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爆发
穆淮不想跟她废话,转身就要走,黎语知扯住他的袖子,倔强而坚持,“你还没跟我同桌道歉。”
穆淮被她搞得下不来台,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她,发了狠的口气,“你挺有种,放学别走!”
黎语知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放学别走”文学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回到座位上,李蕊呆呆地看着她,“语知,怎么办啊,他不会真打你吧。”
黎语知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压下心底的慌乱,“没事,他要敢打我,我就报警。”
李蕊一把擦掉脸上的泪,“你是为了我才得罪他的,我今天一天都跟你待在一起,他们敢乱来,我们就喊人。”
黎语知强颜欢笑,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我们好好上课。”
黎语知表面风平浪静,双眼盯着黑板,认真记着笔记,其实心里早就乱成了麻。老师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提笔就写,听到什么写什么。
四人组里面,她居然能得罪三个人。这三个人要是同时来堵她,别说报警了,她能不能说出话来都是一回事。
要不然中午放学后,她跟着老师的屁股走,反正教师饭堂和学生饭堂挨在一起。进了饭堂,她就像一滴水流进了海,她不信穆淮还能把她揪出来。
最后一节课是选修课,她干脆说自己不舒服,提早一点走。
晚修结束是晚上十点,万一穆淮在回宿舍的路上堵她,她怕是连叫喊都没人听见。黎语知有些头疼,到时候再说吧,见机行事。
只可惜今天大好的心情,被穆淮的一句“放学别走”给毁了。
上午在忐忑的心情中飞快过去了,黎语知课间去找了唐裳,她没提自己被威胁的事,只说今天有点事,不跟她吃饭了。
第五节课的下课铃一响,黎语知按照自己的计划,追着物理老师的屁股出去了,李蕊也紧随其后。
物理老师看得直乐,“你两是没吃早餐吗,这么饿?”
两人哈哈两声带过去了,一路往食堂的方向狂奔,没跑多久,很快被吃饭的大军包围。黎语知淹没在人流中,有种奇异的安心感。人越多越好,越多她们就越不易被发现。饭后两人也是鬼鬼祟祟地离开食堂,不敢回教室,干脆躲回了宿舍。
黎语知平时吃过午饭,都在教室里看书,难得见她回来,舍友觉得稀奇,还特地问了一句。
她的几个舍友都是高一同学,不知道她在班里发生的事,还打趣她劳模也开始偷懒了。
李蕊没回自己宿舍,她答应了要一天都跟着黎语知,加上放心不下,就跟黎语知挤在一张床上午睡。
黎语知看着天花板干瞪眼,没有睡意。
中午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下午放学呢,晚修结束呢,明天后天呢?
这件事像个大山一样压在她心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李蕊翻了个身,看到黎语知睁着眼,伸出手在她手心重重握了一下,“别担心,我陪着你。”
“大不了去找我妈告状,不会有事的。”
黎语知冲她笑笑,缓缓阖上了眼。
下午去艺术楼的路上,黎语知小心翼翼,前瞻后顾,就怕半路被穆淮提溜出来揍一顿。
比起被揍,她更担心的是,万一她被穆淮带人堵在角落时,于柏枫正好路过看见她,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以为她和那些男生一样,是个混子,或者爱玩的不良少女。
她有点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她干脆主动跑去穆淮面前,问问他有什么想法,也省得一天到晚胆战心惊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算了,哪有人上赶着挨揍的。她还是躲着点吧。
黎语知心情不佳,也没心思蹲于柏枫了,直接进了书法课的教室。
选修下课,黎语知没磨蹭,跟着众人一起涌出了艺术楼,也没往食堂走,直奔宿舍楼而去。
回去的早,宿舍里还没有人,她洗了个头,吹至半干,坐在椅子上发呆。
陆续有舍友回来,问她怎么这么早,吃过饭没。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肚子还是空的。
泡了一袋红烧牛肉面,袅袅的热气升起来,黎语知又想起了于柏枫。他提醒过她不要吃得太辣。自那以后,她就没再吃过香辣牛肉面,改成了红烧口味。
看到路边的花开得很好,不必摘下来放回家里,每天经过时看上一眼,心情愉快,就十分美好。
于柏枫对黎语知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不需要拥有,看看就很美好的存在。
可是有人,影响了她看花的心情。
黎语知将叉子插进泡面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吃完泡面,已经临近晚修的时间,黎语知的头发还没完全干。她索性不扎了,任由它披散在肩上。
黎语知刚走进班里,孙宇昂迎面走来,双眼蓦地一亮,笑眯眯地对她说:“你头发披下来,还挺漂亮的。”
黎语知愣了愣,这样的夸奖,她许久没听到了。自从上了高中,她都是被夸赞聪明、刻苦、成绩好。漂亮什么的,离她有些遥远。
