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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重庆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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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镜白工作一直都很忙,但近来是出奇的忙,文书、卷宗、提审……不停加班,中午睡审室,白天拎着无数文书东奔西走。

    “张镜白,你最近死哪儿去了?”电话刚接通,石齐就不满地嚷嚷道。

    “忙。有事?”张镜白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快没有了,若非石齐电话担心她有急事,他就不接了。

    “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想你了呗。”石齐心情相当好,并且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家重庆火锅店,去过的人都说赞,勾出馋虫的她也想去,自然第一个打给张镜白。

    “哦。知道了。”张镜白的声音不平稳,似乎在疾步而行,又似乎在不停地做事情。

    听见他身旁吵杂异常,石齐好奇地问道,“你干嘛呢?”

    干嘛呢?忙呢!案多人少压力大,张镜白真的没时间闲聊,又看她不像有事情的样子,稍微有些不耐烦,“我很忙,你还有别的事吗?”

    “有啊,你晚上有事吗?”石齐进入正题,打算发发善心请张镜白吃饭。

    “有。”张镜白答得简略,他侧头用肩膀和脸夹住电话,腾出两只手将一叠资料塞进文件袋,又立刻递给跑过来要资料的同事。

    “啥事?”石齐优哉游哉地问道,她今天心情可好了。

    本来就头大的张镜白一面要应付石齐没完没了的询问,一面还要配合同事工作,被搞得手忙脚乱,干脆停下来蹦豆似的汇报接下来的一大串工作,“我要去看守所提审嫌疑人,然后联系公安补充侦查,还要撰写起诉书,移送起诉,接着要准备出庭材料和出庭,总之杂七杂八很多事情。所以……”

    石齐终于从张镜白的语气里听出无与伦比的忙绿,心里不太舒服,便出声打断他快速说道,“哦,那你忙吧。我没事。”

    扫兴地挂断电话后,石齐对着手机屏幕发牢骚。特意打电话约他,居然不领情,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吗。今天她第一次领工资,不多,可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当然要和最亲的人下馆子庆祝庆祝,兴高采烈地打给张镜白,却碰一鼻子灰。

    “哼。难得请你吃饭,不去拉倒。”石齐放下手机,郁闷地想要不还是乖乖回家吃饭吧,省钱买漫画也是好的。她刚打算看点资料,就嗡地跳出一条新消息。

    亲妈发来的,大意就是他们又出去约会了。

    搞什么嘛!一个月约会一次,比姨妈都准。石齐不高兴地把手机摔在桌上,一个个都弃她而去。她今晚到底要怎么办!!!

    另一头被石齐挂了电话的张镜白忙得焦头烂额,隐约知道石齐有点不开心但根本没空多想,下午开庭他还没来得及和法官沟通呢。

    等晚上回去买点夜宵哄哄她吧。他一边整理要送走的卷宗,一边宽慰自己。

    陈清从身边经过时又扔下三本资料袋,张镜白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乖乖拿起拆开,认真整理。他忙得昏天暗地不知疲惫,连时间都被抛诸脑后忘得干干净净了。

    张镜白从法院往外走,他终于在完成当日最后一件计划内工作后,感觉到了累。本以为要加班到很晚,却在庭审顺利结束后意外发现可以下班了,正考虑要不要给石齐打个电话约出来吃饭,顺便问问上午到底想说什么。

    可看看表,时间微微有些尴尬,晚饭略迟,夜宵嫌早,他正纠结中,却在法院门口巧遇冯明筱。

    “你也这么早就下班了?”张镜白松松领带,提着一叠资料打招呼。

    “早个屁,都被压榨成什么样了,连七点半下班都能说早。”冯明筱和大多数检察官都不一样,他是检察官中的异类,是一抹尊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外的亮色。

    “不是听说你要去提审吗,怎么来开庭了?”张镜白问。

    “我这不是替陈清嘛,提审改明天了。吃饭了吗?”冯明筱用手指拍打拍打衣袖,觉得这衬衫剪裁不合理,袖子老是能沾上灰,居然好意思卖这么贵,他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买的。

    “你说呢,我连口水都没空喝。”张镜白苦笑。

    “那走吧,听说庆大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开业大酬宾,目前折扣力度很大。”冯明筱一招手,指了个大概方向。

