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亮
【审讯室】
陆川与姚六安进入审讯室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季念茹的对面,姚六安见陆川不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他为季念茹端了一杯热水后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直到苏昭煜进来替换他出来。
苏昭煜朝陆川点了点头。
陆川问道:“五号那晚季小姐做了什么?”
季念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她有些紧张地说道:“我生病了,很早就离开丽花王宫睡了。”
陆川说:“在那之后呢?”
季念茹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发白,“十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本来睡得很熟,是房东太太来把我叫醒的,那通电话是兰心打来的,让我在十二点在鸢飞巷等她。”
苏昭煜蹙眉,“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说这个问题?”
季念茹惊恐地看着苏昭煜,“我当时害怕啊,我怕你们怀疑到我头上,那我就完了啊,丢了工作我还怎么在上海混啊?”
陆川问道:“你们两个女孩子那么晚在鸢飞巷做什么?”
季念茹回道:“那天晚上是王少爷的生日宴会,兰心没有带治疗心脏病的药,她跟我说心脏疼没有带药,让我去送药的。送到药后她说她还要等个朋友,我当时生病了特别的难受就先回了住处。”
苏昭煜一直在一旁做记录,此时突然问道:“你母亲的病情如何了?我记得你曾经借过冯兰心小姐的钱,因为你的母亲生病了。”
季念茹紧绷的双肩微微放松了些,面色却依旧难看,“还是老样子。”
苏昭煜起身走出了审讯室,片刻后取来了一篇资料,他翻着资料头也不抬地说:“原来你和冯兰心小姐都是杭州的,这么巧,我也是。”
季念茹看着苏昭煜手中的文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慌之中,她的双手细细发着抖,此时却依旧强装镇定地说:“是……是啊,好巧。”
苏昭煜说:“但是你的母亲在很久之前就离世了,你的钱都寄到哪里去了?”
季念茹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线的木偶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她双手抱住头部,颤声道:“我……买了东西,我染了不好的东西,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古/柯/碱/?”
季念茹崩溃地摇了摇头,“是/大/烟/。”
苏昭煜问道:“我们还在你的房间发现了一样东西,据王少翔和曾经载过冯兰心小姐的车夫说,她有一双宝蓝色的高跟鞋,但是我们并没有在现场发现却在你家找到了。对此,你怎么解释?”
季念茹摸了摸满脸的泪水,面色有些为难地说:“这……”
苏昭煜并不着急听季念茹的解释,继续问道:“你说你给冯兰心小姐送了救心药,可是我们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你所谓的救心药。”
季念茹说:“兰心服用过后就让我带回去了,她说她见的朋友很重要,中间不能出任何差错,当时她似乎非常的难受,所以提前吃了药。”
苏昭煜问道:“放哪里了?”
季念茹说:“兰心房里的桌子上。”
苏昭煜取出一只证物袋,里面赫然装着一只白色的药瓶,“是这个吗?除此之外我们在兰心的房间里再没发现其余的药瓶了。”
季念茹双目含泪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苏昭煜微微一笑,“因为你知道里面装的不是救心药对不对?而是/古/柯/碱。”
季念茹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兰心经常吃的就是这一瓶,她也让我给她拿的是这一瓶,里面究竟是不是救心药,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也知道兰心在王少翔身边过得并不好,万一是她自己服毒自杀呢?比起一些其他的能致命的药物,古/柯/碱/对于她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你能不能因此怀疑是我杀了兰心!”
苏昭煜淡淡地笑了一声,“你如果再继续有所隐瞒,即便是你没有杀冯兰心,也会因为私藏证据、干扰侦查进程而进监狱的。”
季念茹一愣,怒火逐渐烧红了她的眼角,“那双鞋子叶岭送她的东西,本应该是送我的!我只是嫉妒她,并没有杀她!”
陆川说:“根据你们平日穿的鞋码,这双鞋子确确实实是买给冯兰心的才对。”
苏昭煜抬头看了季念茹一眼,“所以你是承认你返回了犯罪现场拿走了冯兰心的鞋子,还是说你杀了冯兰心然后取走了她的鞋子?”
季念茹冷笑了一声,随即嚅嗫道:“凭什么?”
苏昭煜蹙眉,“你说什么?!”
季念茹擦干净了眼泪,她抬头看着苏昭煜和陆川,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长得好看吗?”
