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不一会儿,步撵已经行到了国子监门前。马奴恭敬地扶着昭阳下了车。娢嫣跟在她身后。惠宁和明月一见昭阳,忙迎了上来,与她一道走。
进了里厅,只见屋中已坐了不少的少男少女。都不过二十的年纪,这些学子无一不是贵门之后,所以自是满身的珠光贵宝,绮罗绸缎,富贵逼人。
惠宁刚一落座,眼眸便顺着大厅搜索起来,却没有找到她想见的人,有些失落,“公主,魏王殿下今日不来么?”
昭阳轻蔑地撇嘴了下嘴,“不知道,他在边关待了几年,学了一身恶习,整日里吊儿郎当,哪有一点皇子的样?他爱来不来,我才懒怠问他。”
惠宁微惊,小心翼翼地道:“公主不喜魏王殿下么?”
昭阳撇嘴了下嘴,不置可否。
而惠宁则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娢嫣不敢与昭阳靠得太近,所以进门之后,只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她身份低微,在这些豪门贵女之间不太起眼,刚一落座,忽听到耳边有人说道:“你来了?”
这声音既低沉,又好听,可距离耳朵太近,还是将娢嫣吓了一跳,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美如秋水的桃花眼,不过半尺距离。
不用说,此人正是苏玉缜。
娢嫣“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苏玉缜一脸无辜地道:“怎么啦,干什么一见我就跟见鬼似的?”
离一个闺阁女子如此之近,这九皇子还真够荒唐的。可此处是舞苑重地,娢嫣不能公然失礼,便曲身道:“参见九皇子殿下。”
苏玉缜似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么恭敬,愣了一下,又哈哈笑道:“免礼吧,这会儿不说我像飞贼了哈,你们女人还真是善变。”
娢嫣咬了咬牙,“好啊,我不说你到自己提起来,我还没问你,你堂堂一个皇子,为什么三更半夜,跑到霍王府当飞贼?”
苏玉缜道:“我不是说过我是去看朋友的么?是你非要诬赖我是飞贼。”
“好,”娢嫣就知道他不说实话,“那我不问你这个,你为什么隐藏身份,给赵妈妈做儿子,你接近赵妈妈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玉缜双手环胸,“怎么,拿我当犯人来审?我还没问你呢,你跟赵妈妈什么关系?”
娢嫣有些心虚,支吾道:“是我先问你的,自然是你先回答我。何况我在霍王府当差,认识赵妈妈有什么稀奇。到是你,堂堂皇子,纡尊降贵,只怕目的没这么简单,要不要我说出来,让大家猜一猜……”
苏玉缜听了这话,才有些急了,“喂,小丫头,你不许出去胡说八道……”
娢嫣冷哼道:“你放心,我也懒得说你的事儿,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她话中的意思是,我替你隐瞒,你也不能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苏玉缜撇撇嘴,交易算是达成,正此时,忽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魏王殿下!”
娢嫣和苏玉缜一同回头,只见说话的人是韩秋月,此人乃是吏部尚书韩大人的爱女,也是今年中秋节前才考入舞苑的。
“呀,原来是……”苏玉缜本想假装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无奈不认得,嘿嘿一笑,“姑娘好。”
韩秋月望着他那双桃花眼,不禁脸颊微红,“殿下几时来的?”
苏玉缜道:“才刚刚到。”
韩秋月柔声道:“听闻魏王殿下才华横溢,诗书双绝。今日有幸同到诗书堂习文,可要好好向殿下讨教了。”
“不敢不敢。”苏玉缜客气着,被夸得眉开眼笑。娢嫣却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才华横溢?诗书双绝?真是睁眼说瞎话。
韩秋月又道:“听闻魏王殿下在兖州多年,想必知道兖州有双绝,一是太湖砚,二是玉竹毫,爹爹知我素来对寻常姑娘喜欢的衣裳珠宝不感兴趣,到尤其爱好诗书文墨,所以特意托人从兖州带来一份,皇子殿下不如到我那边坐,也请殿下赏鉴赏鉴?”
娢嫣望了一眼她满头的珠光宝气,心想,这可真是对首饰不感兴趣呢,说了半天,原来是想拉着苏玉缜到她身边坐。
正说着,只见一人又走了过来,冷笑道:“呦,这不是韩姑娘呢?刚出门不是还喊着头晕脑胀,怎么这会儿就好了,莫不是九皇子殿下是灵丹妙药?”
说话的是惠宁翁主,她轻蔑地扫了韩秋月一眼,看到苏玉缜,又是一脸娇羞,“殿下好。”
苏玉缜依旧笑眯眯,一脸人畜无害,“姑娘好。”
惠宁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地扫了他一下,羞涩道:“表哥怎么这样见外,叫我惠宁就好了。”
表哥?娢嫣瞠目结舌,说起来这惠宁确实算皇枝,不过跟苏玉缜早就八竿子打不着,只怕都出了五福了,不过皇帝念旧,给她父亲混了个爵位,如今竟拉起亲戚来了。
苏玉缜道:“哇,原来是惠宁表妹,失敬失敬。”
惠宁道:“殿下,我近日得了一件好东西,乃是前朝大才子卢明昭的手绘真迹,今儿到诗书堂,我也特意带来了,请魏王殿下到我这边来鉴赏一下可好?毕竟殿下你见多识广,才高八斗,除了殿下,恐怕没人看得懂,就辱没了这好东西了呢。”
娢嫣简直要笑掉大牙,他会看什么?你们一个个才子高人得捧,也不嫌寒碜。
苏玉缜到是大言不惭,“哈,还是惠宁表妹有见识,慧眼如炬,独识英才呀,不像某些人,白长了一双大眼睛,有眼无珠,还不如换上两个窟窿。”他说完,便扫了娢嫣一眼。
娢嫣假装没看见,惠宁见他这样说,顿时喜笑颜开,“那殿下请过这边来。”
而韩秋月登时变了脸,“惠宁,你干什么?殿下已经同意到我那里坐了,你来捣什么乱?”
