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百兄弟
“叮……”
黑暗中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了水滴滴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叮……”
这一次天羽听真切了。似乎是在他脑海深处所产生的声音。
“我是谁？从哪来？往哪去？”
天羽思考这三大问题很久了，似乎有几个世纪了，又似乎并没有那么久远。
他只觉得身处一片混沌和冰冷之中，仿佛天地未开，乾坤未定。
天羽突然觉得这种想法有点熟悉，似乎称为“鸿蒙”。
“鸿蒙？为什么会感觉到这个词很熟悉呢？是谁对我说过吗？那又会是谁呢？……”
天羽就在这不断的提问中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外面水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还听到了些别的，但是似乎很模糊、很遥远。
意识开始有方向地朝声音源头探寻而去。渐渐的，他还感觉到了躯体的存在，还有承托着躯体的那份冰冷。听着外界的声音不断放大，他对身体的知觉也在放大。直到他恢复了对眼皮的控制，慢慢睁开了它们……
世界的一切都是横着的。有水滴横着撞到一个平面上，然后碎成更小的水滴横飞出去，发出“叮”的一声。
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两个人横着叠在一起。
哦，其中一人推搡了另一个人一下，两个人上下分开了。他们嘴巴在开合着，说的什么我还不能理解。
一个人朝我横着过来了，突然又停住了。又转向后面嗡嗡地大喊着什么。很快，两个人又横着叠在一起了。
接着，世界被他们翻了个身，抬了起来。
哦，原来世界不是横的，是自己刚刚横躺着。
天羽觉得眼皮太重了，于是乎它们又闭上了。
“布鲁斯，你说他是不是回光返照，现在正式死去了？”
“就当发发善心吧，把他抬到艾伦老大那儿，听听他怎么说吧。我是觉得没道理从这么一个破烂里拖出来的人还能有活着的。”
“说的也是……”
在摇摇晃晃中，声音消失了，意识回归到那一片混沌。
“艾伦老大，我们撬开机甲舱的时候这家伙就掉出来了，我们以为这是个死人本想丢进推进器里烧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布鲁斯手指脚画地对着眼前的艾伦解释着地上湿漉漉的家伙。
艾伦是这群星空流浪者的头领。
他有着一头扎着许多小辫子的棕红色头发，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白远比眼瞳要多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野兽的。加上方口阔鼻，这些五官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只能说明这人不是善茬。或许还有一点更能让人加深这一印象——他脸上从颧骨到上唇位置的那条如同蜈蚣似的伤疤。每当他说话时，那条蜈蚣就活过来了。那条蜈蚣会在他皮肤折皱的地方蜿蜒起伏。
这时，正是那条蜈蚣活动的时候。
“还活着？真不可思议。战斗时间起码过去十几小时了，居然还能有人在太空的一堆废铁里活这么久！”
“是啊，是有点不可思议。我们打开驾驶舱的时候edl还包裹着他。可明明机甲的其他系统都瘫痪了，这家伙还真是命大。”
布鲁斯附和着。
高个子艾伦蹲下来翻了一下天羽的太空服问道：
“看制服他应该是革命军的人。有身份信息吗？”
“没有，刚刚让光脑扫描过了，没有证件也没有身份芯片。这就是个黑户。”
天羽的联邦身份芯片被一一排除了，在革命军里也只是个临时征召，连个身份吊牌都没有。自然是个黑户。
艾伦站起来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架，说：
“我想这是上帝安排的神迹。既然这家伙命不该绝，那你们就把他带去医疗舱，让杰森好好救治他。”
自从联邦的真神出现拯救过世界之后，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等众多教派被视为邪教；所信奉的神灵都被联邦定为伪神。宗教信仰受到极大的排斥，一度销声匿迹。
没想到艾伦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还会是个基督教徒。
一个星期之后……
“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要不要出来走走？”
医生杰森对着治疗舱里的人说道。
治疗舱里的人黑发黑瞳，瓜子脸。挺立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让五官十分具有立体感。是一个标准的黄种人美男子。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还有像精密仪器计算过一样的黄金身材比例。肌肉不会高高隆起，却非常结实，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
杰森有时在想，要是我是个女人，一定会爱上眼前这个男人的。多么美丽的身躯。或许把自己掰弯了也可以？？
就在杰森胡想的时候，那男人说话了。
“这是哪？你是谁？我又是谁？”
这些问题不是杰森第一次听到了，几乎每次他清醒过来都会问上一遍。
“这是诺亚方舟号，一艘收留我们星空拾荒者的船。我叫杰森，你的主治医生。你应该认得我的。”
