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闪光
周日下午，黎语知坐公交到了李蕊的小区。
小区的大门挺气派，欧式风格的拱门，门头用金边描出“金庭花园”四个大字。行人通行要走两侧的小门，入内需要刷卡。不像黎语知所住的小区，谁想进都可以。她正准备打电话给李蕊，抬头发现人已经在保安亭门口等着了，一见着黎语知，就激动地朝她招手，迎了上来。
黎语知问她：“怎么到门口来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刚想问你在哪一栋。”
李蕊见了她，高兴得不行，“我怕你找不到嘛，走，我带你进去。”
黎语知往里瞄了一眼，这小区的规模比她家大了三四倍。不单单是房子，沿路还有庭院花草和健身设施，弯弯绕绕的，确实不好找。
李蕊亲热地挽上黎语知的手臂，领着她往里走。
李蕊家是三房两厅，两个卧房加一个书房。她带黎语知简单参观了一下屋子，便问道：“饿了吗，我煮点好吃的。”
黎语知狐疑地看着她，“你会做饭？”
李蕊嘿嘿笑了两声，“我会做白煮蛋。”
她确实不会做饭，但她准备齐全，煮了两颗鸡蛋，拆了两包拌面，最后又整了两碗藕粉。
虽然拌面和藕粉都是速食的，可味道比想象得好多了，黎语知连声称赞美味，李蕊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吃过饭，李蕊把黎语知领进了房间。
房间的墙面刷成了天蓝色，大床、衣柜和桌椅都是乳白色。床头放着一只一米高的大白熊，墙上贴了几张偶像明星的海报，书架上第一层摆放着音乐盒还有雪球等装饰品，下面几层放的全是言情小说。
女生的房间通常象征着内心世界。黎语知下了结论：房间的主人有一颗十足的少女心。
书柜上有一本厚厚的书，乍一眼看上去和其他小说格格不入，黎语知拿起来才发现是相册。她询问李蕊：能看吗？
李蕊的眼神暗淡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床上一起翻看相册。相册上全是李蕊的照片，从婴儿时期一直到现在。
李蕊指着照片上胖嘟嘟的小女孩，“你看，我从小就胖，他们都说我是贪吃才变成肥婆的，可我看了自己的照片，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一直都这样。”
“我妈也挺胖的，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我贪吃，还是遗传。”
上次被穆淮威胁后，黎语知和李蕊一直担心着被报复，无暇聊起这个话题。现在李蕊看着自己的照片，提起这事，语气里全是心酸。
“你知道吗，我初中时还想过去死。后来我想凭什么啊，就因为别人嘲笑我，我就死了，得意的不还是那些人吗？他们什么报应都不会有，动动嘴皮子，就把我害死了，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干脆就不死了。”
她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我是不是挺傻的？”
黎语知拍了拍她的背，她不知该说什么。说你不胖，还是你很可爱？这些话都是虚的，没办法帮到李蕊。
人类社会就是歧视胖子，不论男女。或许不是歧视胖子，而是歧视任何“不够好”和“不够正确”的人。黎语知小时候个子长得比同龄人快，也没少被人喊“长棍子”和“白骨精”。
“我也想过减肥，可我妈不让，她说我这是青春胖，再大些就会好的。语知，你说我该减肥吗？”
黎语知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青春期长身体很重要。如果真的想减肥，可以等到大学，节食配合运动，不要太激进。李蕊，你真的很可爱，我从没觉得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叹口气，“可是那样的委屈，我希望你以后别再遭遇了。”
李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梗着，完全说不出来。她心头一酸，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被人嘲笑了那么多年，好像错的一直是她，第一次有人温柔地对她说：那样的委屈，希望你以后别再遭遇了。
她抱住黎语知，呜呜哭了起来。
黎语知轻拍她的背，由着她哭了十几分钟。
李蕊总算是哭够了，抬手抹了眼泪，挤出一个笑来，“明明是叫你过来玩的，居然在你面前哭。”
“没关系的。”
收拾好情绪，李蕊站起身来，热情地向黎语知展示她的衣橱。
黎语知看见衣柜有大半边挂着小码的漂亮连衣裙，后边缩在角落的才是适合李蕊身材的衣服。
李蕊不大好意思，“这些衣服太漂亮了，看了就喜欢。虽然穿不上，我还是买回来了，总想着有一天能穿上。”
她看了看黎语知，脑子里冒了个念头，忽然兴奋起来，“你身材好，要不试下这件，超好看的，你去试试吧！”
她手里拿了一条黄色的吊带连衣裙，外罩一件黑色小马甲，很淑女的搭配。
