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135章
淑宁一路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咸福宫,宫女们只听说几位主子在后花园中打起来了,连忙进去禀报。太后正在屋里与长公主闲话,见淑宁忽然蓬头垢面地进来,微微皱了皱眉。
“你们这群奴才,没见你家主子头上浑身湿淋淋的,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突发责问,宫女们都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道:“奴婢知错了,请太后和郡主恕罪。”
太后吩咐左右道:“去,领淑宁郡主进去,换一件上好的干净衣裳,再出来回话。”
宫女连忙答应,淑宁却突然跪在地上,“太后,淑宁今日来,是要太后给淑宁讨个公道,否则咱们宫里,再没什么规矩可言了。”
“哦?”太后微一挑眉,“你想讨什么公道?跟哀家说来。”
淑宁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娢嫣,道:“太后,淑宁今日本来是来宫中给姨母请安的,随后无事就和城阳妹妹到园子里玩了一会儿。谁知她——”她顿了一下,伸手指向娢嫣,“竟然故意将我推到了水池子里,差点丧命,若非淑宁命大,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老人家了!”淑宁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太后,此处可是皇宫大内,天子脚下,此人还敢公然行凶,其心可诛!淑宁求太后严惩此人,为淑宁做主!”
淑宁说得义愤填膺,激动处,不禁潸然泪下。太后始终静静听着,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城阳则走上前来,心疼地抱住淑宁的肩膀,哭道:“表姐……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两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仿佛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太后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你是说福乐郡主故意推你下水的?”
淑宁哭道:“正是。”
说完,她偷偷抬眼,看到太后伶俐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又欲盖弥彰地道:“她一个奴才,必是嫉妒我身份高贵,所以纯心想害我性命。”
太后突然嗤笑一声,道:“她是哀家亲封的郡主,你觉得她是奴才?”
淑宁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淑宁不敢,只是……”
太后打断她道:“何况是宫里上下,哪个人不是身份尊贵,她放着这么多正经的公主娘娘不嫉妒,要嫉妒你一个外姓之女?”
淑宁听了这话,顿时脸色煞白,太后提起外姓二字,就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这话不可谓不重。宫女们在旁听着,一时都同情起她来,心中隐隐明白,如今在宫里,只有福乐郡主是得罪不得的。
城阳察言观色,早就看出来太后是现在哪边的,赶紧上前道:“算了表姐,我想福乐郡主也未必是诚心,我看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握手讲和吧,毕竟在祖母面前,咱们都是小辈。应该和睦相处,不该给皇祖母添麻烦。”
太后没有说话,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城阳又暗中给淑宁使眼色,告诉她见好就收,可淑宁哪里能依,今日是她闹着要来咸福宫告状,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还怎么做人?被同宗的姐妹们看见,也必会沦为笑柄。
淑宁跪行两步,委屈地哭道:“太后明鉴!臣女真的没做错什么,只不过和城阳妹妹在河边喂鱼,福乐郡主好端端的前来挑衅,举止猖狂不堪,言语也十分无礼。臣女看不过去,就好言劝说了她两句,谁知她就生了这样的歹心!”
太后轻阖眉眼,没有说话。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那淑宁郡主不如说说,我是如何举止猖狂,言语无礼的?”
说话者正是娢嫣,只见她静静地走到太后身前,神态没有一点惊慌,与生俱来的那股高贵气息,竟忍不住让人自惭形秽,
淑宁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道:“你……你言语对公主满是不敬,还用我说吗……”
娢嫣转身道:“我瞧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说不明白,还是由我来说的好。今日我在御花园中闲逛,偶然碰到了城阳公主和淑宁郡主,就顺便闲聊了。城阳公主嫌今日的穿戴不方便玩耍,埋怨下人们伺候不周,我就劝她回宫重新换一件出来,城阳公主恳求我为她挽袖梳头,我没空,结果淑宁郡主就发了火,可是?”她说完,定定地看着淑宁,脸上有一丝嘲讽。
淑宁道:“堂堂公主,吩咐你一点小事就推三阻四,还说什么太后有事吩咐你做托词,我瞧你明明闲逛了半日,还不就是偷懒?”
娢嫣嗤笑道:“你自己闲逛了半日,你怎么不做?”
淑宁道:“公主吩咐的是你,又不是我!”
“那也该公主来跟我说,还轮不到你!”娢嫣打断她的话道:“城阳公主恳求我帮她挽袖梳头,我做了,那是情分,不做乃是情理。而且我也说了,今日我确实有事,怎么就值得郡主你动手了呢?”