    “那不就是我家附近。”张镜白略惊讶。

    冯明筱一副明知就别故问的不耐烦表情,解释道,“所以才问你要不要去嘛。”

    貌似没理由拒绝,现在过去八点多到店,刚好可以给石齐打个电话,让她顺便下来吃个宵夜,张镜白如是打算着,说道,“那上我车。”

    “大哥,就你那破车我坐了嫌寒碜。咱店门口见吧。”冯明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夹着价值不菲的挎包在在法院门口扬手叫停一辆出租车,一溜烟儿走了。

    独留张镜白萧瑟地站在风中,车有那么破吗,宁愿打车都不肯坐免费的。他上车后认真环顾,学着石齐的样子撕下一小块海绵,还有几块碎皮屑……最后不得不感慨的确是又破又烂,琢磨着要不咬咬牙换台车吧,抽空问问石齐喜欢什么样的。

    张镜白一路顺畅,直到了家附近才略微堵了几分钟。他停好车折回到店门口时,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很漂亮的女人,相貌斯斯文文,举止温温顺顺,给人的第一观感相当不错。他出于礼貌问道,“这位是?”

    “忘了介绍,这位是顾律师,正好和我最近负责的一个案子有交集。刚才打电话讨论的时候顺便叫过来一起聊聊,你没意见吧。”冯明筱这话是对着张镜白说的,但全程没看他一眼,一双眼睛钉在顾律师身上没挪开过。

    “当然没有。”张镜白转向顾律师,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张镜白,镜子的镜,白雪的白。冯明筱的同事,也是一名检察官。”

    “张检察官,久仰大名,我叫顾慕生。”顾慕生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她手指白嫩柔软,握起来软绵绵的。接着又在公文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抽出一张名片优雅地递给张镜白,恭敬道,“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请多关照。”

    张镜白从未见过气质如此舒适的女子,温婉得像一朵云彩,清新得像一滴露水,接过名片后略尴尬道,“那个,我没有名片,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公务员都没有。”顾慕生笑得柔顺随和,言谈得体,眉眼平静不起波澜。

    张镜白挠挠头,干笑两声就不再说话了。他太习惯石齐那般张扬霸道的性子,所以冷不丁面对善解人意的顾慕生时,竟有点无所适从。他临时改变主意,打算晚些去超市给石齐买些零食赔罪。这顿饭原本是朋友同事闲暇时的小聚,可因为有顾律师在,现在更像是律师与检察官工作之余的探讨交流,石齐恐怕会不喜欢,就不要叫上她了吧。

    几个人本以为八点左右已经错过用餐高峰期,没想到还是排了二十几分钟,直到第一波食客陆续翻台才等到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

    顾慕生入座后礼貌地询问可否去下洗手间。

    自然没有不可以的道理。

    张镜白坐在冯明筱的正对面,趁顾律师去洗手间的功夫,翻开菜单准备先熟悉一下,随口闲聊,“没想到生意这么好。”

    “当然,味道好,折扣大,我选的地方肯定没错。”冯明筱洋洋得意。

    “如果没有折扣的话可不便宜。”张镜白来回翻了几下菜单,皱眉说道,“一份娃娃菜要这么贵,难道和菜市场的出身不同?”

    “出身应该差不多,问题在于最终去处不同,一个在普通人家里,一个在高档饭店里。”冯明筱觉得自己说的相当有道理。

    “呵呵。最终去处都是洗手间。”张镜白觉得冯明筱说的相当没道理。

    “张镜白你真是没情调……”冯明筱还想继续吐槽他不懂生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张!镜!白!”给打断了,循声望去,瞧见一个疯丫头蹬蹬蹬地从二楼飞也似地冲下来。

    疯丫头正是石齐。

    她胸前围着火锅店的防溅围裙,长长的带子在腰间缠了两圈,打了个粗糙的蝴蝶结,不经意地勾勒出窈窕身形。

    火锅店生意太火爆,二楼服务员供不应求,石齐本打算下楼喊一位上去加菜,结果随便一瞥就瞥见了张镜白,就算背对着楼梯坐在最角落,也一眼就能认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势如破竹地冲到桌前,像要生吞活剥了他一般恶狠狠地盯着不放。