孙宇昂说的很真诚,没有打趣的意思,黎语知微微垂下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黎语知走进教室的时候,徐彦升正好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那个长发飘逸的身影。
她平时头发扎的整整齐齐,厚重的刘海像一道帘子挡在额前。放下头发后,原本集中在刘海的视线被分散了,徐彦升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大,但是很圆很亮,清莹透彻的那种亮,有种无辜纯真的美感。
是挺漂亮。徐彦升在心里默默道。
穆淮没来上晚修,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黎语知松了口气,一口气没松到底,心情再次烦闷起来。
死刑变成了死缓,总归逃不掉,无非是看她能躲多久。
男生的记性都不大好,或许她躲着躲着,穆淮就忘了。
但愿是这样。
次日,黎语知一个上午都乖乖坐在位置上,水也没敢喝一口,尽量减少去洗手间的次数,上课也不回答问题了,恨不能当个隐形人。
还有一节就到语文课,黎语知去办公室拿了一沓作文本回来,心想这次怎么也该轮到徐彦升去搬五三了。
上次发过五三后,张老师又收上去两次,黎语知每次都找孙宇昂和林嘉阳帮忙。
今天林嘉阳请了病假,黎语知不好意思叫孙宇昂一个人去搬。班里其他的男生,她又不太熟。
她想着,徐彦升本来就是语文课代表,这是他的分内事,没理由什么活都让她一个人干了。
穆淮坐在徐彦升前桌,黎语知不敢从前面走,特地从后门进来,隔着两个位子,好声好气和徐彦升商量。
“徐彦升,张老师让你去搬练习册,之前都是我带人去搬的,这次你去吧,以后我们轮流来。”
黎语知说完,捧着作文本看第一个人的名字,准备一会发下去。
“不去!”
怎么又是这句话?
黎语知耐着性子,试图跟他讲道理,“为什么不去,你也是语文课代表,总不能所有的事都让我一个人做吧。”
徐彦升转过身,一脸玩味的笑,“我说过了,除非你求我。”
“只要你求我,我不仅把练习册搬下来……”他伸手指了下前桌的穆淮,“我还让他不找你麻烦。”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写着“怎么样,买一送一,求我很划算吧”。
黎语知深呼吸几次,企图压下心底的躁意,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用。她看着徐彦升那张脸,越看越觉得他欠揍。
明明两人都是课代表,他做自己该做的事,凭什么要她求他。她的同桌被人欺负哭了,她只是想要声道歉,凭什么被他们这样威胁。
偏偏这时,穆淮还在煽风点火,“你要不肯求我升哥,喊他一声爸爸也行,是吧,升哥!”
“也行。”徐彦升笑的顽劣又嚣张,“叫声爸爸来听听!”
一整天的担惊受怕,愤怒和委屈在此刻到达了顶点。所有的隐忍和压抑,被这一句“叫声爸爸”击得溃不成军。
徐彦升那张自大、嚣张、霸道、狂妄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大的像一张靶子。
黎语知捧着一沓作文本的手不停地颤抖。
冷静、冷静、冷静!
嘭——
哗啦!
几十本作文本砸在徐彦升身上,撒了一地。黎语知还是没能冷静下来,头脑一热,本子就砸出去了。她双眼通红地瞪着他,“要是不想当课代表,就去告诉张老师,让他换个人。别一天天的在这充大爷,要人供着哄着。”
徐彦升表情呆滞,似乎是被砸懵了。
不仅他懵了,四人组的其他三人也懵了,还有班里其他的同学,齐齐懵了。
她听到周围有几个同学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是敬佩她不怕死,还是为她可预见的下场感到忧心。
黎语知的脑子已经清醒下来了,她不后悔这么做。出了这口气,心中痛快极了,可她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要把作文本捡起来吗?砸完人家,然后去人家脚底下捡,好丢脸。可是不捡,作文本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还有其他同学的。她总得把他们的作文本发下去。
黎语知原地思考了半分钟,趁着余怒未消,她决定把这个气撒到底,“作文本是我拿回来的,你负责发下去!”
“你是不是找死?”穆淮拍桌而起,脸上的青筋转向徐彦升,“升哥,这丫头竟然敢砸你,你说句话,我现在就帮你教训她。”
所有人都在等着徐彦升发话,连同黎语知在内,都觉得她这次死定了。
当了快一个月的同班同学,黎语知对徐彦升的情况更加了解。得知他平时不常打架,一打起来就不要命。他每天都打羽毛球和做力量训练,练了一身的肌肉。加上他父亲和舅舅的关系,平时学校里没人敢招惹他。
不管是想明哲保身的好学生,还是抽烟打架的差生,明里暗里都有些巴结徐彦升。
黎语知得罪了徐彦升,不用他自己动手,随口说句话,足以让她的日子不好过。
徐彦升终于从被砸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黎语知面前。
黎语知下意识想后退,甚至还有点想低头道歉。她心里不认为自己有错,张了几次嘴,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徐彦升俯下身,离她很近,沉默地看着她,他眸色黑沉,仿佛化不开的墨。黎语知应激性地闭上眼睛,左手握成了拳头。
“你脾气很大啊!”半响,他吐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