黎语知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一年到头她大部分时间都穿着校服，其余时候，身上总是t恤配牛仔裤。这种小公主一样的裙子，她想都没想过。
在李蕊的鼓动下，黎语知去洗手间换上了连衣裙。她甚至没敢看一眼镜中的自己，就走了出去。
“太好看了！”李蕊惊呼：“语知，你就得打扮打扮，再化个妆，那就是小仙女！”
黎语知腼腆地笑了笑，“我去换下来。”
“干嘛要换！”李蕊不让她走，“不用换，送你了。”
“我不要。”黎语知拒绝得很坚定，她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后，她一定能穿上漂亮裙子的，她如此坚信着。所以即使现在不能穿，也没关系。
可李蕊太热情了，她只得随便找个借口，“这个我穿不习惯。”
“好吧！”李蕊觉得可惜，但黎语知不愿意，她也不能勉强。
黎语知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李蕊发出一声感慨：“语知，我好羡慕你啊，你成绩好，身材好，性格也好。我现在才发现，你底子也很好，稍微打扮一下，就很漂亮。”
“真好，你什么都比我强。”
“怎么可能，你也有让我羡慕的东西。”
“啊！”李蕊惊讶极了，“是什么？”
父母健在，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可以买下自己喜欢的衣服……
黎语知笑了下，“你乐观开朗，还有颗少女心，家庭环境也比我好多了。”
李蕊也跟着笑了，“原来我也有优点。”
两人聊了一会，李蕊拉开抽屉，接着给黎语知展示她的宝贝。
黎语知从她的珍宝盒里拿出一片闪闪发亮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个是手机贴纸，你手机拿出来，我帮你贴一下。”
这上面都是珍珠和碎钻的样式，不说是手机贴纸，黎语知还真看不出来。
“算了吧，太亮了。”她的手机是沉稳的黑色，贴上这些闪亮亮的东西，很违和。
黎语知盯着那片贴纸看了几秒，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不过，可以贴在别的地方。”
两分钟后，李蕊对着镜子大呼小叫，“天哪，好好看，语知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到贴在耳朵上，好像耳钉啊！”
黎语知在她双耳各贴了两个碎钻的贴纸，看上去就像漂亮的耳钉。
李蕊给黎语知贴了一对爱心形状的珍珠。两人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黎语知说：“要不明天就这样贴着去学校？”
“真的吗？”
“嗯，他们肯定惊讶我们会打耳洞，然后我们再告诉他们其实是贴纸。”
李蕊扑哧一笑，“听起来很好玩啊。”
夜深了，黎语知和李蕊躺在床上聊天。
李蕊眨巴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黎语知，“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有个好朋友来我家里玩，一起睡觉。今天终于实现了，嘻嘻，真好。”
“语知，我好喜欢你呀。”
黎语知被她说得面色发红，这人说话怎么可以这么直白的，她侧过身子，“不跟你聊了，我有点困，要睡觉了。”
李蕊还在兴奋，“你先睡吧，让我一个人再高兴会。”
黎语知阖上眼，心想她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
周一早上是升旗仪式，黎语知和李蕊姗姗来迟，两人披散着头发，走到队伍中，频频引起侧目。
站在前边的女生忍不住回头问她们：“你们两个不扎头发，不怕被教导主任抓吗？”
李蕊露出神秘的笑容，“今天情况特殊。”但直到升旗结束，她也没说出来哪里特殊。
队伍解散后，李蕊拉着黎语知跑到最前面，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按照路上约定的那样，同时撩了一下两边的头发。
有眼尖的男生发现了端倪，“你们两居然打耳钉！”
“不得了了，黎语知个三好学生被李蕊带坏了，居然打耳钉，谁把教导主任喊过来！”
黎语知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不，是我鼓动她的。”在男生惊讶的目光中，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顽皮一笑，“这个是贴纸啦。”
李蕊大叫一声：“上当了，笨蛋！”
“切！”被骗到的男生发出一声倒喝彩。
两个女生仿佛恶作剧得逞，抱在一起笑了。
徐彦升冷眼旁观，心说女生怎么这么无聊，什么贴纸就这么贴身上，也不怕过敏。
清晨的阳光正好，柔和的光线照在笑容明媚的少女身上，耳垂上的装饰熠熠生辉，仿佛是两颗真正的珍珠。
拿贴纸当珍珠的少女。
徐彦升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