    张镜白也被她吓到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该问你吧,你就忙这事?”石齐气不打一处来。

    知她在为上午的事闹脾气,张镜白便想解释两句,“不是,我…”

    “你什么你,和别人来这儿吃饭就是天大的事,和我吃饭就无所谓咯,说拒绝就拒绝。”石齐越说越气。

    “你白天给我打电话也是约我吃饭?”张镜白越听越惊讶。

    “是啊,结果你拒绝和我来这儿吃,却和别人来!真有你的!”石齐手指戳着张镜白的胸口,想让他感受下良心痛不痛。

    “也是来这儿?!”张镜白没想到事情这么巧,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既为辜负石齐的一番好意而愧疚,也为惹她不开心而自责,诚心诚意地认错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找我吃饭,也不知道工作结束那么早,不然肯定答应你。”

    话说,七点半下班也不早了。冯明筱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所以呢。工作结束的晚怎么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等你?我可是等你等到过八点半的人!”石齐下午打电话时,已经做好了等他等到很晚的准备,所以这套加班说辞行不通。

    “不是不会等,是怕饿到你。”张镜白听得出石齐的委屈,愈发懊恼,那会儿太忙,忙到无暇其他,但说这些完全是在找借口,又更加诚恳地道歉道,“对不起,这事都怪我,真的都是我的错,至少应该听你说完的。”

    “所以呢?”石齐不依不饶。

    哟呵。冯明筱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方才不觉得这丫头多有意思,挨近了仔细端详才发觉特别耐看,有股说不上的妩媚劲儿,娇蛮的样子挺讨巧。而且,检察院数一数二的正人君子张镜白那一脸的温柔样儿,是冯明筱未曾见过的,与往日里淡定从容说一不二的雷厉作风迥然不同。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张镜白似乎发出温暖的光,眼神也是明亮的。

    而实质上却是,张镜白快吓死了,天大地大都没有哄好石齐大,他搓搓鼻尖飞速地想办法,看来只好自我惩罚了,“所以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我不吃了你就消气了?”

    见张镜白一如既往百般迁就,并且真的合起菜单接受惩罚,石齐的气即刻消了大半,又瞥见他们还没点餐,肯定刚来不久,便不再咄咄逼人,反而体谅道,“饭还是要吃的,不然工作那么累身体受不了。”

    石齐性子向来乖张,所以说出这样关心的话来十分稀罕又格外顺耳,张镜白敲了敲她小脑袋,宠溺地笑着问道,“那你要不要一会儿下来再吃点?”

    “不要。”石齐嘟着嘴。还有一点点点点生气,不过再哄一下就没问题了。

    张镜白知道她孩子脾性,就算不生气了也要再耍耍小性子,就从怀里掏出一颗椰子糖,撕开包装塞进石齐嘴里。

    “什么东西?”虽然这样问着,石齐还是毫不怀疑张口,接受张镜白递来的不明物。

    “今天有个当事人的孩子四五岁大,下午一直哭一直哭,我就买了包糖哄她,结果她很懂事,从里面拿出来一颗送给了我。”张镜白不紧不慢地说着,看向石齐的眼神像被含在嘴里的糖一样甜密,他的心也像被含在嘴里的糖一样快被红嘤嘤的小舌头融化了,问道,“甜不甜?”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石齐噗地笑了,咂咂嘴,认真品了品说,“甜。”

    对面的冯明筱看呆了,从不曾想过以不近女色闻名的张镜白私底下竟是这般甜言蜜语。这姑娘不用猜,肯定就是那邮了一箱子卫生巾的青梅竹马了。

    “你就是张镜白的发小吧。常听他提起你。”冯明筱笑得阴损,迫不及待加入谈话。

    “你哪位?”石齐对他抢走张镜白心存敌意,微微扬眉,冷眼问道。

    “快介绍我呀!”冯明筱冲张镜白挤眉弄眼,示意他要承担起中间人的责任。

    “哦,这位是我同事,冯明筱。”张镜白中规中矩地介绍道,“这位是石齐,我们从小一块长大。”

    “你好你好。”冯明筱殷勤地伸出手,凭他跟家里六个姐姐外加一个妈多年相处的丰富经验,一眼就瞧出这蜜罐子里长大的姑娘举手投足不是一般的任性。却也不乏招人喜爱之处。

    “幸会。”石齐对旁人没兴趣,简短地握了握,又很快抽回手,转头对张镜白比划比划拳头,恐吓道,“今晚回家不口头检讨十分钟别想睡觉!”

