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端倪起争执
御书房中的龙涎香如烟雾袅袅,混着随风带来的清新香樟味,格外沁人心脾。
景邵端坐在杨野笑面前,听着对方谈论,他本是看向面前之人,从他的方向却能望见宫墙边的一道身影。
那蓝袍男人与他怀中抱着的白衫男子对景邵来说十分熟悉,行走间白衫男子柔顺的墨发顺着倾泄,就连手也无力垂下。
谢殃从不喜欢穿太监衣服,就算穿也是四爪之蛟服饰,那绣金纹的衣料牢牢印入了他的脑海。
景邵神色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久久未语。
谢殃他怎么了?
此时的景邵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只觉得那背影看上去十分刺眼,让他想把谢殃从别人怀里扯出来。
而正在与皇帝谈话的杨野笑见皇帝不语,动作一顿,“皇上?”
他顺着皇上的视线扭头朝身后看去,却只捕捉到一个墨蓝色背影匆匆而去,杨野笑心中疑惑,那不是江允柳吗,经过这怎么不进来。
景邵回神,手捏紧了茶杯抿唇面无表情:“无事,是朕看错了。”
杨野笑眼神闪了闪,继续重复道:“谢殃在宫内布下的人手已经彻底被臣等解决干净,但不知什么原因,谢殃的贴身暗卫始终没捉到,东厂也诡异的平静。臣怀疑他还有后手防备,所以不若这几日下手?”
风吹香樟树,殿内香味被尽数吹散,殿外鸟啼不绝于耳,景邵终于意识到,谢殃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景邵唇瓣动了动,良久声音才隐隐传来,沉静肃穆。
“朕知道了,再观察一段时日。”
太医院。
宫内的树木花草被宫娥太监们修建的很好,江允柳将周棠一路抱进太医院,还好心的帮他取下了发梢间的花瓣。
自古以来皇家八卦都被人所关注,尤其是风流艳事或暧昧野史,更何况是那大名鼎鼎的谢殃被人这样抱在怀里。
江允柳高调的让沿路宫人们都看清一切,但即便如此太医院内的御医也不敢医治谢殃,生怕惹上什么祸端。
最后一切就只能落在了太医院的主御医沈如郁身上。
隔间内谢殃躺在榻上被二人包围着,江允柳坐在椅子上侧睨着神色淡漠的沈如郁,挑了挑眉,“有的治吗?”
沈如郁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愫慢慢褪去,垂下眸将视线停留在周棠苍白的面颊上,“有。”
他下的毒他自己了解,有的治不代表治得好。
但沈如郁明明算准了谢殃警惕的心思,他以为没几天就会被连带烧毁,没成想看这脸色倒像是日日浸染,入木三分。
恍惚间沈如郁想起当初谢殃恣肆的模样,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说他不该下毒吗,可这是他们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
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他好像更怀念身体健康,眉眼带笑的谢殃。
沈如郁抬头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江允柳,你出去回避一下,我需要给他施针。”
“我不能看吗。”江允柳眉毛都没挑一下。
沈如郁动作一顿,想到谢殃与皇帝的关系,不知为何想要为他隐瞒。
“我是医者,看到他的身体是无奈,但你好像不合适吧。”他摊出布料抽出其中一根针,垂下眼帘神色平静说道。
“没什么合不合适,我觉得合适。”江允柳同样不退步,笑了笑,“莫非是你觉得谢殃身上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东西?”
沈如郁沉默。
“沈如郁,你知晓的我未必不知道。”江允柳嘴角噙着笑,眼神瞥了眼无知觉的周棠。
沈如郁垂下眼睑,似乎妥协,过了几秒他慢慢将周棠的上衣褪去,第一根针扎在了肩膀上。
墨发遮住了一部分肌肤,随着衣袍被尽数褪去,沈如郁与江允柳都看到了周棠身上青青红红的痕迹,那是缠绵过后留下极致的印记。
沈如郁面不改色,只是施针时气息有瞬不稳,对方身上的幽香从掀开衣袍后便大肆钻入他们鼻腔,太诱人了。
“真是惊喜啊,你说是不是,沈如郁,咱们的皇上也是有手段。”看这印记都不知道多久了,居然还没消下去,可见景邵欺负的有多狠,怕是往死里了泄欲。
江允柳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苦涩与淡甜在口腔蔓开。
他真的有些开始心疼这样的谢殃了呢,病的谁都能欺负上一手,偏偏本人还心高气傲没有意料到。
江允柳弯了弯嘴角,起身走到周棠身边,指尖抚过对方脸颊,陡然一笑:“只可惜这样的美人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你心不心疼?”
