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后来，孟以凝顶着“白眼狼”的骂名，拉着沉重的行李箱，难得奢侈一回，打车回到霍行深的房子。黄英比她早一会儿到，她因此不需要在门外苦等。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霍先生”。
“喂，霍先生？”孟以凝惊讶地接听。
“你没让黄英跟你一起回去？”电话另一端的男人语气清冷，没什么情绪。
孟以凝始料未及地愣了愣，“……嗯。”
电话里安静片刻，什么声音也没有，片刻后，霍行深淡淡问：“现在回家了？”
“嗯，我刚到……家。”孟以凝呆呆地眨着眼睛，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把自己吓一跳。
霍行深似乎是特地来在关心她的。
“行，没什么事挂了。”
男人漠然地挂了电话。
孟以凝拿着手机，迟钝地抿抿唇，而后唇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她忽然充满力量，一口气将行李箱扛到二楼。
这一次，像是和孟家划清了界限，以后不会再回去了，她几乎把自己舍不得丢下的东西全都带了过来，行李箱塞得快要爆开。
她把它放在角落里，不打开就不用去考虑里面一堆东西要放在哪里。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你被霍家抛弃”，这句话像魔咒一样萦绕着她，打击她，也使她振作。
虽然霍行深打电话来关心她了，但她也没法得意忘形。
她把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数位板统统拿到霍行深早就安排要给她的书房里，在手机上找出时间表一看，近期到了最后交稿期限的稿子有几十张之多。
捋好轻重缓急后，孟以凝开始伏案画稿。
她一心要挣钱，不谈霍行深给她的三亿，她自己的积蓄有近十万，主要是平时姚爱珠和孟礼给的零花钱，还有在过去一年，她尝试当画师、摄影师赚来的微薄的钱。
从小到大，孟以凝的梦想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纵使时过境迁，如今这个梦想也没有丝毫改变。
在霍家抛弃她的一天到来时，她希望自己不会绝望、自怨自艾，而是底气十足、从容不迫地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家。
——“等你被霍家抛弃”，这句话也成了一针鸡血。
孟以凝灵感充沛，废寝忘食地画稿子。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寄人篱下，但三餐有人给她准备好，家务事也不用她做，她完全可以专心投入创作。
两天很快过去。
在霍行深的床上醒来的第三天，孟以凝仍然斗志满满，洗漱后下楼到厨房里，黄英笑吟吟跟她说早餐刚好。
孟以凝主动帮忙端餐盘。
“以凝小姐，今天先生就该回来了，你要去机场接他吗？”黄英问。
孟以凝鼓起腮，昧着良心说：“我想的，但我不会开车。”
其实她不想，她还得给客户画图。有一张出版社约的小说封面大后天就得准时交，不然会拖累人家的工作，也会砸她自己的招牌。
托三线小演员伍心月常常帮她宣传，她在网络上是小有名气画师、摄影师，才短短一年，社交平台上就有几万粉丝，出了名永不拖稿。
黄英笑得热情，“正好，我载你一起去机场接先生。”
“啊？”
“今天一早，陆先生就给我打电话，说是飞机中午就到，问我有没有空载你到机场兜兜风。我一想，肯定是先生想早点见到你，才让陆先生这么说呢。”
“……”
孟以凝只好挂上笑脸，憧憬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门呀？”
“就十点吧。”
这顿早餐，孟以凝狼吞虎咽，匆匆吃了三个皮薄多汁的肉包子，拿上豆浆就回自己的书房里赶工。
-
中午十一点半，坐在后座的孟以凝终于真切地看见霍行深。
他穿着一件白衬衣，黑色西裤，坐进车里来时，一双长腿自带强烈气场，直接把车里宽松的氛围驱逐得一干二净。
孟以凝莫名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笑得天真灿烂，真诚讨好说：“霍先生，我来接你了。”
霍行深一眼看穿她的勉强，但没说什么。
坐在副驾驶座的陆嘉林偏过头来笑道：“孟小姐，好久不见。”
“陆先生，好久不见。”
“现在是已经放暑假了吧。”
“嗯嗯。”
孟以凝应着，目光有几分不自然地偷偷瞥向霍行深，却猝不及防和他的视线对上，她头皮发麻地保持笑容。
许是笑不由衷，她的脸颊很快发酸。
霍行深平静地看着她，低沉悦耳的嗓音缓缓道：“见到我这么高兴？”
孟以凝只管点点头。
霍行深见状低笑一声，抬手不客气地捏了一下说谎不眨眼的小姑娘的脸颊，不给情面道：“那也不用笑得像个傻子。”
“……”
孟以凝就像一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生生僵住了。
骤然静止的空气里，陆嘉林扑哧一笑，“老板，你就不怕小姑娘反悔了？”
霍行深淡然自若，“反悔什么？”