    张镜白连忙点头称是,只要她不再生气就成。

    态度良好。石齐满意地回了二楼。

    待她拐进二楼,冯明筱燃起了八卦之魂,急切且猥琐地问道,“你俩都住一块儿了?!”

    “什么住一块?”张镜白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立马反应过来,好脾气地解释道,“你脑袋里就没有纯洁的联想么……我们两家门对门,是隔壁。”

    “哦。”冯明筱的八卦之魂瞬间熄灭,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顾慕生才回到桌边坐好,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本来会快些,突然接了一个电话,当事人打来的不得不接,耽误得久了些。”

    “都理解。”张镜白笑着帮她斟了杯茶水。

    “话说我和顾大律师特别有缘分。”冯明筱等上菜的功夫,主动找身侧的顾慕生聊天。

    “说来听听。”张镜白习惯性捧场。

    “前段时间我不是去参加一个法规培训么,就坐在顾律师旁边。”

    张镜白没接话,这算哪门子缘分,那法规培训几百人,而且都是乱坐的!但他说是就是吧。

    反倒是坐冯明筱身边的顾慕生笑着应承道,“是啊,几百号人的大会议室,偏偏我们两个坐在一起,的确是缘分。”

    “可不是,咱俩特别有缘分。刚刚有点堵,司机提前放我下来,结果一下车就在商场门口遇到了,你说是不是缘分吧。”冯明筱笑得春风得意。

    张镜白端起服务员送来的马蹄水,点点头。这个勉强算是吧。

    “我今天出庭还想着顾律师呢,如果顾律师在的话,肯定会更顺利。”冯明筱一边说一边看向顾慕生,眼里水波荡漾。

    张镜白放下水杯,笑呵呵地盯着冯明筱,这家伙莫不是思春了吧。目光转向一旁的顾慕生,他方才一直未曾仔细瞧她,这会儿细细端详,便对冯明筱的殷勤心下了然。她端坐浅笑,眉梢眼角尽是温柔,明眸善睐,仪静体闲。

    这样清丽灵秀的姑娘,谁不喜欢。

    “不必一口一个顾律师,太生分了,既然这么有缘分,就叫我慕生吧。”顾慕生声音轻缓,语速舒弛,听来格外悦耳。

    “好好好,”冯明筱情绪激动,难掩喜色,一切亲近均是从名字开始,“那你就叫我明筱吧,他们都这么叫我。”

    张镜白心下否认,至少他不这么叫,但面上绝不会表露出来。

    顾慕生颔首低眉,没同意也没反对,检察院里多些人脉总是好的,继而对张镜白说道,“张检察官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样叫我。”

    “哦,好。”张镜白微有犹豫,按照目前的称呼模式,他理应礼尚往来提议对方喊自己镜白,但只有家人才会这般叫他,初次见面的女子岂可叫得如此亲切,心里没由来的抵触,说道,“那你叫我张镜白就可以了,不必句句检察官挂在嘴边。”

    “好。”顾慕生点头应下,笑起来楚楚动人,又对张镜白开口说道,“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老早就认识你了。”

    “哦?”张镜白微愣。不自觉地瞟了眼一旁的冯明筱,脸色不太好。

    “你是高我一届的学长,我也是庆大法学院毕业的。”顾慕生解释道。

    “原来这样,好巧。”张镜白闻言松了口气,随即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印象。”

    “本地学霸上庆大的很多,一般巧一般巧。”冯明筱也松了口气,刚才吓坏了。

    菜陆续端上来,张镜白便闷头吃饭鲜少言语,被问到时才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主要时间都留给冯明筱发挥。这是身为兄弟该做的本分,冯明筱显然也十分领情,不断和顾慕生套近乎,一顿饭下来,感觉熟络不少。