季念茹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有着江南女子温柔似水的面容和含情脉脉的双眸,偏偏这点温柔被无情的妒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剩下得只剩无边无际的滔天恨意。
陆川反问道:“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季念茹拍桌而起,她瞪着陆川吼道:“怎么没关系?我不比谁差,也不比谁少努力,偏偏一切都不如我的愿。凭什么?!还有叶岭,他都答应跟我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送冯兰心那么贵的鞋子,我到底是哪里比不过她?!”
叶岭在审讯室隔壁的房间听着季念茹的咆哮声,默不作声地笑了笑,他摸出烟盒又点燃了一根烟,桌上的瓷碗余温未散,他空出手拿着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声音清脆。
随后,叶岭起身跟着一旁的巡捕走到了拘留室,那根不值钱的领针不要也罢,至于那个陷害他的人,叶岭希望他藏得好好的,千万不要被他找到。
季念茹出生在杭州乡下的农家,爹娘生了七八个女儿之后才盼来了一个儿子,那时候季念茹还不叫这个名字,她排行老三,人们都叫她季三姑娘。
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家更是拮据,家里两间茅草屋,爹娘和小弟弟睡一间,八个姐妹在另一间打地铺。
季念茹和她的几个姐妹一样喜欢这个刚出生的小弟,白白软软得又可爱。
但是,这份诡异的平静下隐藏着刀尖般的残酷。
季念茹这天在田里割完兔子草,背着刚到家门口便看着她的爹娘在跟一个中年男人在谈论什么,随后那个中年男人给了她爹娘一笔钱,便把她大姐领走了。
当时季念茹只有十岁,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因为年纪小又想不到其他的方面,所以也没有多想,直到她看着爹娘用那笔钱给小弟买了新衣服和好吃的东西,而她们几个姐妹却只有眼馋的份。
季念茹抓住了那灵光的一闪,而其他的姐妹只是觉得是爹娘疼小弟。
第二年冬天,季念茹看着二姐被别人领走了,她的心里开始发起了慌,她记得大姐也是在冬天被人买走的,所以哪年冬天她们过得不算太冷,因为她们的小房子里多了一点点煤泥,虽然烧起来烟大,但总归是暖和的。
当季念茹再次看到那个盛煤泥的盆子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恐慌,一股没由来的恐慌席卷了她幼小的身躯,她不知道那两个姐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反正她已经有一年没有看到大姐了。
季念茹也曾经打听过,但是一无所获,她温柔的大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从那天开始,季念茹开始不要命地干活,每天干的活是平日里的两倍,甚至到了晚上还在给爹娘还有小弟洗衣服。
冬日里的河水像条会吃人的毒蛇,等洗完全部的衣服,季念茹已经冻得浑身都没有知觉了。
季念茹这一年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她看着爹娘的脸色过日子,只要爹娘一个脸色,她便把他们想要的东西双手递上。
第三年的冬天越来越近,季念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阴沉沉的,她爹沉闷地抽了几口旱烟终于在她和四姑娘之间选择了后者。
季念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但是如同地狱般的日子已经早早在前方等着她了。
小弟被爹娘宠得无法无天,他凭借着卖姐姐赚来的钱吃得跟一个小牛犊一样,经常对他其他的姐姐进行打骂,爹娘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念茹剩下的妹妹都十分的瘦弱,对于强壮如牛的小弟也是唯恐躲避不及,被脾气火爆的小弟抓住了只有挨打的份。
季念茹自出生以来认为最荒唐的一件事发生在深秋,小弟把瘦弱的八妹给打死了,发现时身体都僵了。
季念茹看着爹娘唉声叹气的样子,以为他们终于有了一点良心,终于觉得了一丝的痛心,毕竟她们跟小弟是一样的,都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只不过小弟是个男孩而已。
但是,下一刻季念茹便偷听到爹娘的对话,让她彻底寒了心。
她爹磕了磕烟枪,“隔壁村的还看上了八丫头,我打算今年入冬之前卖了她,谁知道……”
她娘一听,不依不挠地说:“怎么,一个丫头而已,死了就死了,不是还要其他的吗?你怎么还怨上儿子了呢?你是不是打算抓你儿子去报官?”
