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流民
日头正足，火辣辣的日光炙烤着大地，田地里被翻新的土地干裂着，不见一点湿润，空气中都是令人心慌的热气。
大元年间三十二年，南方许多地方闹了干旱，几乎没有粮食进屋，死了很多人，之后又造成了大规模的疫情。
距离干旱的消息传进这个村子已经五个月了，陆陆续续开始有流民进入县城，甚至有上山的村民发现山上有人群活动的痕迹。
毫无疑问，这个发现让平雨县周围大大小小的村子都陷入了惶恐之中。
虽然有卫兵在城门烧了艾草，但部分村民还是颇为抗拒。
山坡上，元牧蹲在一棵树旁边，用一块石头刨着一株野菜，而在他身上挂着一个破布贴成的袋子，里面是一把把的野菜。
周围也还有十来个人和他一样，扒拉这干巴巴的杂草，寻找着能吃的东西。
“快！有人来了！”这时，一个瘦小的男人拿着一根木棒大步走了过来。
一见他过来，几个人甚至没有等他说完话就直起身，准备往深林里跑了。
元牧也是如此，不过他站起身时，因起身太狠眼前一黑，四周都冒了些光点出来，边甩头跟着几人跑。
边跟着人跑，边默默想着今天收获了多少，元牧苍白且干裂的嘴唇抿了抿，大掌拉过布袋护着，以免野菜掉落出去。
已经三个月了，穿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
他本来是一个刚出大学门半年的毕业生，在家里的公司做了半年了。
那夜打车回出租屋，谁知碰上了个寻死的女人，那女人突然冲出来，司机一个急转弯，却撞破了护栏，连人带车冲进了旁边的大江里。
刚给妈妈发了个在车上的消息，手机还没踹进兜里呢，“砰”地一声，一阵天旋地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水就涌了进来，直接呛了一下，随之口鼻就被水灌满了。
昏迷间，他好像还体验了一下触电的感觉。
再醒来，元牧是被人从浑浊的河水拉起来的，灰青色打底褐色勾边的短褐，褐色长裤，一双黑色布鞋，明显不是原来的模样。
从寒冷的一月到炽热的月份，他还没适应这种巨大的落差，就被人流驱赶着走了。
据救他的人说，他家里的人四处逃跑，不知踪迹。
可能是面对饥荒没有盼头，孤身一人的十九岁青年望着黄色的河水跳了下去。
看到他的时候一动不动，随着河水沉沉浮浮，没想到一晃眼开始挣扎了起来。
他只有一身湿透了的衣服，只能跟着这群人逃灾，充当着一个无家的流民，本来也无家。
元牧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跑到深山里，已经有人在收拾挖得的野菜了。
这群人总共有二十二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元牧加入的时候还有七十多个人，但是大部分在路途中生病或是各种原因死去了，还有一些人去投靠了亲戚。
他们都没有路引，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一点，就会被当地人赶走。甚至有些县城安排了守卫排查，不允许流民通过。他们只能翻山前进，一路吃着野菜野果，有时候运气好了能抓到河鱼。
元牧走到一旁坐下，清理着野菜的泥土和枯叶，一个男子见到他便走了过来。
“原哥。”男子走到他旁边坐下，捡着自己挖的野菜，又见元牧只挖了野菜，从自己包里拿了一个白黄的野果塞进元牧一的野菜堆里。
元牧眨眨眼，咧了咧嘴，低声道：“谢了。”
陈杰之前差点被一些流民打死，是元牧出手救下了他，虽然他自己也受了点伤，不过好歹人高马大还是占了上风。
毕竟，还是陈杰他爹把他从河里拉了上来，可惜的是，陈杰他爹熬不过那场发热……
这时，一个穿着稍微整洁的高个子男人爬了上来，擦擦额头上流下的大滴汗水，走向了几个年纪稍大的几个男人。
元牧望了一眼，低头继续捡野菜。吴庆一大早上就跑去县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他家里不缺钱，他只有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再县里住的时候，下地上山也不是为了生计，小学是在县里读的，高中是在市里读的，大学还是跑到外省读的。兼职也是在网上找的一些单子，除了每日的跑步锻炼身体，他还真的没怎么做过累活。
