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万籁俱寂。
孟以凝从被子下探出头，宽旷的主卧里只剩她自己。她疲惫地合上眼睛，忽然想起什么，她仓惶坐起身。
不能赖床，如果非要赖床，也得把门锁上，不然黄英会来收拾这收拾那，还会来提醒她要准时吃早餐。
孟以凝用被子裹住自己，笨拙地挪下床。她一身肌肉酸痛，双腿尤为严重，好像在健身房里练了半天臀腿似的，都已经不算她身上的一部分了，不听使唤。
她艰难地穿过卧室和小厅，将房门锁上，再回到床上，长呼一口气，没多久又坠入梦乡。
孟以凝再醒来时，已是中午。
黄英见到她，脸上是慈爱的笑，“以凝小姐，你和先生，算是合好了吧？”
对于昨晚的事，孟以凝抬不起头，颔首低眉，脸颊粉粉的，像粉白梨花变幻的娇羞人儿。
“合好？黄姨，连你也知道了吗？”
“我是不知道你和先生怎么了，但你们真是吵架了？不然你要去医院看二少爷，怎么不等先生一起去？”
黄英不明就里，只知道两人肯定是又吵架了。
孟以凝无力眨眼，没再出声，捧着浓郁的甜豆浆，兀自陷入茫茫的沉思。
“我还是昨夜回来后打电话问刘管家才知道，原来是二少爷和萧家少爷差点被男司机撞了。这些喝酒上路的，真是自己不要命，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他们这些东西就该下地狱！”黄英气愤地说。
“是啊！”孟以凝本能附和一声。
她喝了几口暖融融的豆浆，拿起手机。昨晚洗澡前忘记给手机充电，之后再也没机会碰过它，电量仅剩百分之三十。
孟以凝点开社交媒体应用，目光被热搜第三的社会新闻吸引了去，显然它是才从第一的位子退下来的，经过一上午热度仍然很高。
——燕京昌平路车祸
孟以凝不确定这是不是霍浅彻昨晚经历的噩梦，但她记得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确实是在那一带附近。昨晚开车时，她在导航上匆匆拾到一眼昌平路字样。
她点进去看，粗扫过去，看见百万豪车被撞的字眼，当即确定就是霍浅彻经历的噩梦。
车祸现场的监控视频有几个，被媒体剪成一个视频，拍下的是一辆几十万的进口车在路上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去。下一秒，路边停放一辆百万豪车，两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镜头里，正散漫走向豪车。突然天降飞车，电光火石间，两道人影以敏捷的反应闪避车辆的撞击范围，但还是有什么东西朝他们砸去。
孟以凝看完视频，被一瞬间的撞击吓得心脏漏跳几拍。
可怜的哥哥……
但哥哥不需要她的可怜。
“你不是跟我哥一起来的吗？”
霍浅彻的话语飘荡在记忆里，孟以凝五味杂陈，回看自己账号的头像，点击更换，在手机的相册里随便找了一张伍心月的照片换上去。
像是终于将梦幻泡泡戳破，少年梦里的巨大摩天轮倾塌，孟以凝眼前空无一物，一颗小小的心意外地十分平静。
喝完豆浆，孟以凝把杯子拿到厨房，看着忙碌的黄英，沉吟问：“黄姨，你结婚了吗？”
黄英说：“结过，早就离了。”
孟以凝：“……”
“你问这干嘛？”
孟以凝坦诚说：“我不知道要怎么维持婚姻。”
——好好记住你作为妻子的本分。
霍行深这样说，浅显的意思她能听懂，再深奥的一层就不能了。
“维持婚姻……”
“你也不知道对吧。”
黄英讪讪一笑，“这个……我也没什么经验。但是，你跟先生的婚姻还需要怎么维持？不愁吃穿，不愁柴米油盐，不愁养孩子的费用，多好啊！先生也不是会乱来的男人，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孟以凝强颜欢笑地点点头，魂不守舍走出厨房。
寻常人的婚姻，要愁柴米油盐，愁房子，愁养孩子，愁丈夫闹事，大大小小的事情占尽日日夜夜，维持得来就会硬着头皮维持下去。
孟以凝无需操心这些事，倒还是幸运的，但并非她就没有别的烦心事了。
人的烦恼和欲望一样，有了一个就会有另一个，层层递增。
起初，她当霍行深是送上门的避风港，嫁给他，以此逃离孟家。现在，她开始审视这处避风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适合她。
但离不开了，所以她得硬着头皮，全心全意喜欢上这处避风港。
她在心里念念有词，“珍惜呀，珍惜呀，珍惜呀……”走到洗衣房，把洗衣机里洗干净的床单拿出来。
……
黄英喜欢捣鼓吃的，以前苦于家里没人，现在有了个孟以凝，她就喜欢给她喂食。
下午三点，黄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楼给孟以凝吃，还叮嘱她多休息，别老是看电脑。
