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他的声音到了后面几度哽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因着痛苦显得越发的猩红。
看着他这般自责，萧恒的心中也不是滋味他拍了下周宣的肩膀，出言安慰道：“周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自责了！”
触及到周宣的肩膀，察觉到他衣领下的空荡，他才惊觉到这几日来,这人竟消瘦得如此厉害！
也许是几日来，埋在心中的情感实在是压抑痛苦，亦或是萧恒的安慰让他有了倾泻的机会。
最终听着周宣哽咽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不这么去想！陛下出了事情，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连下去搜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萧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般没用，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连情绪也控制不住……”
“怎么会呢，周兄在政务上的远见和才干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更何当年在安乐候一事上，周兄你不畏强权，公正不阿的品行更是令我萧某钦佩，切不可如此这般妄自菲薄！”
萧恒有些急切反驳道，怕他钻了牛角尖，想不开做些什么。
然而听他说完之后，见周宣怔愣良久，却是苦笑了一声。再抬头之时眼中已是满含泪意。
萧恒大为震惊，自三年前，昭宸殿考核官吏，他由京畿官员迁至中央。而彼时的周宣已经是女帝身边的心腹。
而后几年的朝堂共事，此人果然如他初见那般所想的沉稳持重，平素也是一副严肃方正，情绪内敛的样子。
而如今却见他如此难以自持，显露出的脆弱的模样，自然是心惊。可见他与陛下的君臣之情远比他所想的深重。
他的心情更加沉重，看来陛下出事对于周宣的打击十分严重！在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安慰周宣时，听着身边的人缓缓道：
“萧兄，你知道吗？这么些年来，我在朝堂上，若非陛下庇护，恐怕早就身死不知道多少次了，更何论如今的作为。”
他慢慢回忆起几年前自与女帝相见后发生的事情，燕家押送到京城时初见女帝的嘱托，安乐侯事件女帝的引导教诲，秦州□□的历练和保护，到了后来新政时的重用，封王之乱全然的托付，甚至到了如今他不到而立之年，便已身居二品大臣的煊赫显耀。
四年下来，他们君臣相处竟然有了如此多的记忆，而每一幕的场景，如今怀想起来，在他脑海中竟是这般的深刻。女帝大笑时的爽朗，发怒时的威严，调侃他时的戏谑，关心的担忧，那么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而如今分别时不过短短的数日，却令他如此地煎熬。没有在这一刻令他如此清晰：此生，她是他唯一的君王！那些她曾给予的感动，温情和信任，以后再也不会有别人！
萧恒听完已经良久说不出话来，他的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该是羡慕还是同情。羡慕这份君臣之情的深厚，还是同情这即将失去珍贵的感情。他想起自己的过来的目的，平时舌灿莲花的嘴里吐不出一个劝说的字来。
此时，见旁边的周宣悲恸的面容慢慢变得极为平静，他的眼神坚定执着：“陛下她那么的厉害，我不相信，决不相信陛下这般便没了！我知道萧兄你过来是想说什么，但我周宣绝对不会放弃，不会放弃一丝可能寻到陛下的机会。即使……”
见他狠狠地攥紧双手：“即使是陛下不幸亡故，我也要把陛下的尸身带回来！”
看着他这般坚定的样子，萧恒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尝试地劝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周兄的。陛下这般厉害，定能逢凶化吉。但是周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陛下的踪迹，也许是陛下已经被人就救走了，或者正在某处寻不到的地方养伤。但要是陛上伤好呢，她一定会回皇城的！而若是我们没有回去及时稳固朝局，到那时陛下又该如何自处，周兄你有想过这些吗？”
见周宣不说话，萧恒继续道：“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也是对陛下最忠心的人，稳固朝局的事情必须由你去做。你我本来就是文官，就算留在此地也帮不上什么忙，回京策应才是你我最该做的事情。搜救陛下的工作可以安排给别人……”
