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一切便是奴才的天。”
一夕之间这个地方竟是安静的吓人,除了那小少爷的磕头求饶声,竟是没人再敢说话。
直到那小少爷的额头都磕破流血,双手在地上抓的脏污,浑身吓得颤栗发抖还害怕的不断求原谅,周棠才嗤笑一声。
他顾盼潋滟的桃花眸睨向身侧的江北暮,低笑道:“这回你可解气,原谅了他?”
江北暮看了周棠这副漫不经心又看戏的姿容许久,才终于掀起那双郁色的眸,深深的看了周棠一眼。
这奴才隽美的五官下表情卑躬,就像是一座屹立在周棠身侧缄默的雕像。
“主子原谅,奴才便原谅。”他的声音沙哑,却顺着周棠的话说了下去,给了台阶。
“好狗。”周棠嗓音轻柔,嘴角的笑意愈深,因为感到有趣,他的眸子弯起,看起来像只贪乐的懒猫。
江北暮仿若没有听闻,只是眉骨突了突。
在众人眼里,只能瞧见今日的小侯爷有些不一样,精致又苍白的脸颊两侧微红,眉眼间净是骄纵跋扈的戾色,懒散的倚在轮椅上。
乍一看不似从前的行尸走肉,也不是久病脆弱的病秧子,还以为是哪家精致的娇俏儿郎,脆弱的需要呵护。
随后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狼狈的小少爷,眼底的轻蔑清晰可见,他淡淡开口:“滚吧,我的奴才原谅你了。”
那小少爷闻言立马庆幸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生怕周棠再把他抓回来折磨。
一个少年英姿儿郎被小侯爷吓得这么窝囊,众人纷纷移开了目光,感叹桑小侯爷的手段真是狠,害人不浅。
要是没有那个当侯爷的爹,指不定桑思棠在哪里死了呢。
解决完这人,周棠才勾唇,用那双盛满嘲讽眼神的眸子看向围在周围已经看呆了的一群公子哥。
“宋少爷觉得这场戏精不精彩?”
他戏谑的用手指撑着下颌,挑着眼眸看眼前这冠玉天姿的少爷郎。
原主桑思棠曾经十分讨厌眼前这宋君怀,因京城里提起那才子玉郎宋君怀时,总会将双腿瘫痪,行事阴狠的桑思棠与他比较,衬出宋君怀的高尚。
不过整个侯爷府乃至京城上下,每个人都知道这桑思棠折磨人的手法狠戾。
连把自己带大的乳娘都敢杀,他说一没人敢说二,是个十足十的死疯子,也因此恶毒的名声传至千里。
意料之中沽名钓誉的话并没有出现,宋君怀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眼神温润平淡,“小侯爷不生气了便好,现在可以与我等一齐赏花去了吗?”
说着他竟是都没瞧站在周棠身侧的江北暮一眼。
周棠诧异的看了眼这主角受。
青年的锦缎白袍沾染上一丝尘土,温润俊逸的面容下,眉眼间是好脾气的温情,一如大家形容的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还以为宋君怀会像原剧情一样,各种苛责他心狠,然后寻着理由把被折磨的快死翘翘的江北暮要走呢。
倒是有趣的紧,周棠眼底掠过几缕暗芒,他越来越期待这走向了。
反正他只管着与江北暮,自己的爱人攻周旋就好。
“不了,我身体不便,就不扰你们的雅致了。”
周棠神色恹恹,瞥了眼宋君怀身后一脸忌惮的公子哥们,又拢紧了自己的狐毛大氅,转瞬之间就又恢复了一副漠然的样子,似乎刚刚神色飞扬的不是他。
“卫暮,过来扶我回宴厅。”周棠睨了眼一旁的雕像江北暮,咧了咧嘴唇,招呼身后的奴从给江北暮让位置。
那奴从是桑思棠身边呆了最久的小厮,名唤阿芽,脸圆圆的长得很可爱,见自己的活被抢,他不甘心的瞪了江北暮一眼,才把推轮椅的这位置让给他。
这江北暮前头还被周棠当作不值钱的奴才一般对待,后面就又是替他教训,又是贴身服侍轮椅,众人对周棠的印象更差了,真是阴晴不定。
从江北暮的角度来看,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神色矜漠,苍白的脸蛋上,双眸含水,虽然性格恶毒,可这身皮囊确是京城难得一见的胚子。
江北暮:“是。”
掩下眼中的深戾,江北暮扶住轮椅,喉结上下滚动,隐约能嗅到他身上很淡的木香,还带着终年的药味儿,不是令人厌恶的那种腐朽臭味。
几人就这样离开,宋君怀抬了抬眸,目光落在周棠火红色张扬的一角锦袍上,久久没回神。
“还看什么呢,宋兄!”