她爹说:“怎么会,怎么会,一个丫头而已。”
季念茹以为下雨了,吧嗒吧嗒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抹了把脸才知道那是不争气的眼泪。
于是,季念茹逃了,她跟着出门打工的冯兰心来到了上海,这个更加奢靡的地方。
她以为她从小看尽了残酷,便再没有能打倒她的事情,但是更残酷冷漠的事情还在未来等着她,上海这个地方让她全部体会了个遍,小时候还有姐妹之间的温情,过年的时候还能分到一块五花肉,长大了只有冷没有暖,连饭食都是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季念茹恶心得要作呕,却不能浪费手中的食物,因为吐出来今天便要饿肚子,但是手中的食物上沾着别人的口水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迟迟徘徊不去。
季念茹给人洗过碗端过盘子,给人当过学徒,在她父亲托人来上海寻她的时候,她还狠心剪掉了自己心爱的头发,混入码头当个男孩子给人扛大包。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她也会跟冯兰心窝在棚户区里取暖,透过半人高的门口兼窗户看着满是星星的天空,还有看起来凉凉的像冰激凌一样的月亮,许着在当时看来异想天开的愿望——要住最漂亮的房子,吃最好吃的东西,要成为最好的人,喜欢最好的男孩子。
后来,叶岭告诉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太阳,即便真的找不到,也有一颗月亮,反正总能给你光明。
季念茹信了,她总觉得冯兰心是她的太阳,毕竟兰心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人不敢去伤害,当然她也饱含私心地把叶岭偷偷得当做那颗月亮。
太阳和月亮不能同时放光,但是季念茹却贪心地都想要得到。
季念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岭的时候,她站在丽花王宫的舞台上唱着小调,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来,年轻的脸上布满笑意,英俊又耀眼,然后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双眸中。
她当时忘记了下面的词,周围再喧闹,在叶岭笑容的衬托下也不过如此。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季念茹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她现在连自己努力的原因都想不明白,她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努力学习化妆,提高自己的品味,学习那些让她反胃的英语和法语,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从来没得到过月亮,她看到的只是镜花水月,伸手就碎了。
陆川上前把季念茹按在了座位上。
季念茹逐渐安定了下来,她歪头看着有些泛黄的屋顶,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那可笑的命运就这么载着她起起伏伏,让她身在绝望之中居然还能摸到希望的边角。
苏昭煜说:“你很久没回过家了吧,就在三年前你家发生了火灾,你的七妹妹和六妹妹逃出来了,你的父母还有小弟都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原因是冬日烧煤泥引发的中毒,又引发了火灾。”
季念茹微微一笑,“报应,这全都是报应。”说完,她便捂脸痛哭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在哭什么,连季念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坍塌了一片,废墟都没有废墟的样子,全是一地的灰,就像是一场大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言归正传。”陆川见季念茹的心情稳定了下来,继续说:“冯兰心是不是你杀死的?”
季念茹瘫坐在椅子上,她转动着眼珠去看陆川,声音沙哑,活像一具僵尸,“她是怎么死的?”
陆川说:“被人勒死的。”
季念茹哂笑一声,“家里肯定也被你们翻过了,你们找到凶器了吗?”
苏昭煜和陆川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季念茹。
季念茹见状就知道他们没有找到凶器,“巧合而已,你们没法定我的罪,我没杀兰心。”
苏昭煜说:“从死人身上扒鞋子,季小姐也不觉得晦气。”
季念茹无奈地笑了笑,“饭都吃不饱了,还在乎晦气不晦气,我连沾着别人口水的饭都吃过,还会在乎这个?苏探长你从小没有过那种提心吊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吧。嗳,我跟你这种富家子弟说些什么呢?对牛弹琴而已……”
苏昭煜说:“季小姐,嫉妒是一把火,终究会把你烧成灰的。”
季念茹听闻伸手别了别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可是凤凰不都是浴火重生的吗?”
陆川说:“有人在那天晚上听到了你们的争吵,在争吵的过程中碰倒了酒糟桶。你把兰心的救心药换成了/古/柯/碱,你明明知道大量服用会致死,会加剧她的心脏病,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地勒死了兰心,然后拿走了药瓶并烧了那根丝巾。”
季念茹听闻伸手鼓了鼓掌,“这个故事真好,你们巡捕房的人都是凭借想象力办事的吗?”
