”不是顾慎瞧不上她。季笙歌实在是胆子太小，她这样的人不会自找麻烦。听到不该听，会装作没听到，比他还会守口如瓶。

    顾慎笑的随性，但是性格一点不招人喜欢。季笙歌被他说中心事，顿时觉得无语。

    谁叫她打不过这个小变态。

    “秦长老要什么古籍的拓印本？玉书楼没有吗？”各峰的藏书阁，藏得都是拓印本。分派系，更适合某些灵根的弟子修行。

    按道理说这些拓印本，玉书楼都有一些增藏的孤本原稿。秦长老要的话，直接去玉书楼去借阅就可以了。

    “万古阵图集本。”

    “玉书楼，还真没有。”顾慎双手抱胸，退后靠在书架上。居高临下看着放好书站起身的季笙歌。

    看着她弹掉裙子上的灰，头上挽着个清冷的发髻。不施带珠翠，只有一根素简蜘蛛小簪子，再就是扎在发间浅绿色发带。随着她发梢，在背后荡啊荡。映照着窗外雪景，阳光，气氛分外宁静。

    “前些日子，魔教夜袭。有个弟子被打伤，一群长老去追那歹人。谁知道，那是调虎离山之际，魔教乘虚而入，盗窃了玉书阁不少孤本。其中就有那本古籍。”顾慎慢慢开口。

    那夜，福叔被发现，趁机下手闹事。一夜之间，凌霄派灯火通明。所有长老出动，追击而去。

    而顾慎就趁此机会，夜探玉书楼。当然他夜探玉书楼，为的可不是孤本。

    顾慎想到此处，眼眸有些冷。

    他为的是，凌霄派开山老祖，留下的半页上古心经。据说，是他飞升之前留下道法。虽然经历诸多意外，只余下半章。但是这可是窥探到大道的仙人之路，知道的人谁不虎视眈眈。

    凌霄派也是因为有这么个开代老祖，一时风头无两。

    这是题外话。

    福叔引走了人，顾慎以为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没有人料到，玉书楼还藏着两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

    他失败了。

    顾慎美美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生气。

    顾慎作为魔教少主，从小天才地宝，功法法器不断。荻秋宫老宗主精心教导，他本身又天资聪颖。实力超然，即使对上凌霄派长老顾慎，也不会认为自己会输。

    谁知道。

    玉书楼藏着一对高人。

    那夜天太黑看不见脸，两人身高还不如他，感觉体型瘦小像是童子。但是感官压迫感却是绝顶。

    出手迅猛凌厉，左右夹攻。顾慎硬是在两人手上没走过两招。那种剑锋测过脸颊紧张感，那种让人炸毛死亡威胁。

    他是野兽直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感官也比别人敏锐度，顾慎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他没有想到凌霄派还藏着这号人物，为何从来没有在仙门之间听过。

    顾慎回来之后，想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

    季笙歌听到顾慎的话提到那天晚上。放书的手下意识有点哆嗦。

    她就是，被魔教之人打伤的弟子。

    顾慎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说这话给她听是什么意思？是闲聊，还是试探。季笙歌紧张的手心微微发汗。

    听着顾慎的话直觉心跳的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绷着表情。背对着顾慎活动了下，有些发颤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万古阵图古籍是吧！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找找。”说着话，慢慢身走到书案前。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敌不动我不动。

    档案里面，分门归类的典籍，拓本还有功法游记这些东西。

    季笙歌有些分神，查找的动作难免有些生疏。深一口气，平静下来，仔细翻下去。内心期盼着快些找到，赶紧把这小变态送走。

    “找到了，在那里，你等我。”红绡分门别类做的细致，季笙歌不多时就找到档案记录。

    季笙歌小快步从桌案后面出来。翠色裙摆荡漾，迎着阳光透着浅嫩嫩的翠色，衬托着窗外白皑皑的雪景。让人很舒服，的色调。

    冷清，但是笨笨的。

    因为笨拙，顾慎看着她笨笨模样。一点都没有那些女修士的仙气飘飘，俗得很。俗的，仿佛将苍雪峰白皑皑清冷色调，也沾染了世俗。

    “你能拖得动吗？”

    顾慎看着季笙歌，提着碍事的裙子，一只手拖着大梯子往后面书架那里拖。书架的梯子活动的，不过因为老旧显得不那么灵活。

    “能！”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呸——才不需要他帮忙。

    使劲的时候，腮帮子颊稍稍有点鼓，侧脸弧度越发惹人喜爱。

    好了。

    沉重的木梯，挪好。季笙歌提着裙摆踩着梯子往上爬，万古阵图古籍在最后一层书架的最高处。

    那都是些不长借阅的书，因为放在原地许久没动。季笙歌一下还没抽动，书放久了会沾在一起。就算是晒太阳也不过是稍稍缓解粘连。

    纸张撕下的声响。

    季笙歌拿到东西，习惯性的拍了拍，从梯子上下来。终于可以送走这个小变态了，季笙歌兴奋了。乐极生悲，下来的时候，踩到裙角，一个踉跄竟是没站滑了下来。

    “小心！”

    艹。

    她一手拿着书，脚下失去平衡身体比脑袋先反应。另一只手趴扶手，一条腿踩住下一节台阶刹住。屁股顿顿顿，撞了好几下。

    整个稳住之前，却被一双手抓着肩膀按住。

    顾慎身上的坠饰，因为动作就会发出细碎的声音。手很宽，一只手正好能掐住她的肩膀。温度很高，透过衣物都有些炙热。

    少年人清冽气息，夹杂着身上熏香味，因为他骤然行动，气氛骤然暧昧。

    “顾师弟，我没事！”

    “谢谢了。”

    季笙歌没想到顾慎会伸手接着她。气氛骤然暧昧，她反倒很尴尬。

    “小心点。”

    顾慎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伸手，看到她没站稳摔下来，鬼使神差伸的一下。

    她不重，而且瘦笑。按说，肩膀是长骨头的地方，不会软。但是她肩膀捏起来，小巧又软软的一把肉。

    软的好像稍稍使劲就能捏烂一样。这么瘦的人，怎么能这么软呢？

    又香，又软，好摸的很，

    这顾慎身边。他不缺莺莺燕燕。但事实上，他还是个雏。看起来游戏人间的渣男，实际上是个菜鸡，没主动靠近过那些勾搭他女人。

    对外理由是瞧不上，事实上也是真的瞧不上。

    季笙歌像是被烫到一样，说了声，“谢谢。”扒着楼梯快速站起来拉开距离。

    他就说她像个小兔子。

    手里空了，心里就有点痒痒的。顾慎不觉得季笙歌有多美，但是就是觉得可爱。像是调入陷阱伪装顺从的兔子。

    可爱，又灵敏，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她越避讳，他越想逼近。看她步步后退的战栗感，光想想那模样，都快乐的让人受不了。顾慎心里有些痒，那双桃花眼含着笑，眼波流转笑着从季笙歌手中抽走古籍。“谢就不用了！季师姐要是真感谢”

    “就叫我顾慎。”

    天又黑了。

    谢殊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脑袋有些疼。

    他煞白的一张脸，烧的有些红。抬起修长的手挡了下额头。

    他刚才做梦了，梦到了些不愉快的过往。恶心，肮脏的。直面人性的黑暗面，人鬼难分。谢殊感觉压抑，脑袋里黑暗念头在翻涌。因为身体虚弱，心魔扰乱才会如此凶猛。

    那丫头，没来。

    这个时间了，谢殊喉咙干涩的有些疼。那丫头没出现，今天估计不会过来。不会过来才正常，她昨日被人下了寻踪引。

    肯定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