“幸亏这小侯爷没真答应和我们赏花,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谁受的了啊。”
“诶要我说宋兄你也就太仁慈了,别看他是瘸子就可怜他,他的心可黑着呢,以后看见记得绕着走。”
宋君怀听着身边的人你一句话我一句话说着桑思棠的坏话,叹了口气,眉目似有无奈。
“小侯爷如何坏我看不出来,但你们啊,以后不能再说这些话了,瘸子的话也更是不能再提。”
被江北暮推着回府内宴厅,周棠没有再和身后的人说什么,只是在脑内和1805对话。
周棠:“我感觉双腿没知觉,真的瘫了?”
1805笃定:“是的主人,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用能量为你慢慢修复受损的双腿。”
桑思棠这腿,是在娘胎里被下毒带出来的毛病,小时候还只是双腿无力,却也会下地跑跑跳跳,童年时天寒地冻的天被人推落水,捞起来再好时,双腿就彻底坏了。
从那以后桑思棠的性格也就越来越扭曲,让人一瞧上那眼神就害怕。
思绪回笼,周棠眼中浮上淡淡的戏谑,就已经身处在了宴厅之中。
他那便宜的不行的老爹正在和人四处交谈,朗朗意气,看起来笑的眼睛都没了。
周棠眉眼一压,脸色有些阴沉,他并不想见到这老侯爷,只因这老侯爷不是什么好东西。
并且江北暮还一身脏污的血腥粗布,碰上只不定还得被针对一顿。
于是他转头,吩咐奴从们把江北暮带下去收拾干净再带到他面前,他自己则被阿芽推着回自个儿的水榭院内。
反正桑思棠本就喜静,不去这些人跟前晃,说不定还让他们少几分惶恐。
终于又得了跟前的活,阿芽十分高兴的推着周棠回去,一路上还活泼的和周棠说话,逗他开心。
水榭院。
回到院里不久,阿芽便自发的脱掉了周棠的鞋袜,还贴心的给了他个汤婆子暖身体,暖热了自己的手就开始给他的双腿按摩。
阿芽兴高采烈:“主子今天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一定都冻僵了,来阿芽给你捏捏腿!”
阿芽是桑思棠的母亲留给他的小侍从,最得他的信任,平日里这些近活都是阿芽来做,手法也最好,周棠被捏的很舒服,昏昏欲睡,差点就忘记了正事。
被1805提醒,周棠才知道江北暮已经被洗干净,在送来的路上了。
周棠睁开眼眸,哑着声问还在帮他捏腿的阿芽,“外面那么吵,是不是卫暮来了。”
阿芽疑惑的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点了点头,“对!主子我推您出去。”
房门被打开,周棠手中捂着汤婆子,披上外袍又被推了出去,正巧看到穿着干净奴从衣的江北暮。
或许是觉得主子对江北暮的态度变好了,他们还给青年穿了最干净崭新的一套麻布。
“小狗,过来。”周棠用捂着汤婆子的手撑了撑脸蛋。
江北暮闻言抬头,眼底色泽变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也许小侯爷并不知现在这幅红着脸,眼神拉丝慵懒的模样有多挠人。
不过到底是个劣根少爷,皮囊再好看,性格不还是一样的毒辣。
对上江北暮那张被水洗的湿漉漉的脸,周棠重新审视了一遍他的容貌,眼窝深邃立体,五官锋利俊美的出挑,确实是可见日后的帝王长相。
周棠招呼着他往前进了几步。
黑眸闪过一丝暗戾,江北暮听话的往前走到周棠面前。
“弯腰。”
周棠抬手,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眸色阴郁,偏艳的唇瓣轻扯,矜戾的眉眼带上了不容置疑的顽劣。
他冷冷道:“你可恨我这么待你?”
江北暮半垂着眼皮,薄唇轻启:“不敢。”
不是不恨,是不敢,少了几分阿谀奉承,让周棠一听就觉得畅意。
周棠眯了眯眼,眼底闪过几分兴味,眼睛却骤然如狐狸般勾人。
他轻佻的打量着这张纵使是疼,也面色淡定的俊脸,几乎是贴着江北暮的脸说话,呼吸里裹藏着淡淡的清香,“那你可记恨我,想杀了我?”
他得先测测他老攻现在对他的印象,再做决策,因为桑思棠确实是狠狠的虐待过江北暮。
他们靠的姿势太近,近到江北暮能看到小侯爷这张脸上的绒毛,那微红的眼角,还有对方发丝间的中药香和木香。
“不敢恨,不想杀,主子的一切就是奴才的天和地。”
江北暮喉结滚了滚,一直平波无澜的眼瞳终于开始翻涌疾风,他呷眸微敛,审视着周棠,平淡的陈述。
比这更狠更痛的事他都经历过,他能忍。
静默半晌,周棠才忽然低笑起来,那爽朗又清脆的声调婉转的从他的唇齿泄出,漂亮的桃花眼都笑出了眼泪。
就像是一头没了依靠的孤狼向没了毒牙的他卑躬屈膝,甘愿做自己听话的狗。
可终有一日会蜕变成凶猛的头狼,吞噬他这再也没有威胁的毒蛇。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