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友情分析
波澜不惊的生活很无聊，一尘不变的日子也很难被记忆。
很忙的时候，每一秒都过得很慢，但加起来的每一天却转瞬即逝。
石齐翘着二郎腿，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不苟言笑地审视着角落里一脸委屈的崔灿。石齐瞧她那扭扭捏捏的怂样儿，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啪地猛拍一下桌子，责问道，“你怎么可以深夜和男人独处？！”
“快期末考试了，最近挺忙吧，我帮你……”崔灿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不要扯开话题！”石齐压根不吃这套。
“我没有扯开话题，我们虽然独处，但什么都没发生…”崔灿扣着手指解释。
“要不是我突然闯入，后果不堪设想！”石齐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当时下雨他没地方去，所以就…”让他进屋了。崔灿卷着衣角，很是委屈。可突然想到她身为一个成年许久的人，怎么就不能和男人独处呢。便略略提高声音，但底气明显不足地反驳道，“话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这个……”
“当然要解释！”石齐起身，猛地敲了下崔灿的后脑勺，生生将崔灿好不容易生出的气势碾压殆尽，神情严肃道，“你姿容上等，仪态万千，唇红齿白，一身粗布麻衣虽无珠光宝气相称，但天生丽质胜过绫罗绸缎万千，于月黑风高夜入豺狼虎豹房，叫人如何不担忧！”
崔灿愕然。马屁拍成这样，也算这厮本事一桩了。
“副主任不是那样的人……”她只好从另一个角度解释。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住职工宿舍跑回去也不远，干嘛非要在你屋里躲雨？”石齐又坐回迷你沙发，官老爷架势十足。
崔灿也想跟着坐下，石齐一瞪眼又乖乖站回角落，小声辩白，“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进来了，我昨天就客气一下，我说副主任要不进屋躲一下吧，正好给你找把伞。”
“结果呢？”
“结果他就进来了，看着一屋子漫画挺好奇，伸手就要拿，那我哪儿敢让他随便看啊，赶紧跟他聊天分散他注意力，想着等雨小点就让他赶紧回去，聊着聊着，没成想你就进来了……”崔灿越说声音越小。
“这么说是你主动邀约？”石齐瞪大眼睛。
“不是，那个，下雨了…挺大的，然后我吧就，对……我主动的。”崔灿绞着衣角坦白从宽。
“哦……”石齐漫不经心地吹指甲，眼角余光却一直打量着崔灿，循循善诱地问道，“哎呀，这雨天里没带伞的人到处都是，你咋就关心副主任呢？”
其实石齐心里明镜的，林副主任人不错，崔灿人也不错，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看怎么般配，但看崔灿一副又肉又梗的样子，她实在猜不透她心思。
“下了课一起往回走，结果就下雨了，这不都赶巧了么……他平时也挺照顾我的。”崔灿只当石齐是担心她名节，领异性回宿舍独处一个半小时宣扬出去的确不好听，又弱弱地补了句，“真的啥也没发生。”
“你俩就纯聊天？”石齐才不信呢。
“纯聊天！”崔灿突然来了精神，一躬腰挨着石齐坐下，挎着她胳膊撇撇嘴，也觉得不可思议，“他那长相一看就和咱俩不是一路人，居然听我说了一个半小时的漫画，真是人不可貌相？”
“呆子，他是打算泡你，不然哪会耐下性子听你说二次元的东西。”石齐戳戳点点崔灿的脑袋瓜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纳闷吗？
“不可能。我俩都认识好几年了，他早怎么没……”崔灿突然就不说了。
“人嘛，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眼光是会变的，以前对你没感觉，说不定现在特别想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赶快结婚生子。”说着，石齐手指托起崔灿的下巴，左右打量，崔灿人善面善，心善口善，换做石齐，久处之下也甚喜欢。何况是正常男人林溪谷呢。
石齐扁扁嘴，坏笑着补充道，“要求不高的话，你还是挺不错的。”
明知石齐在借机取笑自己，崔灿还是禁不住红了脸，赧然不能启口。在见到张镜白之前，林副主任一直是她拿来和盛主任组cp的最佳人选，暗地里不知道安排俩人秀了几百次恩爱，吵了几百次架，闹了几百次分手，而且每次吵架分手闹别扭，崔灿都拿俩人滚床单作为落幕情节，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亦乐乎。换言之，林溪谷能进入腐女崔灿的意淫名单，自然有其不可言喻的魅力。
“你还能再明显一点吗？”石齐单手支头，胳膊肘架在矮柜上，斜眼瞟着飘飘然已不知今朝是何年的崔灿。姑娘家家的，面对异性的爱慕，一点也不矜持。
崔灿经石齐一说，立马换了副猥琐嘴脸，自我解嘲道，“这不自然灾害好几年颗粒无收么，好不容易有个男的对我有意思，我不得趁这段时间好好虚荣一下，万一哪天林副主任审美恢复正常了呢。”
“那在林副主任恢复正常之前，要不要我中间撮合一下？”石齐激动地搓搓手，蓄势待发。
“不要！”崔灿回答得异常坚决，有点吓到石齐。