    顾慕生气质宁静素雅,和火锅店吵杂闹腾的氛围很不搭。她或动或静,皆是端正秀丽,举止谈吐自然舒畅,令人如沐春风。

    张镜白感慨冯明筱眼光着实不错,希望能抱得美人归。

    远在二楼的石齐大口吃着涮毛肚,辣得脸蛋粉扑扑,灯光映射下分外白皙,额头冒着汗,嘴唇略肿还镀上一层红油的亮色,不但不丑,反而倍显娇艳,盯着肉片的眼神比火锅里翻腾的气泡还要炽热几分。

    “你刚才怎么下去那么久?”崔灿挑起几根金针菇,喘着粗气问道。这红油锅太辣太爽了,连说话的功夫也舍不得停下来。

    “遇到个熟人。”石齐简单地答道。

    “谁啊?”崔灿将吹凉的金针菇塞进嘴里,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声音。

    “我那发小。”石齐一想起张镜白爽约就还是有点介意。

    “什么?!他在下面?!”崔灿一下来了精神,终于停下筷子,眼里全是期待。她想去看看。幼驯染可是难度系数超高的情节,动漫里但凡出现都是逆天的角色,但还是要看下人物真实属性如何,才能最终决定战斗力值。

    石齐含混地“嗯”了一声,忙不迟迭地夹起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再煮就老了。

    崔灿的八卦之魂也在二楼燃烧起来,放下筷子,整个身子使劲儿往前探,隔着桌子激动说道,“我想去看看帅不帅?”

    “去呗。”石齐喝口啤酒顺顺气,帅不帅这类问题她还真答不出来,太熟悉反倒不好评价,“你自己去楼下看看不就行了。”

    “我哪儿好意思啊…”崔灿被锅里的热气蒸得难受,头稍稍缩了缩,三分□□七分扭捏地说道,“你陪我。”

    “不陪。”石齐拒绝得相当干脆,楼下有陌生人,她不爱去。

    “那待会儿结账时你偷偷指给我看。”崔灿商量道。

    石齐比划一个ok的手势,又倒进去半盘鸭血,嘴里还咯吱咯吱地嚼着黄喉,垂眼看着锅里,开口问道,“对了,你最近和副主任没事吧。”

    “什么事?”崔灿浑身一紧,紧张地捞出一块鸭血,“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事。”

    “我刚下锅,没熟呢。”石齐一把拍掉崔灿手里的鸭血,继续说道,“还说没有,你当我瞎?自从上次咱们聚餐之后,你俩好像就……怪怪的。”

    石齐想了半天,最后甩出来这么个词。

    “你想多了!你看谁都怪怪的。”崔灿换了一块毛肚,捞出来蘸酱料,却迟迟没吃,紧张地观察石齐的反应。

    石齐倒是没什么大反应,边吃边说着,“我没有。你俩就是怪怪的。昨天食堂吃饭,他非得跟咱俩坐一块,坐就坐呗,你还非得吃一半就走了,和老鼠遇见猫一样。还有上周五,他跟我打听你周末有没有空,说是院里有事想请你帮忙,我就纳闷了,他不好直接问你吗?接着晚上又……”

    “来来来。”崔灿打断石齐,将碗里的毛肚讨好似的夹给石齐,谄媚道,“多吃点,那个过两天开会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不就是院里的动员大会么。”石齐头也不抬,吃完毛肚又在锅里捞自己爱吃的。动员大会说白了就是鼓励老师多多投身科研事业,近五年院里的科研成果虽说不至于拿不出手,但高品质且有代表性的还真不多。

    可大家心知肚明,再怎么鼓励也没用,因为外院本身特性决定它很难像理工学院一样研究出激动人心的“新”成果,总不能编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新语法吧,顶多发表几篇苦口婆心但谁也说服不了的论文,不停地解说“老”问题。

    石齐倒是不担心太多,她博士课题义无反顾挖了深坑,大概就是关于日语近代书面表达的使用区别及变迁,这坑连日本人都不愿意碰,石齐当时的导师把她的课题范围缩了又缩,然而纵使如此,估计一辈子也填不满。现在没有课时任务,她正好可以在博士的基础上再挖据挖掘新的研究方向,发表点有价值的东西,以便早日评上院士。