苏昭煜说:“当然不是,但是季小姐你已经没有重生的机会了。我们在冯兰心小姐的指甲提取物中发现了丝线,可以同你百密一疏的柜子底下的灰烬比对一下。”
季念茹一愣,她盯着苏昭煜看了一会,片刻后垂下了双眸,一股垂败的气息从她的身上蔓延了出来,“笑话,天下的丝线都是一样的,苏探长怎么能确定冯兰心指甲里的丝线就是我丝巾上的丝线呢?”
苏昭煜默不作声地看着季念茹。
季念茹露出一个妩媚地笑容,“事到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多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都没有意思了,我没有杀冯兰心,你们找不到确定的证据就不能定我的罪。好了,我要去上班了。”
苏昭煜看着季念茹,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声,“冯兰心头发中别得领针你作何解释?”
季念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季念茹同苏昭煜对视了一眼,随后轻轻地笑了,“这做探长的就是不一样,表面上是个温文儒雅的君子,其实眼神比谁都傲慢冷淡。抱歉,苏探长,我要走了,如果过几日冯兰心的家人来了,记得转告叶岭让他多加照顾。”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魇居】
苏昭煜连夜写了报告交给了史密斯,案子因为没有最终的证据只能暂放,叶岭除了指纹附和,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他只能是被人陷害。
隔日苏昭煜踩着点下班,他每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总会多待一个小时才走,今日却卡着点将汽车开出了巡捕房,他一路开出了租界。
苏昭煜的薪资还不足够他在租界居住,所以他同母亲住在老县城的一间小公寓内,今日苏昭煜开车直接路过公寓直奔魇居。
魇居前的长街上只有两只威严的石麒麟,以及时不时被风吹起的红白绸缎,其余的连只飞虫都看不见。
风打了个卷,扬起了地上沉积的枯枝败叶。
苏昭煜直接将汽车停在了魇居门口,刚下车的一瞬间他便觉得有一阵冷风吹来,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后颈。
苏昭煜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四周,随后走上台阶站在了木门前,默念道:“活人右边请,死人左边走。”
这是陆川调查后的结果,魇居的门环上挂着两种绸带,左边是白色的死人活,右边是红色的活人事。
苏昭煜在敲门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大门和绸带,并没有什么异样,若是能分辨得出是左边门响还是右边门响,此人必定身怀绝活。
突然门内响起了一阵三弦琴的声音,曲调像极了苏州的评弹。
苏昭煜后退了半步,定了定心神上前扣了扣右边的门环。
门内的三弦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门内传来一声扣门声。
“贵客有何事?”
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稚嫩,带着顽童的轻快,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因为不知道门后说话的是什么东西。
苏昭煜双眸微垂,他从口袋里取出了季念茹给的卡片,开口道:“兰心意外去世了,我是来替她还愿的。初来乍到,若有冒犯,还请担待。”
“不怪不怪,兰心?哪位兰心?柳兰心吗?”
“冯兰心。”
门内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是一阵胡乱拨弄三弦琴的声音。
“这里并没有叫冯兰心的贵客,门外的贵客莫不是让人给诓骗了吧。”
苏昭煜心中一惊,追问道:“确定?”
“我从不说谎话。”
苏昭煜稍加思索片刻,继续问道:“那季念茹许的是什么愿?”
门内的人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笑声,随后才说:“换命。”
苏昭煜一愣,继续问道:“怎么个换法?”
“无可奉告。”
苏昭煜在门前站了片刻,随后举起/配/枪/警戒,一脚踹在了木门上,大门纹丝未动,甚至并没有因为他的暴力而发出一丝的响声。
“贵客还是别费力气了,进来你会后悔的。”
苏昭煜开口道:“既然你说你从不撒谎,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贵客要按规律来,一个问题三个银元,请将钱放在门外。”
苏昭煜从口袋里摸出钱放在门前,“冯兰心的死跟你的换命有关系吗?”
“并无。”
话音刚落,门缝处便递出来了一张卡片,“多谢贵客光临,欢迎下次惠顾。”
苏昭煜接过一看,纸上绘得是那张狐狸像。
【四福巷】
苏昭煜走进四福巷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李寡妇见到他快步迎了上来。
“苏先生回来了啊,吃过饭了没有啊?”