这些不着边际的暧昧猜想已足够满足崔灿的少女心和小虚荣，所以她并不希望有所改变。内心中与主流世界格格不入的私人空间，是她的灵魂国土神圣不可侵犯，也是她的自我保护。关上房门，闲人免进。她生活在二次元里，深切知道自己有些与众不同，三次元的人类很难理解她的想法，也很难接受她的精神世界。
曾经未加防范，被人百般羞辱，如今不能再冒险轻易放人进入了。
“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有件事得先说清楚，搞暧昧可以，注意分寸。你俩是同事，除非有信心走到最后，否则尽量不要开口，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多麻烦。”石齐抽出一本没拆封的漫画，利落地拆开，嘴上不忘叮嘱。
“知道啦，谢谢亲爱滴。”崔灿贴在石齐脸上亲了一口，也跟着看起新入手的漫画，“上星期日本网站直邮的，那叫一个贵啊，一直担心会不会被海关税，幸好没有。”
“我就有一次被税了，掏了不少钱。”石齐每次想起这事还有心痛的感觉。
“对了，我最近听到一些关于你和主任的风言风语。”崔灿显然很想从石齐这儿求证，但具体求证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有则告之，无则权当是善意提醒吧。
“你信？”石齐无所谓地问道。
崔灿摇头。
“那不就得了。盛主任档次太高，我高攀不起。”虽然另有隐情，但这句也是实话，石齐翻开书，找个舒服的姿势。
“话是这么说，但感觉主任的确对你和别人不一样。”崔灿缓缓说出心中所想。
石齐从书上挪开眼，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崔灿认真想了想，并没找到任何可以佐证她想法的证据，一无所获地摊摊手说道，“不知道，感觉吧，主任看你的眼神挺微妙的。”
废话。石齐见崔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略略放宽心，心想自己可是主任钦点的秘密存储器，情绪垃圾桶，能不微妙嘛。她又心不在焉地翻几页书，头抬起再低下，心思去了别处，最后扭过来问崔灿，却像是说给自己听，“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虽然我爸我妈嘴上时常挖苦我两句，其实也没真的往死里催过，大概还是希望我找个喜欢的吧。可我有时候看见一个人的确有心动的感觉，可就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感觉，这是咋回事？”
“你要求高呗，你发现他们达不到你要求，又不愿意将就。”崔灿随口答道。
“我没啥要求呀，就想找个有那种感觉的。”石齐对这个答案并不是非常满意。
“这种叫随缘，其实要求特别高。”崔灿腿一盘，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来自二次元的大论断，“这种情况说白了就是你脑子里没具体的标准，可心里有个模糊的标准，加之潜意识里有个严苛的标准，所以很多人可能通过了你心里头的标准，然后你心动了，最后却被潜意识里真正的标准挡住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现在会因缺乏方向感而有些焦虑，也会迷茫。不过呢，别担心，等遇到那个正确的人的时候，就豁然开朗了。”
“要是一直遇不到怎么办，或者遇到得太晚了他已婚了怎么办？”石齐突然很紧张。
“那你就完蛋了呗。”崔灿答得轻巧。
一番话因说得在理而导致石齐心虚害怕，顺手抓起地上的抱枕砸过去，骂道，“我看你就是胡说。”
崔灿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绷起脸，一蹬腿，甩手不干了，“我跟你分析你又不虚心受教，下回别问我。”
石齐更加心虚就更加不讲理道，“生气了？分析错了你还挺有理？”
“你才错了呢。”崔灿没绷住，噗地笑出来。
石齐别扭地别过脸望向窗外，心里着实堵得慌，以她耿直的三观，是几乎不能接受自己插足他人感情。如果，万一，真的，该死的，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岂不等死！
她想起了盛浪。她清楚自己断断没有他那份为爱私奔的勇气和多年来维护一人的隐忍。她拥有的只不过是看起来骄傲实则无用的自尊心罢了。
崔灿注意到石齐不开朗的神情，便大咧咧安慰道，“别担心啦，说不定那个人一直在你身边，而你没发现呢？”
“谁？”石齐警觉。这厮话里有话。
“那个发小呀！”崔灿对石齐和张镜白之间的青梅竹马情意迷之坚持，反过来倒过去地说！
“他？”石齐想了想，慎重地摇摇头。就算她有，张镜白也没有。那日厨房的突发事件之后，张镜白的反应及日后的态度，妥妥是逾越界限后的反感。还是不要多想，免得两伤。
“真没有感觉？”崔灿问。她觉得不可能啊，那夜飘荡在房间里的情愫几乎毫无疑义就是恋人前的暧昧！
“真没有。”石齐坚定地摇摇头。
崔灿见状也不多做评价，轻松说道，“既然如此，就先等等吧。不管是谁，不管他是否已经出现了，总之急不来，不过这本书我可等不及了。”
说着她便急吼吼地重新凑回石齐身边，靠在她肩头看漫画。
那一日午后暖阳，透过窗照亮宿舍的每一个角落，浮尘在空中跳舞。崔灿倚着石齐，石齐倚着矮柜，一个捧书，一个翻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地上散落着卡通抱枕，空空的薯片包装袋，还依偎着两个契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