“诺亚方舟？杰森……医生？哦，好像是有人这么说过。”
“是的，那个人就是我。老弟，你运气真好！在大战中幸存下来了，可惜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当时穿的是革命军制服，你是个革命军机甲战士吧？能想起什么吗？”
“革命军？战士？”
这个用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表情有些痛苦的美男子正是天羽。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外貌上较之以前有了一些变化。现在的长相趋向柔和、比较偏向中性化。
天羽突然觉得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同伴。在黑暗混沌里，应该是有这么一个同伴存在。于是他开口问道：
“我……我应该有一个同伴。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同伴。你们……有发现她吗？”
杰森耸耸肩。
“很抱歉，我想我们在那片太空废墟中只发现了你这么一个活物。”
杰森操控着治疗舱让它直立起来，并开始褪去edl的包裹。
杰森打开舱壁，给一丝不挂的天羽递进去一套普通的太空服。
“别着急，回想起来的。古汉语里不是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或许你的同伴也在太空中的某个地方寻找着你。”
天羽接过衣服，感激地向杰森点点头。不知道是感激让他避免赤条条的尴尬还是那些让他暖心的话。总之，他觉得现在好多了。
“身体恢复的很好，现在除了失忆，你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现在我们去见见我们的舰长。”
杰森拍了拍天羽的肩膀，示意跟着他走。
杰森一路上说个没完，应该就是个话唠。
“我们的舰长看着很凶，其实人很好，像个老大哥一样……”
天羽默默听着。
身周所有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如同一块块补丁缝合在一起的舱壁，偶尔路过的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一堆堆等待处理的废铜烂铁。
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内心感到一丝恐惧和一些焦虑。
“我们到了！”
杰森的一句话把天羽从复杂的心情中拉了出来。
“艾伦老大，我把他带来了。呃……那个谁，这就是我们的舰长。”
后面半句话是对着天羽说的，面向他时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稍显尴尬。
天羽面对艾伦那凶神恶煞的脸，表情看不到有什么变化。或许他连美丑也不记得怎么辨别了。
2米3开外的黑大个艾伦豪爽地上来拍拍天羽的双臂。
“听说你失忆了，没关系，你尽管在我这里静养。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艾伦·盖兹。你可以和他们一样称呼我为艾伦。哦，盖兹是我姓，但我比较尊重传统，把它们放在后头。”
“好的，艾伦老大。”
天羽也不厌烦这个自来熟，既然能暂时在这安稳下来，很自觉地也把“老大”两个字加上了。
艾伦听了显然很是高兴。哈哈大笑地握住天羽的手并说：
“好！那我们以后都是兄弟了。对了，兄弟你还没有名字。打算叫什么？”
这样的问题，正常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天羽也是犯难了。“我是谁？”这问题他已经想的脑子都要炸了。可是总不能阿猫阿狗的随便取一个名吧？
“我……我不知道。”
天羽显得有点木纳。
“要不这样，我们舰上有249名弟兄，你呢，刚好是第250个。不如就叫……二百！你看怎么样？”
天羽一愣，貌似这艾伦老大算数并不怎么样啊，那不应该叫二百五吗？不过也没指出这一丢丢错误。
“行！听艾伦老大的。”
“哈哈哈哈！好！今晚加菜，欢迎二百兄弟的加入！”
当晚，全员二百五十个人都到了舰船饭堂为新人的加入举行欢迎仪式。场面甚是热闹，天羽也算是在众人面前混了个脸熟。
“来！兄弟们举杯！我们一起欢迎二百兄弟的加入！”
艾伦领着天羽站在众人前面，示意大家举杯。
天羽也举着一杯液体。浑黄不透明的液体散发着一些刺鼻的问道。要不是他看大家都举杯喝下了，他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种能够下咽的东西。
他最后仰头把杯中的液体喝尽。一股辛辣充斥满了他的唇齿，然后又顺着他的咽喉进入到了胃里。液体突然在胃里着了火！火线又沿着他的喉管直往上窜，紧接着，一股热浪翻卷着噎住了喉咙。呛得弓着背直咳嗽。
艾伦和众兄弟一阵哄笑。
“哎呀！二百老弟，这怪老大我。不知道你没喝过这糙玩意。我们管这叫“米酒”，是用合成谷粮采用古法酿制的烈酒。这酒可是好东西啊！能驱寒！喝多两次你就习惯了！哈哈……”
笑了一会，艾伦才帮天羽捋着背解释道。
天羽被呛得满脸通红，忙摆着手表示自己没事。
“好了！来，大家都坐！我们开始念祷告。”
然后天羽便听到人家嗡嗡地低念着什么。他听到身边的艾伦说了一大段也能听清一两句。
“感谢耶和华赐给我们如此丰盛的食物……感谢耶稣为我们今日能拥有的美好所做过的付出……”
天羽一脸茫然。
“这耶和华和耶稣，他们都是厨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