苏昭煜拎起手中的青菜,微笑着说:“刚忙完工作,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李寡妇谄笑着说:“这不是等着你回来嘛,有事情想问你。”
“您请问。”
李寡妇听闻,突然放低了声音,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楼,“我听说,那栋楼上的交际花死了,跟了富家少爷然后被人给玩死了,这事是真的吗?”
苏昭煜面色一僵,随即道:“抱歉,涉及案件恕我无可奉告,我只能说冯兰心是个好姑娘,少陪。”
李寡妇不解地看着苏昭煜走远,嘴里小声嘀咕道:“靠身体赚钱的算什么好姑娘?”
苏昭煜家门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将手中的青菜放在厨房,拿着毛毯去了阳台。
苏昭煜把毛毯搭在了姚青的肩膀上,“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阳台待着?”说完,他握住轮椅的把手将姚青推回了房间。
姚青说:“熠辰啊,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苏昭煜把风衣挂在衣架上,卷了衬衫袖子去厨房洗菜,“今日巡捕房刚结了一桩案子,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姚青点了点头,“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而且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苏昭煜将鲫鱼处理好后放入了锅中,头也不回地说:“好,到时候也有个人在家陪你,我也放心。”
姚青说:“要换季了,该给你爸送些薄衣服去了。”
苏昭煜手中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说:“等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再过段时间,天暖和了我带您一起去。”
姚青心里多少对苏昭煜有些愧疚,她叹了一口气,“儿子,你受累了。到处打点,还要赚钱来养活我这个病老太婆。”
苏昭煜将炒好的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他将姚青推到了桌前,“我赚钱来不养活你要养活谁?您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吃饭吧。”
【叶岭私宅】
柳方至切了西瓜端到了院子里,“喝,这么冷的天还在院子里。少爷,吃西瓜了。”
叶岭从躺椅上盘腿坐了起来,他咬了口西瓜含糊不清地说:“我看月亮啊。”
“那玩意有什么好看的,弯的时候比圆的时候多。”柳方至用手肘碰了碰叶岭,随后吐出了几颗西瓜子,“我听陆川说了,人家冯兰心的死可都是因为你送的那双鞋,让那季念茹妒忌了。”
叶岭轻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季念茹妒忌心这么重,只是一双鞋子而已,我本来是为了答谢冯兰心的,毕竟她跟了王少翔,如果是因为钱,那双鞋子上的宝石够她挥霍一辈子的了。我又没法直接给她现钱,毕竟上海人人都知道我没钱。再说了,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人是季念茹杀的。”
“你没钱?这是我听到最大的笑话了。”柳方至哈哈大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有些凝重地看着叶岭,“就因为人家给你擦衣服那次?”
叶岭说:“是,她替我挡住了肖遥的枪口,所以那次肖遥才没敢动手。”
柳方至擦了擦嘴,“啧,这肖门的太子爷就是调皮哈。表面上跟你亲兄弟,背地里却想杀你。”
叶岭扔下西瓜皮,“肖门还有块地,直接卖给林维书吧。王少翔做了那么混账的事,他爹居然不来道歉,地我都懒得卖给他。”
柳方至笑得浑身的肥肉乱颤,他戳了戳叶岭的肋间,“不过你也真行,居然被他打的多处肋骨挫伤。”
叶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把手中的西瓜皮朝柳方至扔了过去,“双拳难敌四手,你让他跟我单挑试试,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柳方至灵活的躲过还想继续笑,但是他听着叶岭的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看向叶岭,后者也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叶岭偏头有些苦恼地思索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丽花王宫】
“今晚我们将公布王后桂冠得主,那便是我们的阿榴小姐。”
霍美兰在楼上的包厢里看着阿榴穿着一身红裙上台,嘴里说着毫无养分和感情的感谢词,她端起酒杯嘲讽地一笑,随后她在包厢内等着阿榴唱了两首歌的时间,才等到后者进来。
霍美兰朝阿榴举杯示意,“恭喜,得偿所愿。”
阿榴倒了一杯酒,“这也要多谢霍小姐,我们各取所需。”说完,她便饮尽了杯中的红酒。
霍美兰从手提包里取了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你应得的,你做的很好。”
阿榴摸起信封掂了掂,非常满意里面的分量,她看着霍美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像霍小姐这种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居然害怕留不住男人的心。”
霍美兰懒懒地抬眸看了阿榴一眼,“拿了钱便可以走了,我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阿榴轻轻地哼笑一声,拿着她的报酬走出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