韩秋月一着急,刚才伪装出来的几分才女风范顿时荡然无存,而惠宁也不让步,“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没听见,殿下说我有见识,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韩秋月冷笑道:“殿下不过是两句客套话,你到当个什么似的,真是可笑……”
眼看着两个高门秀女为了他就要大打出手,苏玉缜却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一点没有劝解的意思,娢嫣则扭头想走,不想搅进他们的烂摊子里。
哪知刚一转身,突然就被苏玉缜拉住了衣袖,娢嫣一惊,趁着无人看见,一把甩开他的手,苏玉缜也不生气,笑道:“两位姑娘抱歉,我的位置已经定了,就坐在这边,至于那些好笔好纸好画,下次再看不迟。”
两人听见这话,双双停住争吵,只见苏玉缜确实已将自己笔墨放到了一个桌案上,就在娢嫣旁边。
韩秋月道:“殿下,这里偏僻,视野又不好,何不到我那边去……”
惠宁打断她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那边靠窗,天气又凉又吵,还是我那边好……”
娢嫣一听,忙一把抱起桌上的包袱,“殿下请自便,我到那边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韩秋月见此机会,一屁股坐到了娢嫣的位置上,“殿下既然不愿动,那我就坐过来,也是一样。”
惠宁比她慢了一步,真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娢嫣回头,只见苏玉缜半眯缝着眼瞧着她,神态是一副咬牙切齿。
娢嫣心中暗笑,另寻了一个桌案上课去了。
夫子进来后,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述诗书礼仪,从策论散文说到诗词歌赋的历史。最终才进入今日的主题,填诗。
娢嫣强打起精神,好在诗书她前世是有底子的。毕竟在公主府里耳濡目染,她六个哥哥当中就出了两个探花,她想不好都不行。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娢嫣独自一人出来透透气。而苏玉缜被一众贵女围在中间,透气的机会也没有。谁叫他天生一副笑眼,转盼风流,仿佛对谁都有情似的。
娢嫣随便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正想回去,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声,一回头,只见那桃花树芳菲绚烂,而树下站着的,正是那比桃花还要迷人的苏玉缜。
娢嫣道:“你来干什么?”
苏玉缜笑道:“不干什么呀,就是过来瞧瞧你。”
娢嫣笑道:“我没什么可瞧的,你还是快回去吧,否则那些好姑娘,好表妹可要着急的。”
苏玉缜道:“还说呢,你刚才怎么回事,不仅不帮忙,还故意给那个不知道哪来的表妹让位子?”
娢嫣道:“是吗?我可不知道要帮什么忙,这么多美貌女子陪在身旁,皇子殿下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吧?”
苏玉缜“切”了一声,“我可不稀罕。只怪我天生英俊非凡,女人们看见我,都像苍蝇恶狗一样围上来。”
“哈,”娢嫣忍不住笑道:“苍蝇恶狗?殿下还真是才华横溢,想出这样超凡脱俗的比喻,难道殿下您是人中黄吗?”
“喂,”苏玉缜眯眼威胁,“小丫头,你不要太过分啊,再这样我走了不理你。”
“告辞不送。”
苏玉缜赌气不成,又自找台阶,“算了,你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你不义。谁叫你是病秧子的人,我得好好照顾你。”
病秧子?娢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啼笑皆非,“你是说四公子?”
“对呀,”苏玉缜眨眨眼,“他是我朋友,所以咱们是一家人。”
娢嫣顿时想到,苏玉缜当日夜闯霍王府,明明躲藏在自己房里,可是后来就不见了,肯定是被霍凌肃救走了。
可见二人果然交情不一般,赵妈妈是玉府的下人,苏玉缜故意接近她,一定是为了霍凌肃,他如果是霍凌肃的朋友,想来对自己也不会有恶意。
娢嫣这样想着,面色便柔和了下来,苏玉缜看在眼里,不快地撇撇嘴,“果然还是你家主子管用,怎么样,这回不觉得我是坏人了,肯跟我说话了?”
娢嫣道:“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说话么?多谢殿下的美意了,不过我来舞苑是习舞的,并不需要特殊照顾,还请殿下一视同仁,别被人说闲话的好。”
“非也,”苏玉缜道:“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何况舞苑这种全是女人的地方?我可不能让病秧子的人受欺负,你知道,就你家那位三姑娘就不好惹。”
他话虽说的不正经,娢嫣到有些感念他了,“放心吧,我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来为难我。”
苏玉缜不以为然,停了一下,又道:“我真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泰州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跳盘舞?”
娢嫣道:“喂,别忘了咱们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拆穿你,你别来管我的事儿。”
苏玉缜“哈”了一声,娢嫣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回去了,九皇子殿下。”说完,她提着裙摆转身而去。
苏玉缜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个丫头,还真是蛮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