其实也不是身体累的原因，三个月以来，天为被地为席，每日吃着山上的野菜野果，偶尔打点肉味，没有盼头的日子是真的令人心慌。
揉了揉还在饿着的肚子，元牧十分想念原来世界的各种食物，心头一股酸涩还没涌上来就被元牧眨眨眼压下去了。
“大家都听我说。”吴庆站起来，拍拍手吸引着大家的注意，看得出来他脸上还有些激动的红晕。
“今天我去县里面，听到有人说林家村和上水村愿意接纳我们流民！”一语落下，人们愣住，接着就是大喜，不禁围着过去开始讨论或是打听。
进长云县的时候，一群官兵围着给他们洒了一身的药水，每人领了艾草烧，却没有落脚的地方。
元牧和旁边激动得跳起来的陈杰对视一眼，虽然心里犹疑，但还是微微笑了。
吴庆安静了片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说：“我去打听了一下，林家村就是隔壁山头下的村子，有一百多户人家呢！上水村还要翻两个山头。他们村长说了，只要咋们和村子里的人结亲，就是一家人，到时候就会上报县里给咱们落户。男的就先住在亲家家里，等手里赚了银子买了地，就可以自己在村子里重新安家了。”
人群一阵寂静，低低私语。
元牧皱着眉头，心头一沉，看到周围的人都犹豫着点头，心里不禁茫然。
不是吧，这……活下去可真难啊。
连那些拖家带口的男子都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想必是真的不愿再过这种流亡的生活了。可是……
元牧从小外形条件就不错，可是他在学校里专心学习，回到家就是帮父母卖水果，考到省外的a大还是专心学习拿奖学金，一直到毕业都没有交过女朋友，虽然有亲戚说过，但是他都直接拒绝。毕竟他喜欢的是同性。
毕业后的那几个月，他找工作、忙工作，每天那么累，他根本没想过找对象。本来想的是等工作稳定，二十六七岁了再开始去找一个合心的人谈谈感情，没想到……
这样封建的世界对他这种人岂不是更苛刻？
这么一想，元牧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那种孤寡老人愿不愿意收留他。
几个领头的一商量，当即决定带着愿意去的人收拾收拾下山。
元牧注意到陈杰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走到了一边，默默把野菜放进嘴里嚼，野菜很是苦涩，不过他不会像第一二次那样吐出来了。
这个时代和华国古代十分相似，封建落后，有朝廷。
十五六岁的姑娘已经可以嫁人了。
根据陈杰说，他和那姑娘田小丹原本是一个村子的，还准备定下婚约，只是□□旱耽搁了。
可是，田小丹只有三个弟弟，都未到娶亲的年纪，带着父母和爷奶，怕是……要散了。
没过多久，陈杰回来了，沉默着坐着扒拉野菜，脸色不怎么好。那边，田小丹眼眶有些红，被她娘拉着说话，她只是抿着嘴点头。
元牧也扒拉着野菜放进布袋，准备跟着人群去看看情况，他还拍了拍陈杰的肩头以示安慰。
在村口小溪处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下，一群干瘦的人在林家村村民的打量中走过，有很多人留下了。
田小丹的娘亲在村口那小溪边盯着田小丹洗干净了脸，整理了头发和衣服。元牧就看见她家二儿子摘了一朵白色的野花，她娘给她别在了耳后。
进村的时候，有些人家还在吃午饭，有孩子还端着饭碗跑来围观。
一时间，元牧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元牧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二了，但交际能力着实令人着急，两个大娘在询问之后，目光也变得有些奇怪，元牧也僵硬着嘴角匆匆走出了村子。
抬眼一看，只剩下七个人了。他，陈杰，陈杰他娘李婶子，陈杰他弟陈星，还有一个大叔张尺带着他的儿子张远和女儿张梅。
“原大哥，我们去上水村看看吧”陈杰低声说着，见元牧一应声，便去同他娘说了几句话。
元牧收回目光，心下一叹，陈杰才十七岁，在现代也不过是刚上高中。
一行人朝着村民指的方向走去，没有人说话。
太阳斜着，懒懒地拖着淡黄的天幕往下滑。