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当初殿下在青楼将我们两人买回来，可你从来没问过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殿下身边从来不缺容貌出色的男子，你觉得她凭什么会瞧上我？”
连书沉默不答，他似乎隐隐有了预感，这段往事的背后，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
牢房里弥漫着各种臭味，伴随着血腥味混入口鼻，令人作呕。
连画缓缓开口道：“殿下接我们入府时是一个冬天，那年我和你刚被卖进迎春楼，我安慰你别担心，可自己早就被老鸨逼着去陪酒迎客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过往繁多淡述出来，像是在讲他人的故事。
“我记得那天晚上挺冷的，外面还下了雪……”
白雪如絮，外面的寒风吹秃了枝丫。
迎春楼内，三楼的上房，室内烧了银丝炭，温暖如春。
“呵，行了吧，这天气外面走一圈都成冰雕了，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你别说给一百两银子，你就是给一百两黄金都没人去。”
尤青青搂过身旁一个小倌，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一百两黄金，你去不去？”
那小倌白着脸，恐惧的摇了摇头，却又害怕得罪了眼前人，讨好的用脸蹭她的手心，“贵人恕罪，奴只想在这陪着贵人喝酒。”
墨锦安：“那就加价一千两，有谁愿意去？”
“真想看，扒光了扔出去就是，干嘛非得要人心甘情愿。”
瑶千指着一旁弹琴的清倌，“本郡主瞧着他就不错。”
琴音晃荡，错了一个音，复又继续下去。
她们几个贵女本来只是喝喝酒，聊聊风月。不知谁突然提起说要找点乐子，各自的鬼主意都玩了一圈。
墨锦安提出找一个小倌撑红伞，往楼下哪条长街上绕两圈，约莫也就半个时辰的事，这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她们要人光着身子去。
大冬天的，街上行人疏松，可酒楼店铺也还是有不少人。再者，就这天气，能不能走回来还是两回事儿。
尤青青道：“逛倌楼就得花钱看戏才有意思，让人绑着去多没劲啊。”
“孤也想看。”墨尤宁抬了抬眼，开口道：“有谁乐意去的，孤许他一件事情。”
不少小倌抬起了眼，墨尤宁的身份尊贵，她的一个许诺，算是极为宝贵了。
但仍旧是没人敢站出去，贵人的话是那么说，但是做小倌伺候人的，若是真不知天高地厚提了过分的要求，怕是会惹来祸端。
“我当时想着，我左右是脱不了身，这一辈子注定毁了，总不能再拉上你。”
“不可能！”连书打断他，“殿下不会侮辱人，更不会做这样恶心的事情！”
“小叶，你真的了解殿下吗？”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上面横亘着大大小小的伤疤，颜色已经浅淡，不细看瞧不出来，但却真实存在。
连画说：“这就是我不让你接近殿下的原因。”
连书心头一沉，呐呐道：“所以，你……”
“所以我去了。”连画缓缓道，“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救你脱离泥潭唯一的途径”
……
“你要去？”墨锦安打量货物一般，从上往下扫过连画全身。
连画点了点头，眼底透露出紧张，“殿下所言，可是当真？”
“自然，不过有个条件。”瑶千接过了话，冲着墨尤宁眨了眨眼睛，墨尤宁轻笑一声，随她去了。
瑶千看热闹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你自己不要脸往街上走，要是这突然蹦出哪个女人来，可不能反抗。”
连画顿了几秒，明白过来。他抿了抿唇，犹豫一会儿，还是应道：“好。”
“你求什么？”墨尤宁语气冷淡，疑问的句子却听不出半分好奇。
连画低声道，“奴想求殿下，给奴的弟弟赎身，给他下半辈子寻个依靠。”
瑶千疑惑：“你拿着一千两银子，不仅能替他赎身，还能捎上你，何必再求这个承诺？”
连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女人依靠，单凭奴和弟弟两个人，守不住那些钱财，也活不下去的。”
“孤应了，会替你弟弟赎身，施以照拂。”
他开始解衣服，他显然是没经历过这些事情，手颤得厉害，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他行了一礼，往门口走去，拉门的手沁出了汗水。
青楼里面来往人数众多，他这样太过放浪惹眼，连画生怕自己走不到街上就被人拖进了角落。
他正想着，突然身上一暖，墨尤宁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随手往他身上罩了一件披风。
他茫然回头，看到她的面容，心头瞬间涌上了欢喜。
然而转瞬对上她冷淡的眼神时，徒然升起的欢喜变得无处安放，只剩下局促。
他不知所措的发问：“殿下？”
“到楼下再脱。”墨尤宁神色冷漠，“孤不想平添麻烦，再去给你收拾乱子。”
连画说不上什么感受，本来也不该生出妄想的，“诺。”
细细的白雪飞落，消融在他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连画看了一眼迎春楼三楼雅间的窗户，对上墨锦安看好戏的眼神。
她不在。
连画低下头，身上唯一一件披风滑落下去，上好的貂绒染了地上的污垢。
街道四周的人瞧见这一幕纷纷伸长了脖子，凑出来看热闹，冷清的街道霎时间浮现不少人头。
连画撑开红伞，装作一无所知加快了脚步。
冷。
但是比不上心底生出来的寒意。
所有的难堪与耻辱一并涌上心头，他仿佛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各种异样的眼光，听到酒楼上人们议论的声音。
细细密密，不绝于耳。
一点一滴都在他的心尖上碾磨，血肉淋漓。
一条长街他走了大半段，身上已经冻僵了，此时反而不觉得冷，感觉有热意生出。
“哟，公子这幅打扮是要上哪啊？”几个女人在前面拦住他的去路。
连画下意识退了一步，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怕。
这些女人衣着粗陋，看着像是地痞混混，她们胆不大，约摸也猜出个大概，担心他身后有贵人看着，没敢立刻动手，眼神止不住偷瞄四周。
连画回想着瑶千郡主的话，瞧不出这些人是不是她们特意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