眉目凌厉英俊的两位男人四目相望,沈如郁看着江允柳的手肆无忌惮摸着周棠,视线冷了下来,“你这是何意?”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谢殃,我以后会带他走。”
江允柳斩钉截铁,却在沈如郁手拍下来一瞬收了回去,抱着手臂悠悠看着,眼底神色戏谑。
“沈如郁,可别告诉我你也有那意思。”
“这不关你的事。”
江允柳当没听见,指腹绕起了周棠发丝,甚至将自己的扳指堂而皇之戴到了周棠拇指上,“你的事确实与我无关,但谢殃的事可与我有关。”
扳指带到了谢殃的手上,就意味着这是他江允柳的人。
他想将谢殃从一个深渊拉进另一个深渊,不管是想试试对方的温存还是想欣赏谢殃的感情。
捏着针的手一顿,沈如郁抬头看他,声音不复平淡,充满了寒意,“不管你是想做什么,谢殃都不会被你带走的,江允柳,你想忤逆皇上吗,他现在是皇上的人。”
“现在是,不代表以后仍是。”
他们二人之间气焰嚣张汹涌,冲的连躺在床上的周棠都无端感觉到凉意。
1805说:“呃他们现在是在争你的尸体吗,可你明明还没死啊。”
将意识沉在身体深处,周棠叹了口气,“你在猜测禽兽的想法吗?”
火红的余阳逐渐替换了白日晴空,一轮凤凰烧云渐渐飘来,太医院的御医们神色严肃进进出出,余光始终瞥着那一间格外安静的隔屋。
周棠再次苏醒时感觉好像脱胎换骨,胸口一直积郁的浊气一下子消散,他坐起身发现身上只穿着内衬里衫,还没下榻,就被人从后方抱在了怀里。
周棠慢吞吞转头去看,对上了一双茶色的雾眸,平日里邪气万分,这么看倒有点委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罪大恶极的事,而不是对方揩油。
“谢殃,身体如何,好了些吗?”江允柳低低念叨,发丝蹭着周棠的发丝,然后抬起了有扳指的那根手指,“喜欢这扳指吗,我看到你注意过很多次。”
周棠感觉到一丝不舒服,被除了景邵以外的人接触都让他感到恶心,但偏偏他为了计划不能任性拒绝。
1805:“主人,这扳指对于江允柳来说意义非凡。”
他就这样把扳指给了自己,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浸淫官场的江允柳哪有那么容易就对一个人定情。
看来也滥情的很。
“放开我。”周棠睫毛微微颤了颤,眼梢带红,“我好多了,谢谢你。”感谢你让我的名誉更添上了五颜六色的艳闻。
“你应该谢我,谢大人。”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周棠循声望去,发现沈如郁就站在门口,眉宇冷静自矜,“江允柳只是把你送了了过来。”
江允柳放开了周棠,大氅也随之落在了周棠肩上,“你的身体没事就好,沈御医说你内伤还没痊愈,要修养一段时间。”
周棠差点在心中冷笑,这二货难不成都以为自己不知道这毒是他们下的不成,演的他差一点就要信过去了。
他掀起眼皮瞅了眼有些不爽的沈如郁,骤然朝他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沈如郁,感谢你。”
沈如郁神情一松,胸腔砰砰直跳。
房门被阖上,周棠离开了太医院,独自回东厂,他无视了周围人的视线,回去的路上还在思考着江允柳与沈如郁之间奇怪的气氛。
临走前江允柳让他好好保管扳指,周棠只想取下来砸他脸上,真是给他惯的。
“主人啊。”1805叹息,语气是浓浓沧桑感,“我在等你虐回去啊,快点吧,我要憋不住了。”
周棠被逗笑了,“再等等。”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他还要再忍忍。
沿着宫墙快走到东厂的时候周棠在脑海内梳理接下来的走向,江允柳与沈如郁的亲近他没打算翻脸,就让他们以为谢殃在犹豫忌惮就好。
走到僻静拐角处他吹了声口哨,身后随之传来了一股熟悉的风,是暗一。
“暗一,我知道这些时隐藏不易。”周棠挂着盈盈笑意,“江允柳与沈如郁那边的动向继续看着,还有杨野笑,搜查到的一切都要告诉我。”
他可没忘了景邵变成暴君后,这群人可是直接与他反目成仇了。
暗一沉默点头,过了几秒问:“督主,你这么做都是为了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