他还没说完，便被周宣严厉打断：“我信不过别人！当日陛下看日出的事你我二人皆不知，那些杀手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人手段如此毒辣，又是毁坏山石，又是强弩放箭，陛下那般武艺都被他们逼得跳崖。你又如何肯定这时他们不是在搜寻陛下的行踪。所以此刻，我更加不能离开，但凡我们有一丝放松，便是给敌人可乘之机。比起未来陛下的权力，我更在意陛下此时的性命！”
萧恒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竟然不知道周宣是有如此想法，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僵住。
，过了一会，听着周宣先开口缓和道：“萧兄，我知道你是好意相劝，只是我已决定，留在此地，不找到陛下我不会回去的。萧兄说的也在理，皇城那边也需要人策应，就拜托萧兄。一会我命人送萧兄下山，你先回京吧。”
萧恒正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齐刷刷的脚步跑动声音，周宣也是大惊，还未派人去查看，便见他们从山路上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龙骧军，领头之人二十年纪多，剑眉星眸，一身铠甲，腰胯重剑。见他大步疾走，片刻便到了他们身前，对着周宣萧恒抱拳行礼：“周大人，萧大人！”
“云朗，太好了，你来了！”周宣此刻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的声音甚至有些破音，语无伦次的拉着云朗：“救陛下！快跟我去救陛下！”
“周大人无需多言，事情的经过王喜公公信中已经说明，云朗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搜救陛下，这是林啸统领让我带给您的信。”
自女帝出事的当天晚上，王喜见周宣一直未回来，便觉得不妙，立刻写信给林啸。等林啸收到信后，马上联系了军中的云朗。云朗便秘密带着自己兵马，日夜兼程，一路疾驰，用了三天多时间，火速赶来。
他一到便直奔山上，故而有了前面一幕。
说完后，云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周宣。周宣接过来，见他看完之后神色极为严肃。对着云朗执袖行大礼:“林啸统领速召我回京，寻找陛下的事情就拜托将军了。”
云朗郑重回道:“周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陛下找回来的！”
“多谢将军！”周宣说完后，俯身再次揖躬，见他眼睛看着崖底许久，才不舍收回目光跟随着禁卫军离开。
带他们走后，云朗收回目送的眼光，面容凝肃，浑身战意，:“众人随我准备。”
“是”一声令下，便见龙骧军众兵士取出绳索飞钩，行动迅速缠在腰腹，开始分批次往崖下探去。
行宫，皇后的的寝殿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时不时从内室传来咳嗽轻喘的声音，燕一将熬好地端进来桌子上。
看着卧病在床的少主，出神地不知道想些什么，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自三日前，少主醒来便是这样，时不时的走神怔愣。燕一不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上前轻轻换道:“少主，该喝药了。”
见他这才回过神来，燕一上前扶起他，在燕城钺身后垫了垫子，让他斜靠在床上，这才取药过来。
等燕城钺完喝完药，燕一仔细地替他换好伤药，正要扶他躺下，却见那张苍白的嘴唇微张:“可有她的消息？”
这声音虚弱飘渺，若不是燕一耳聪目明，恐怕听不清楚。燕一不由地低头看了眼少主，见他低着头着头，看不清什么神情。
燕一如实道:“还没有，这几日周大人那边搜寻的急，我们的人不敢动作，但一直未见周大人回来，恐怕是还没有找到。”
他说完后屋内一片死寂，过了许久也没听得燕城钺出声。
燕一犹豫许久，最终忍不住问道:“”少主，我们的人是否要搜寻女帝的下落？”
过了许久，一声轻叹从唇间溢出:“不必了，就这样吧！”
此时突然听到外面的侍从来报:“少主，周大人回来了？”
“什么？”燕一的神情大变，而床上正要躺下来的人却是眼神骤亮，他不顾身上的伤，强撑着坐了起来，急切问道:“可有见他带着什么人回来？”
侍从摇了摇头:“上山搜寻的人马全部撤回了，周大人是被侍卫背着回来的，看着样子情况恐怕不好。”
闻言，床上的人却是如闻霹雳，见他眼中的光亮沉寂了下去。许久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似微笑，又像是哭泣。
等屋中只剩他一人的时候，听着他喃喃低语:“死了，就这么死了！”
良久室内传来一阵阵轻笑，若是有人的话，定会被那笑着的脸上的满布的泪水吓到。
悬崖底部，一个女子，衣服上满是干涸的鲜血，闭着眼睛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