淑宁道:“你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太后和皇后放在眼里,我是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娢嫣嗤笑道:“若论尊卑,你我皆为郡主,自不如公主尊贵,可这挽袖梳头之事,自有宫女嬷嬷来做,并非我分内之事。便是皇上太后,也不会让御膳房的厨子来管浣衣局的衣裳。何况就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上有太后教诲,下有嬷嬷提点,也轮不到你一个郡主对我指手画脚!”
“你……”淑宁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太后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她抬眉看了看城阳,城阳察觉不对,连忙笑道:“原是我求姐姐帮忙的……”
娢嫣道:“城阳公主,今日之事本与你无关,我亦不想多说。只是当时在御池边上,淑宁郡主掌掴于我,是你亲眼所见。凝霜虽然卑微,难道就能任人□□吗?推搡躲避之间,淑宁郡主落水呼救,被嬷嬷们救起,那水深还未及腰部,淑宁郡主到先大喊大叫地跑来咸福宫向太后告状,你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是,可就在刚刚进屋之后,公主你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满口受了冤屈,公主到是说说,什么事值得您这么委屈?”
娢嫣简单干脆地说完了前因后果,这下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知道这是城阳有意欺压娢嫣,威风没耍成,却让淑宁当了出头枪。
城阳也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勉强挤了挤嘴角,“都是咱们女孩子家说笑玩闹,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娢嫣轻蔑一笑,太后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宁,突然道:“你今日进宫做什么,是来向皇后请安的?”
淑宁低下头,“是。”
太后道:“你家中主母年纪也不小了,何况上头还有周老太君要奉养,想来也是家事繁忙,何必还日日进宫给姨母请安?”太后回过头,吩咐道:“传哀家口谕,以后如无特殊事情,淑宁不必进宫,她的这份孝心,哀家会叫人向皇后转达的。”
淑宁听完,顿时五雷轰顶,她这么多年来,精心筹谋,日日往宫里跑,还不是为了和宫里的贵人搞好关系,有朝一日能得她们的提携,太后日后若不让她进宫,这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淑宁吓得连忙摆手,“太后,如今家中无甚需要淑宁打理的,淑宁常常挂念姨母,请太后开恩啊,请太后您别不让淑宁进宫……”
“带她下去换身衣裳,成什么样子。”太后显然不想再听她的话,不耐烦地打断,一旁的宫女嬷嬷赶紧知趣地将淑宁带了下去,淑宁还不住地哀求着,那声音却转瞬就听不见了。
城阳看得胆战心惊,自然也不敢求饶,忽只见太后转头望向她道:“城阳,你宫里少了使唤的人?”
城阳心口一紧,她明白太后是责怪她不应该让娢嫣挽袖梳头,忙道:“不少的皇祖母,我只是同凝霜姐姐玩的,求她帮忙呢,这是我们闺中的情谊,我也常给她梳呢,是不是?”她说完,哀求地看了一眼娢嫣。
娢嫣不置可否,太后突然道:“这样啊,哀家到是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样好,这到是让人欢喜。只是哀家不知道你竟然还会梳头?正好劲儿我也想见识见识,来,你帮福乐郡主梳个发髻看看。”
城阳公主顿时脸色煞白,太后的脸色冷了下来,道:“现在就梳。”
城阳本来想要拒绝,可看着太后冷如冰霜的脸,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她期期艾艾的走了两步,娢嫣到是大方,就坐在了长公主身前的小杌子上。
长公主笑着埋怨了她一眼,娢嫣只当没看见,城阳咬着牙,走到娢嫣身后,如同丫头一样,为她梳起头来。
众人都一声不吭地看着,梳头理发,看似小事,可是今天这种场合,众人都明白太后是有意羞辱城阳,让她以后不敢对娢嫣不敬。
娢嫣今儿梳的发髻简单,本来也没什么碎发,小珍一向整理得很好,所以城阳只做做样子,没一会儿就梳完了。可这对她来说,却无比漫长,等梳好之后,她已经泪珠在眼里打转了。
太后静静地看着,问娢嫣道:“你满意吗?”
娢嫣也不想太过为难城阳,便笑道:“嗯,挺好的,多谢城阳妹妹了。”
太后这才也笑了出来,看都没看城阳,道:“你姐姐谢你呢!”
城阳赶忙道:“姐姐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分内之事。”说完这句话,泪珠忍不住滚了下来,她咬着嘴唇,生生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