    所以,动员大会,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我偷偷看了一眼,她把你的位置安排在门口附近,有人进出你就得起身让路。”崔灿有点愤懑。

    “排座位?谁?”石齐困惑。

    “姚娜娜呀。”崔灿没想到石齐如此不放在心上,居然完全不关注院系活动最新进展。

    “她为什么要排座位,随便坐呗。”

    崔灿只得从头解释,“以前都是随便坐的,但这次主任让她负责会议安排,结果她就排座位了。”

    “算了,随她去吧,坐哪儿都一样。”石齐懒得计较,不想因涮肉而异常美好的心情受到了小小的影响,又好奇追问道,“所有人都安排了?”

    “差不多吧,但咱系安排得最详细,一个都不落。其他系都是划区域,安排了领导位置,其余的没落实到具体人名。”崔灿也从锅里捞东西吃。

    石齐若有所思地给崔灿夹了一个鱼肉丸,让她快吃。

    “你怎么办啊,那位置是真的烂。”崔灿被刚出锅的鱼丸烫得吱哇乱叫,仍不忘出谋划策关心好友,道,“要不这样,正式开始前你先将就着坐下,到时候肯定有老师没来,你就趁机换个位置,怎么样?”

    石齐嘴角一勾鼻孔出气,冷嗤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一个座位何必如此挂心,满不在乎地说道,“再说吧。”

    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件出力不讨好的大工程。姚娜娜何苦呢?

    又吃了一会儿,崔灿看见桌上摆着一排空酒瓶,好奇地问道,“你能喝多少?”

    “说不准,看酒,看度数,看怎么喝,通常啤酒一两箱没问题,白的一两斤没问题,剩下的还得看心情。”

    “看心情?”崔灿诧异,没听过还有这种说法。

    “心情好很快就醉了,心情不好千杯不倒。”石齐扬眉笑道。她对此比较自负。

    崔灿惊叹石齐的酒量之余,又忍不住问道,“那他呢?”

    “谁?”石齐反问。

    “你发小。”崔灿伸出偏短偏胖的手指指了指楼下。

    “他啊,”石齐一脸不屑,大眼睛眨巴两下,眼神瞄向斜上方,显然在认真回忆和思索,歪头想了一会儿,手指头在身前的啤酒瓶上游移了半天,往上一点,应该再往上一点,漂亮的指尖抵着玻璃瓶身,最后在瓶颈缩口处停了下来,道,“新开一瓶酒的话,大概喝到这就不行了。”

    崔灿震惊,“这就是喝一口的量!”

    “啊,到这儿是一口吗?”石齐也很震惊,你们也太斯文了,她一口能喝掉半瓶,“那再往上一点,只能喝小半口。”

    崔灿惊得张大了嘴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楼下这位兄台的酒量,居然比雅人兄还不如。

    吃吃聊聊又过了不知多久,直到石齐的电话响了。她低头一看是张镜白,心里纳闷楼上楼下的干嘛打电话,但还是接了。

    “干嘛打我电话?”她还在锅里努力捞爱吃的。

    “你在哪儿呢?”张镜白语气略急。

    石齐被问的莫名其妙,答道,“火锅店呀。”

    “我都吃完了,你怎么还在火锅店!”张镜白无语,她们到底在吃些什么,吃了多少……他以为石齐早就吃完回家了,只是碍于生人在场没跟他打招呼而已,所以冯明筱结账时他并没去二楼确认一下,毕竟连八点多开席的三个人都已经结束,谁能想到六点多开席的石齐还在上头。

    张镜白中途还去了趟便利店买了份小蛋糕,留着晚上检讨时用,到家了才知道石齐还没回来。

    “这才几点,还早着呢…”说着,石齐看看手表,“刚刚十一点,大惊小怪。”

    “十一点了!”崔灿震惊,迅速意识到她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额…”石齐举着电话,天真无邪地望着对面的崔灿,她完全没想过崔灿还要赶公交,两人又吃又聊太high了,崔灿也跟着麻痹大意了。

    她一时没了主意,茫然问道,“那怎么办?”