“不跟你结婚了。”陆嘉林大逆不道一回，“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是不是，黄姨？”
黄英是第一次见霍行深和小姑娘相处的情形，她早就想笑了，只是在忍着，这会儿被陆嘉林问起，她忍不住笑出声。
“先生也是第一次和小姑娘打情骂俏嘛！”
孟以凝：“……”
原来这是打情骂俏啊。
下一秒，前后座中间的挡板突然无情升起，将车子的空间一分为二。
黄英：“……”
陆嘉林：“……”
孟以凝下意识轻轻“哇”一声，注意力立刻转了方向，不愧是高端车子，七位数起步的，她什么时候才能也拥有一辆呢？
等等，她要这个能升起板子的车干什么？在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印象里，只知道是后座的男人要和女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不想给司机看，所以升起了板子……
“！”
孟以凝顿时防备地看向霍行深，心中警铃大作。
短短几十秒内，孟以凝脸上细微的表情如风云变幻莫测，霍行深都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了疑惑。
她心思浅，像是透明的，很容易就被人一眼看穿。但有时候，她却比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还要难以揣摩。如同一杯清澈的水，不用显微镜去看，谁也看不见水里的世界。
霍行深迟疑道：“你在瞪我？”
她确实是在瞪他。
也及时眨了眼，矢口否认道：“没有。”
霍行深意味不明问：“真的又反悔了？”
“反悔什么？”孟以凝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我没有反悔。”
“我说你像傻子。”霍行深故意重复了一遍，“陆大秘书都替你听不下去。”
“……”
孟以凝忍辱负重一笑，“那不是霍先生在……在和我打情骂俏吗？”
“你说呢？”
不知不觉，霍行深的目光一瞬也无法从小姑娘凝白的脸上挪开，哪怕逗得她硬着头皮傻笑，也是一番景色。
孟以凝笑得更灿烂了，“就是在打情骂俏呀！”
谁知，隔板只能隔了视线，隔音效果并不好，孟以凝刚应付完霍行深，就听见黄英隐隐说了一句——
“怎么听起来以凝小姐那么委曲求全呢？”
孟以凝：“……”
她、并、没、有、啊！
陆嘉林直白道：“不还挺正常的吗？除非老板现在立刻破产，不然哪个女孩在他面前不用委曲求全？”
“也是噢。”
孟以凝：“……”
可以这样说老板坏话的吗？老板听得到啊！
她看向霍行深，远在她的意料之外，霍行深听了陆嘉林的话，一丝怒意都没有，也没有直接降下隔板，愤怒地跟陆嘉林说他被解雇了。
反而，他只凝视她，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在那双深沉、看不见底的眼睛里，孟以凝似乎看出了轻浅的笑意，脑海里又诡异浮现出自己对隔板的印象，从而操控她的视线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
她茫然地吞咽一口，感觉喉咙有点发干。
霍行深看着她无措的样子，飘忽的眼神，沉吟道：“说起来，你是很委曲求全。”
“？”
孟以凝惶惑起来，像被泼一盆冷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随着冷水流向脚底。她摇头，微蹙眉头咕哝道：“我不委屈。”
霍行深微挑眉眼，道：“那星期一去民政局？”
孟以凝还是停顿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孟家那边——”
霍行深刚开口，孟以凝就拦下他的话，说：“不用再去了。”
“嗯？”
孟以凝低下头，自顾自呢喃道：“我是白眼狼，我攀上高枝就想翻脸不认人，所以我和他们分道扬镳，算是断绝关系了。”
-
午餐的地点在锦园。
下车时，孟以凝恍惚感觉自己脚下轻飘飘的，没踩到实地。
在车上时，霍行深朝她伸出了手，却不是带着恶趣味地捏她的脸，而是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犹如春风拂过，她感受到一种名为“怜悯”的情绪。
就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看见过他的温柔，看见过他的冷漠，看见过他的严厉，看见过他的平和，如今，她还看见他的怜悯。
孟以凝忽然不大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一个超级资本家居然有怜悯？
许是脑子里想太多了，在走进锦园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往前摔，是霍行深钳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一扯。
孟以凝本能抱住他，这才稳了身子，惊魂未定地望着他。
霍行深微微低头看她，神色淡然，眸光清冷。
“还真不长眼？”
“……”
果然是她感觉错了。
霍行深怎么会有“怜悯”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