孟以凝有点羞愧，端起水果盘随她一起下楼，当作休息散步。
到了客厅，看见宽大舒适的沙发，孟以凝还是坐下了。
吃了几块蜜瓜后，霍行深回来，孟以凝压下想跑上楼的念头，恭恭敬敬站起身，若无其事问：“霍先生，你这么早回来啊？”
霍行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将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走到她旁边坐下，随口一问：“你不喜欢我早回来？”
孟以凝也知道自己问得不够好，她立刻摇头辩解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坐下。”
孟以凝刚想坐回单人沙发上，过分机灵的眼神却落在霍行深旁边的空位，想起自己要洗心革面好好维持这段婚姻的事，她一咬牙，挪了一下水果盘的位置，自然而然在霍行深身边坐下。
女孩身上清淡的香气萦绕鼻间，霍行深微微意外地看了她几眼。
她局促不安，身子前倾用小钢叉插了一块脆西瓜，动作僵硬地塞进嘴里。
霍行深淡淡一笑，“我去看霍浅彻了。”
孟以凝听着，嘴里的西瓜汁往下咽，速度之快她自己都没控制住，差点被呛到。
“又被噎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霍行深懒懒地拍拍她的背。
“没有……”孟以凝把嘴里的瓜肉吞下，倔强道，“就是太甜了，呛嗓子。”
“有那么甜？”
话音刚落，大手扣住女孩的后脑勺，薄唇覆上还挂着西瓜汁的红唇，轻易撬开贝齿，汲取温暖的清甜气息。
不知道是西瓜的，还是女孩的。
她惊愕，呆呆的，却还不忘闭上眼睛，小手无措，握紧铮亮的小钢叉。
直到唇上一轻，她睁开迷离美眸。
霍行深俊美的脸庞尽在咫尺，清冷中染上一抹动情的笑意，仿佛一束春风泛过潭湖，吹起淡淡涟漪。
“确实很甜。”
孟以凝受不了他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吞咽一口，忙不迭再插一块脆西瓜送到他面前，“那你吃。”
她别开脸，耳根泛红，衬得脖颈愈发雪白，如光洁的羊脂玉。
霍行深轻轻握住她举着叉子的小手，就感觉她颤了一下，然后他慢条斯理咬走叉子上的西瓜。
刚走进客厅的黄英远远一见这一幕，不受控制笑出声，连忙转身走开，不打扰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孟以凝感觉自己的脖子往上开始冒热气！
霍行深吃了西瓜，仍然不依不饶地凝视她，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语气淡淡说：“这么害羞？不是厚脸皮的？”
“？”孟以凝错愕，“我怎么就厚脸皮了？”
这男人，吃完甜头就开始原形毕露。
霍行深轻笑，“第一次跟人见面，就喊‘哥哥’，这还不是厚脸皮？”
“！”
孟以凝心里警铃大作，他这是要算账了。
心里陡然腾起一股冲动，想辩解她和霍浅彻的第一次见面在很久以前，但是理智及时把它按下。
事到如今，不能说，说了也没意思。
只会破坏这段婚姻。
孟以凝深吸一口气，颔首低眉，态度诚恳道：“霍先生说得对，我是厚颜无耻之徒。”
“……”
霍行深没料到她这么快就直接低头了，连挣扎一下也没有。
“那趁现在说说，你喜欢霍浅彻什么？”
孟以凝一愣，这太直接了吧？是不是已经给她挖好坑了？
她决定否认：“我没有喜欢他。”
霍行深挑眉，“是吗。”
他拿起手机，当着孟以凝的面，点开萧和宇发来的告密视频。
孟以凝眉心一跳，一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为了阻止他播放视频，还一鼓作气把手机扔到沙发的另一端。
“……”
霍行深气笑了，“你怎么不干脆把它砸了？”
孟以凝满脸歉意地看了他一眼，用软糯的嗓音好声好气哀求道：“霍先生，那都是过去的事，就、就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霍行深有时还是好说话的，他颔首，“行，先把手机给我拿来。”
孟以凝怕他又要播放视频，不大想给他拿，因此磨磨蹭蹭起身，走到沙发另一端，捡起手机，笔直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慢慢挪回来。
“给、给你……”
“你不是还很关心你的哥哥吗？这是他的号，加吧。”
霍行深在手机上操作几下，把霍浅彻的二维码点出来亮给她。
孟以凝脊背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