    “只好打车回去了,明早第一节有课。”崔灿肉疼地说,出租车过了十点,还更贵一些。

    石齐略一思量提议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吧,咱俩一起睡,明早坐学校的班车肯定来得及。”

    “这样好吗?”崔灿不好意思叨扰石齐家人,但不得不说,她很动心。毕竟打车钱够买一本新漫画书了。

    石齐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结账了,很随意地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正好给你见识下我的图书馆。”

    一提起这个,崔灿一扫三秒前矜持之态,立马高频点头同意,兴冲冲地把最后一点娃娃菜捞到碗里。

    石齐这才想起来张镜白的电话还没挂断,对着话筒接着说道,“我马上就结账了,你已经在家了?”

    “嗯。要不要我出门接你。”张镜白虽然使用了疑问句,但人已经按照肯定句式往门口走了。

    “好啊。等你。”石齐欣然同意。虽然距离很近并没有接送的必要,但她有点想念最近一直忙忙碌碌不见踪影的他。

    “等我。”张镜白笑着挂断电话,火速披上外套。

    身后的余秀雅刚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最近不是西瓜上市的时节,所以可不便宜,特意等张镜白回来了才切。她见儿子十一点还穿上外套出门,奇怪道,“刚回来怎么又出去?”

    张镜白蹲下穿鞋,快速答道,“去接石齐,一会儿就回来。”

    “哦哦哦,快去吧,路上小心点。”余秀雅还未说完,张镜白已经跑下楼,她趴在门口急急补了句,“问问她过不过来吃西瓜,新鲜的。”

    张镜白跑得太远,没了应答。

    余秀雅望着儿子急匆匆的背影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还是备出一盒明早送过去吧。”低头挑了块红彤彤的西瓜放进嘴里,又沙又甜,清凉爽口,她对自己挑西瓜的本事很是满意,绝活。

    待石齐站在家门口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天黢黑,崔灿深夜借宿有点害羞,只和张镜白相当客套地打了个招呼,连正眼都没好意思看。她第二天早上有课,不宜熬夜。

    石齐和张镜白在走廊里匆匆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石卓文和齐美君已早早睡下,该两位中老年人尤其注重养生,从不熬夜。石齐轻手轻脚地放了洗澡水,让崔灿先去洗洗,这才抽空给张镜白发信息。

    张镜白揶揄地问,「还要不要检讨了?」

    石齐利落地回了句,「不要。」她没那么小心眼儿,白天的事早就不计较了。

    「西瓜和蛋糕想吃吗?」

    「想。」

    石齐咽口水,火锅油腻腻的,清爽的西瓜当然想吃。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她跑去开门,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拉开门对着门外竖起一根手指,“嘘!快进来。”

    张镜白闪身进门,单手拿着一大盒西瓜,上面放着蛋糕,举到石齐面前,“我妈挑的西瓜,特别甜。”

    石齐锁上门,推着张镜白催促他快点进自己房间,别吵醒了爸妈。

    “你明天休息?”她一回屋就迫不及待地用叉子叉起一大块西瓜,比量了一下好像没问题,便完全塞进嘴里,结果嘴巴还是太小,一口咬下西瓜汁溅得四处都是。

    她一直没时间换衣服,穿的还是工作时的条纹衬衫,万一滴上红色的果汁就麻烦了,她使劲儿向前抻脖子,尽量拉开下巴和胸口的距离,还不忘支支吾吾示意张镜白火速支援。

    一时情急,张镜白直接用手擦掉她嘴角下巴上的摇摇欲坠汁水,确认燃眉之急已解,才去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巾重新替她擦拭干净,笑道,“贪吃的家伙。”

    “是你说好吃我才急着吃的。”石齐反驳,言语间满是娇蛮,下巴翘的老高。

    “那好吃吗?”张镜白喜欢她开心的样子,觉得这是生活对他繁忙一天的最大奖赏。

    “嗯。”石齐说着又塞了一块稍微小点的,“你还没吃吗?”

    张镜白笑着点头,他个子很高,从上而下看石齐鼓囊囊的小嘴一动一动的,像小仓鼠一样可爱。

    石齐眼神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接过保鲜盒,咽下西瓜关切地说,“来,我拿着,你快擦擦手。”

    张镜白奇怪石齐很少这么懂事体贴,但没多想,松开保鲜盒继续说道,“你怎么吃到这么晚?”

    “喝喝酒,聊聊天,时间过得快嘛。”石齐答。

    张镜白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说道,“以后注意点,女孩子早些回家,别玩那么晚。”

    “恩恩恩,知道了。”石齐听着不耐烦,又开始大块大块地吃西瓜。

    张镜白看石齐吃得起劲儿,也馋了,笑道,“这么好吃?我也吃一块。”

    呵呵。石齐抱着保鲜盒后退两步,摇头晃脑地奸笑道,“想吃?没门!”

    张镜白一愣,随即明白她好心帮忙拿保险盒果然另有所谋,耸耸肩无奈说道,“那我就舔舔手指,好在还有些味道。”

    说罢,就真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关节,同时还不忘向石齐投去可怜兮兮的光,似乎在乞求她好心施舍。

    石齐好笑地看着张镜白,那可是从她嘴里流出来的西瓜汁,这家伙真是会恶心人。她叉起一块送到他嘴里,笑骂道,“明明家里还有,偏偏要抢我的,真讨厌。”

    张镜白嚼着西瓜笑而不语。这明明是余秀雅特意留给儿子的,要送给石齐家里的那份还完好地保存在冰箱里。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开心就行。

    “对了你还没说呢,明天不上班?”石齐将保鲜盒还给张镜白拿着,整个人放松下来,呈现出懒洋洋的样子。

    “谁说的?”张镜白反问。他倒是希望不上班,但不可能的。

    “那你这么晚还不睡?”石齐拉着张镜白坐到床上,她懒的要命,能坐着尽量不站着。

    “要给你送西瓜,我怎么睡?”张镜白笑着逗她,不过说的都是实话。

    “明早送呀。”

    “不新鲜了。”

    “哪会一晚上就不新鲜了。”石齐笑他太过夸张。

    “可你不是现在就想吃么。”张镜白说得不经意却认真,手指一本一本划过她枕边的书。

    石齐停下叉西瓜的动作,抬眼看向身边张镜白,承认自己有被他的话温暖到。

    张镜白从她放在床头的漫画书里挑出一本,正想翻开,发现没有了窸窸窣窣的嚼西瓜的声音,好奇地扭头看向石齐,想问她怎么不吃了。他抬眼正巧与看向他的石齐四目相对,不足一米的距离,几乎能从她黑漆漆的瞳孔里隐约看见自己,只觉她双瞳剪水春波微荡。未及开口,便先闻得到石齐呼出的混着甘甜西瓜味儿的气息。他耳根微红,呼吸也跟着急促,渐渐确定自己变得和以前很不同,靠近石齐的时候会有羞耻而丰富的反应。

    张镜白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稍微挪远了些,又摸摸鼻子,隔了几秒才问道,“干嘛一直看我。”

    “盯着点,怕你偷书。”石齐被问的脸红,纳闷自己最近怎么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看,之前是系主任,现在是张镜白。难道真的春心泛滥到连窝边草都吃的地步了。

    石齐晃晃脑袋,又塞了一块西瓜进他嘴里,继续用嫌弃的表情伪装道,“你小心点,看归看,别弄脏我漫画书。”

    “我想看,可看不懂,都是日语。”张镜白知道石齐喜欢这些奇怪的书,所以也捧得小心翼翼的。这些年聚少离多他们逐渐展开了各自的生活,但他很愿意进入彼此间熟悉世界里的陌生领域,如果她愿意分享的话。

    石齐听罢一副理所应当的得意样子,要是能随随便便看懂,那她十年日语专业不就成了笑话。懒洋洋地凑过去,问他想看哪里,便一幅图接着一幅图,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翻译给张镜白听。她很愿意把自己的世界分享给他,如果他愿意听的话。

    当崔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一男一女正坐在床上共用一把叉子吃西瓜,共看一本漫画书,说说笑笑,画面构图简单俗套却格外温馨,有种水彩插画的浪漫错觉。

    崔灿一个恍惚,她认为,该副本出场的幼驯染,来势凶猛,很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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